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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1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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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太守看见那些豆绿牡丹,面色凝重。
他是十多年前在武帝时期进士及第,后因娶了马植马尚书的远房表妹,拜入马尚书门下,从县令一直到洛阳太守,用了十年时间,而且他本是武宗时期的官员,大中皇帝继位之后,便一直保留着原来的官位。
洛阳人口失踪案,一直都有,只不过那些贼人隐藏的特别好,一直未被发现,而此次不知怎么回事,突然一下子朝野尽知,还派了中书令李绅之子李寒玉过来,林太守养尊处优十几年,早已不复当年的才貌,当他得知圣上派了李寒玉来之时,就飞鸽传书给了马尚书,求他保自己的地位,马尚书只回复了四个字:“听命行事。”
林太守连声答道“好好好。”并且吩咐身边的人开始挖那些豆绿,一株株绮丽的牡丹珍品,倒在花锄子下。这洛阳失踪人口的案子从未断过,他也总是睁一只眼闭一眼,不然怎么能营造一幅国泰民安的模样,稳坐太守之位多年。
妄念此时棕色的眼珠,在阳光下显得更加透明,苏絮儿不由得想起了大姐杨逆蝶养的那只花猫,也是这种眼神。沉浸下来让人害怕,笑得撒娇起来,却又让人爱不释手。
妄念右手握紧法杖,左手藏在宽大的僧袍下面,握着念珠,嘴里低声念念有词,苏絮儿凑近了想听清楚他念的是什么。
待得苏絮儿一凑近,妄念闭口不言。
“你念的又是《往生咒》吗?”苏絮儿问道。
妄念沉默不语,薄唇紧闭。
“那豆绿下面是尸体吧,虽然这花开得好看,这么早开花,又不是温室种植,而且那花香下隐藏得腐烂气息,是怎么都盖不住的。”苏絮儿道,这个寺庙她是越来越不喜欢了,大晌午都让她觉得阴气森森。
妄念看了看身边这个可爱的少女,一席绿衣此时已经沾染了些许灰尘和血迹,可是丝毫无法掩盖那内里的活泼好动,苏絮儿其实算是他下山接触的第一个异性了,他知晓自己对她很好奇,却有些无奈,他终究要回到少林去的,叹道:“如果我师父知晓这里的一切,只怕他会呕血三升,直叹‘人心不古,佛门重地,竟然如此肮脏。’吧!”
“噗。”苏絮儿忍不住笑出声,“你这小和尚编排起师父来还真是一套一套的。”
说完,他们二人一道瞧着大寒淋漓挖豆绿的官差们,生怕错过任何细节。
“咱们,静观其变。”妄念轻声道。
李寒玉看着手上这个佛龛,这是上好的花梨木制作而成,四周是如意云的花纹。
“李少卿何不打开来看看?”萧逸之也很好奇,是什么东西,竟然在信仁那妖僧圆寂之时,还供奉在身边。
李寒玉眉头紧锁,将那佛龛放在清凉台上,自己退到离佛龛一丈以外,提掌运气,一掌将那佛龛打
碎,木片四处飞溅。
“咣当……”一声,佛龛中掉下一块白色的玉来,玉一碎为二。
李寒玉走进捡起玉器来,质地光滑,是上好的羊脂白玉,两块和起来,正好一块圆月玉,一边一个隶书字,分别为‘唐’‘阳’二字。
“唐阳?”李寒玉努力思索这个名字。
林太守看见那块玉的时候只觉得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有些好奇地瞧了瞧众人,在看到苏絮儿的时候眼神微微眯了起来,想瞧个清楚,就在此时妄念却看了过来,林太守赶紧低了头,催促着官差快速挖着。
裴文德拿过李寒玉手上的玉,手上不住地颤抖,反倒是小记上前扶住他,他才从悲伤的情绪中回过神来,道:“唐阳郡主,大中元年追封为唐阳公主,生于文宗大和三年四月,武宗会昌四年发丧,时年十四岁,突发恶疾暴毙。”
“竟然是她,我是说这个名字怎么会如此熟悉,当年大中圣上还未登基。”李寒玉思绪快速的回转,这唐阳公主不是恶疾暴毙吗,为何她的玉佩会在白马寺的佛龛中呢?“只怕能断定这玉真假的,只有圣上了。”
李寒玉拿出锦缎,将这块玉佩包好,迅速命了下属快马加鞭赶回长安复命。
“挖出来了。”大汗淋漓的官差喊道。
李寒玉迅速走过去,只见那豆绿下面,果然是一具尸体,“仵作呢?”
