《我等的人》再思

3、第三章 火与冰（三）

　　虽然答应了赵清如会去吃饭，但她可没有答应会提前回去。
　　阮渝在外面晃荡了两三个小时，“漏”接了四五通电话，最后才慢悠悠地打了一辆车，坐上车后，一开口就对司机说：“师傅，你慢慢开，我不赶时间。”
　　边说着边开始回拨电话，接电话的是她妈妈，之前一直打不通电话，赵清如也不担心，自己女儿这性子她还能不了解？
　　“玩够了就赶紧回来，你爸爸已经等着了。”
　　阮渝撇了撇嘴，说：“我已经在车上了，只不过现在是下班高峰期，路上正堵着。”

　　说话间，已经连续两三辆车子赶超了上去，前面的司机从后视镜里望了她几眼，不由得加快了速度。
　　“我把地址发给你，你直接过去。路上注意点安全啊。”赵清如嘱咐道。
　　“好，我知道了，妈妈，我到了以后再给你打电话，现在先不说了哈。”话落，阮渝挂了电话，懒懒地吩咐司机，“师傅，开慢点。”
　　司机奇怪地看了看她，把速度降下来，慢慢地没入了车流中。

　　期间阮父给她打过一次电话，大概也是催她赶紧过来，她只低头看了眼，默默地把手机音量按到最小，然后任由它响着，直至那一头挂断了电话。
　　阮渝轻嗤了一声，直接把手机丢进了包里，转过头看着窗外，车子已经驶入了一条落满梧桐叶的大道上，车轮慢慢地碾过地上的树叶，发出细碎的声响。
　　两旁倶是民国特色风格的低矮建筑物，阮渝在其中一栋建筑前下了车，抬头看了看眼前的景象，不由得轻嗤了一声。

　　她走进门口，边走边拿手机，准备给赵清如打电话，左侧的楼梯旁突然走出来一人，不小心同她撞在了一起，她的手机被撞落在地毯上，跌远了一些。
　　余光忽然瞥见一个身影，阮渝连手机都顾不上，忙上前几步拉住了那人。
　　“徐梓钧！”她提高了音量喊道，明明看见她了却假装没看见，这是几个意思？

　　徐梓钧缓缓地转过身，垂眸看了看她，却并未开口。而他那种眼神仿佛在看一个并不认识的人似的，实在令她难以忍受。
　　阮渝低头看向自己的手，忽然捏紧了他的衣袖：“你先别走，我有话要和你说。”
　　“松开。”徐梓钧顺着她的目光，看见了被她捏得褶皱的袖子，没有任何动作。
　　阮渝却没有照做，始终紧攥着他的手腕，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断交的这几年，她很多次都想打电话联系他，头几次她也这么做了，但不是打不通就是人不在。后来她也渐渐明白，这种情况无非就是他不想接电话，躲着她，而一切的缘由大概就是那天晚上她喝醉酒后给远在国外的他打了一个电话。
　　“我有那么让你讨厌吗？”
　　徐梓钧皱了皱眉，抬起头看了她一眼，沉声说道：“阮渝，你想多了。”
　　“徐梓钧，你有本事再叫我一声阮渝。”她猛地抬起头，怒视着他。
　　有那么几秒的沉默，她完全看不懂徐梓钧的表情，也不知道他的反应，她突然生出了一种无奈感。

　　耳边传来门开关的声音，紧接着一个略熟悉的女声在身后响起。
　　“小雨，这么巧？”
　　她一抬头看见了一个盘着头发穿着得体的中年女人缓缓向他们走来，迅速地松开了手，勉强地扬起了唇角，唤道：“秦阿姨，您也在这儿吃饭呢？”
　　秦阿姨微微一笑，走近她，点头回道：“和梓钧在聊什么呢？你们俩应该也有好几年没见面了吧？”
　　阮渝转过头瞥了眼徐梓钧，说：“随便聊聊。”

　　“好久没见到你爸爸妈妈了，他们身体还好吗？”
　　阮渝点了点头，见门口有其他客人进来，连忙往旁边侧了侧身子，而后才继续说着：“他们就在那头的包厢吃饭。”
　　秦阿姨拍了拍她的肩膀，笑道：“那你等我会儿，我去叫一下你叔叔，我们和你一块儿过去打声招呼。”
　　阮渝捏着手机乖乖地等在原地，低着脑袋，无聊之余，脚尖轻轻地踢着地毯的边缘。
　　待听到门开的声音，她连忙缩回了脚，迅速抬起头，对上了徐梓钧的眼神，她微微一怔，然后飞快地移开了视线。

　　阮渝带徐家人一起过去，只是还未走到包厢门口，便听得里面传来中年男人爽朗的笑声，还伴着年轻女人温柔的说话声。
　　阮渝挑了挑眉，这幅场景早已司空见惯，阮晨总是有办法能把她爸爸哄得喜笑颜开。她的脚步微顿了顿，在徐梓钧一家人的注视下，她轻轻地扣了几下门。

　　“爸妈，徐叔叔秦阿姨过来了。”阮渝一推开门，目光率先在阮晨和她爸爸身上停留了几秒，而后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边说着边侧身让身后的徐家人进来。
　　徐梓钧只淡淡地瞥了她一眼，随即与她擦肩而过，站在了他父母身侧，沉默不语地看着两家长辈客套寒暄，提及到他，他也只是礼貌地笑笑，并不插话。

　　而后面进来的阮渝则是默默地站在门边，交叠着双手，靠在墙百无聊赖地东看西看，但眼神总是三番两次地往某个背影上飘去，奈何那人一次都没有转过身，背脊挺得笔直地站着。
　　她甚感无趣地嘟了嘟嘴，一转眼，看见她妈妈朝自己招了招手，连忙走到赵清如身边，安静地听着父母们说话，不过这次她的眼神没有乱逛，一直低垂，装得很乖巧。

　　“哎，我突然想起他们几个小时候，小晨这孩子最乖，不吵不闹，总是跟在我们梓钧身后玩，没想到现在都这么大了，马上就到结婚生子的年纪了。”秦阿姨感慨道，握着身旁阮晨的手，边说边转头，温柔地笑看着她。
　　阮晨露出羞怯的笑容，微微低着头，没有说话。
　　“是啊，我们几个都老了，哈哈哈。”阮鹤岭笑着说，他今天的心情很不错，小女儿学成归国，大女儿最近也安分乖巧得很。什么是人生赢家，说的大概就是他这种人，事业有成，家庭美满，一个温柔贤惠的妻子，两个女儿，一个乖巧懂事，另一个活泼开朗，人生足以。

　　阮渝抬起头一脸平静地看了看阮晨，嘴角不由得抿了抿，很快低下了头。
　　愣神间，突然被点到了名，阮渝迅速地抬起了头，对上了阮晨的视线，只见她微微一笑，随即看向了徐梓钧的母亲，轻声回道：“姐姐有男朋友，不过我还没有，主要是太忙，根本没时间交男朋友。”说着，她径自笑了笑。
　　赵清如满脸惊讶，连忙看向身侧的女儿，握了握她的手，问道：“小雨，有男朋友怎么也不和爸妈说？下次周末带他回家，妈妈看看是什么样的男孩子。”
　　“对啊，让爸爸给你把把关，看看那个男孩子人怎么样？”一旁的阮鹤岭插了一句。

　　阮渝立即看向了一直默不作声的徐梓钧，他仍是一副淡淡的，脸上完全看不出任何的情绪，像是在听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
　　也对，他们俩早几年就没有任何的关系了，更何况是现在？就是在以前，她和他也只是从小一起长大罢了。

　　她摇了摇头，只说了句“不急，再看看”，然后不管谁说，她都只笑不语，装作害羞的样子随意地敷衍了过去。
　　她向来是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揣测她那个妹妹，阮晨最喜欢在人前不动声色地给她塑造形象，以前是惹祸精，现在便是“有夫之妇”。
　　恐怕是还没搭上徐梓钧，所以才会三番两次在徐梓钧面前提起汪扬。
　　阮渝思及此，突然解气了不少，连带着那份被徐梓钧忽视的情绪也淡了很多。

　　徐家人一走，包厢内忽然安静下来，原本装得乖巧无比的阮渝此时也闷不做声，饭也不吃，只顾着低头看手机聊天。
　　阮鹤岭见她那模样，又看了看给自己夹菜的小女儿，脸上的不悦立刻收了回去，而后只是清咳了一声，提醒道：“小雨，吃饭的时候别玩手机。”
　　阮渝没搭理他，仍旧和几个基友聊得热火朝天，看到有趣的消息，嘴角微微翘起，好似根本没把他的话当回事。
　　直到一旁的赵清如拿过桌上的手机，她才缓缓地抬起头，扫了一眼面有不豫的阮父，像是个没事人一样，低下头去吃碗里的食物。

　　这幅样子落在阮鹤岭的眼中，怒从中来，前脚刚夸过她，人还没走出餐厅呢，她又故态复萌，怎么两个女儿相差得这么大？
　　“阮渝。”阮鹤岭板起脸，严肃地叫道。
　　本想趁此机会好好教训她，但却被她抢了先。
　　“爸爸，我今天在城西的万象城买了几件衣服，留的是你那边的地址，到时候让你秘书帮我收下快递哈。”她笑了笑，在看到阮鹤岭微变的脸色后，笑意仍明晃晃地挂在脸上，像是无意间提起这件事一样。

　　阮晨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而一向沉稳冷静的阮鹤岭却难得露出紧张的神色，偏偏阮渝一脸无辜地问着他，“爸，你干嘛这么看着我？我以前不也是寄到你公司的吗？”她撅了撅嘴，小声地嘀咕着，“早知道我就寄到妈妈学校里了。”
　　阮鹤岭此时已经完全冷静下来，目光落在妻子身上，朝她温柔地笑了笑，然后才看向委屈地低下头的阮渝，解释道：“最近我的秘书休年假，其他人也不认识你，我明天去公司说一下。”他顿了顿，皱眉看着她，继续说，“你下次如果还要寄到公司，就和秘书联系一下，她不在的话，叫其他人帮你注意下，反正你也有她的微信，我有时候会忘记。”
　　“好吧，那我下次提前和你们说。“阮渝勉为其难地应着。

　　阮鹤岭不露声色地研究着她的表情，暂且把那份怀疑放在了心里。
　　“这么严肃做什么？女儿的快递还不能寄到你公司了？”赵清如瞥了眼面无情绪的丈夫，嗔怪道，继而又对阮渝说，“小雨，你以后不方便收快递就寄到我那边，办公室有值班的学生助理，你不用担心收不着，小晨你也是，寄到学校不会丢。”
　　阮晨点头笑了笑，若无其事地吃着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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