仵作走上前,仔细检查起来,“这面容已经腐烂得太严重的,无法辨认,应该是具女人的尸体,而且死亡时间至少超过三年了。这衣服乃是蜀锦,是贡品,服饰来自宫廷,花色却是普通的玉梅花,只能断定乃是宫廷之人,并且死亡之时年纪不大,不会是宫女之类的,应该是有品阶的女子。”
萧逸之上前蹲在仵作身边,也细细检查起来,“有品阶的?年岁不大?又不是宫女?那只能是年轻的妃子或者她本来就是公主。”
仵作抬起头来,看了一眼萧逸之,却很快低下头,道,“不错,应该就是一位公主。”
仵作起身,对着林太守不卑不亢道:“林大人,只怕这并不在咱们的职权范围内,还请写好奏折,上呈刑部做定夺吧。”
林太守额上冷汗直流,仵作的脸实在太过平凡,放在人群中绝对不可能再次想起来,他似很随意的抬眼瞟过那站在人群后面不抬容易被发现的绿衣少女。
“林大人既然要写奏折,那我也写一份,一并呈上去吧。”李寒玉道,如果这具尸体真的是唐阳公主的,关系到皇家隐秘,没有圣旨他断然不会查下去。
苏絮儿对朝堂里面的弯弯绕绕不甚了解,小声问妄念,“小和尚,他们为什么不继续查了?”
“小絮儿施主,以小僧愚见,只怕这豆绿下的命案是有人刻意为之,与咱们之前遇难好像不一样。”妄念低声道。
苏絮儿本就极为聪明,妄念这样一说他便明白了,之前他们遇难,按照毒叔叔的说法,那是很多行尸走肉一般的人,而此处居然还查出疑似当今圣上五年前暴毙的唐阳公主的遗体,不得不说这太过于巧合,“要么是有人借公主转移视线,要么就是为了压制咱们遇到的事情。”
“小絮儿施主真是聪慧过人,小僧佩服。”妄念轻笑着低声凑在苏絮儿耳边道,他能闻到她身上特有的奶香味儿,真好闻,就跟少林寺戒嗔大叔蒸得奶香馒头一样好闻。
待那太守府的众人离去之后,苏絮儿却喊住李寒玉道:“李少卿,刚才我还有一个发现,只是当时你们都去了大雄宝殿。”
妄念闻不到好吃的味道,只觉得自己的肚子好饿,皱了皱眉头,真的好饿啊!
“这位姑娘有和发现?”李少卿问道,这半晌了,这绿衣姑娘还是第一次正经和自己说话呢。
“那大佛殿中有问题。想必在场各位都知晓,大佛殿中的法相乃是释迦摩尼佛灵山说法,但是那摩柯迦叶的法相里面,明明就是一个人!”苏絮儿道。
李寒玉大惊,他也感觉到了事态的严重,对着大理寺的问事张士道:“张士速速带大理寺人等前去大佛殿取出摩柯迦叶法相中的尸身,这个地方实在太诡异了,尸体无数,并请林太守多派些人过来支援,尽快把人员和伤亡统计出来,上报刑部。”
“是。”张士弯腰答道,便钦点了部分大理寺人员朝大佛殿去了。
“少爷,您节哀。”小记搀着裴文德道。
裴文德拂开小记的手,道:“小记,我并非是一个弱不禁风的主子。”
小记一愣,低头道:“是,少爷,小的僭越了。”
裴文德看着这里的一切,只觉得恍如隔世,“前些日子过来,还与信仁法师畅谈佛法,没想到再次相见竟然是天人两隔。”
“文德侄儿莫要伤心,这信仁法师身上还有很多可以挖掘的地方,若真是对佛法无私奉献,又为何要致我与少林僧人与死地呢?”萧逸之对这个要致他于死地的妖僧,并无好感。
“萧叔叔说的是,在还没有弄清之前,侄儿并不会为任何人而伤悲。”裴文德握紧拳头道。
苏絮儿不喜欢裴相,连带着不喜欢裴文德,可那抹余晖照在他白色长袍上,高高束起长发,戴着银质发冠,反射出金色的光芒,暖黄色的光晕也挡不住那抹似有还无的悲凉。
此刻的苏絮儿陷入了迷惘中……
这种迷惘让她忘记了为何自己也住进了裴府来,而且自己居然还和小和尚妄念一个院子。
“毒叔叔,怎么我又和小和尚一个院子,我可还是未出嫁的少女呢?”苏絮儿住进来之后,其实也就释怀了,伤了自己养母的是裴休,又不是裴文德,不过却对自己为何与妄念住很是不满。
妄念听着她的质问,赶紧躲到院中那颗大的槐花树的后面,席地而坐,念起经文来,最近这几日总是没时间做功课。
“小絮儿莫怒,这不是裴府最近住进来的人太多了嘛,光是大理寺就有三十一人,再加上文德侄儿带回来的裴府家人,以及我们三人,实在没有多余的院子住了,而且大家都是男人,也不便让你与下人们住在一起,思前想后只有和妄念小法师住在一起了。”萧逸之解释道,这可是最好的选择了,不然就得跟男子们挤一个院子,那是大大不妥啊。
嘴里低声念着《妙法莲华经》的妄念,紧闭着双眼,瘦削俊朗的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了一丝浅浅的微笑。
“是名持戒,行头陀者,则为疾得,无上佛道。能于来世,读持此经,是真佛子,住淳善地。佛灭度后,能解其义,是诸天人、世间之眼。于恐畏世,能须臾说,一切天人,皆应供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