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华天下》莫余

7、7

　　不远处的三里地外，皇姒抱着清如在树林间飞驰……
　　清如忽然剧烈咳嗽，口中含血地道“皇姒，放我下来……”
　　皇姒忙将清如放置草地上，为她输气疗伤。
　　“皇姒，莫要带着我这个累赘了……带着我，你会被他们追上的……”清如虚弱地说。
　　“我自有对策。”皇姒平静地说。
　　“……不……”清如笑了一下，说：“宗门精心栽培你，不是让你在这里被那些正道人士剿杀的，也不是让你为我而死……包括你的师尊，也是和我一样的想法……皇姒，你快走吧……”
　　“师叔……”
　　“皇姒……”清如张开嘴，汩汩的鲜血自红唇间冒出，此时皇姒才惊觉师叔方才趁她不注意已吞下毒丸，毫无生还可能。
　　此时，清如师叔缓缓吐出人生中最后一句话：“皇姒……我很幸福……也如愿了……至少……我们一家人，可以在地下团聚了……”
　　说完，她绽放出一抹幸福至极的笑容，如同感觉不到生命在她身上流逝般，是那般的眩目光华，耀眼夺目，像是放下了毕生中最坚定的偏执，平静而无撼……之后，她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皇姒沉默着，放下了师叔的尸首。
　　她挥舞起衣袖，摧发魔功，将落叶与黄土掩埋师叔的尸首，叶落纷纷，遮住清如的绝世美丽与生命，也遮住了她唇角满足而无憾的笑容……
　　这般的笑容，不知是为情，还是为念，还是为了生生死死的相依，纠纠缠缠的情爱，分分合合的尘世……
　　做完，向一方飞身而去——
　　莫料在三纵身间，一股强大的劲风袭向她来，她运功之下力抗感到混混沌沌，莫可名状，沾身被打出，无法与之抵抗，只得向后跃去——
　　“阿弥陀佛。”一声清朗佛号自树林传来，随之，一位身穿杏色袈裟胖敦僧人缓缓出现在皇姒视野……

　　林间，金戈交锋声不断，师尊对抗苍清琼鸿联手，袖中白色丝带飞舞与剑光相击，发出铮铮响声。
　　三人惊觉树林间出现一人，居然是皇姒。
　　师尊手中魔功大发，衣袂鼓荡，震开苍清琼鸿二人，飞向皇姒，问：“不是叫你先走吗？”
　　鬓发微乱的皇姒沉默。
　　“阿弥陀佛，檀施主莫怪令徒不听命令，是老纳出手阻止了令徒离去。”胖僧慢慢走进树林间，脚下踩着树叶居然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皇姒看见师尊全身一抖，骇然望向胖僧。
　　苍琼二人看见来者，更是惊喜：“枯空智者！”
　　枯空智者是在江湖已经隐匿声息二十年的佛门高手，对峙的双方都没有料到他会出现在这里。
　　不对双方的反应自是大相径庭。
　　受了不同程度内伤的苍琼二人开始静息疗伤，他们本以为两人联手怎么也可将檀玑灭杀于此，谁料此女魔功已臻至化境，又诡秘阴毒，两人为了不让她逃离都受了不小的内伤。
　　当然，檀玑自己也不是能够全身而退的，她在两大高手夹击了受了不小的伤，但她根本没有机会为自己疗伤，四周强敌环伺，容不得她半分松懈，她看着枯空智者道：“二十年不见，想不到枯空你会在这里出现。”
　　“是，檀玑仙子依旧芳华不减，贫僧却已老朽入木了。”
　　“你来这是里干什么？”
　　“自是为助苍清琼鸿两位一臂之力。”
　　“太好了。”“多谢大师。”苍清琼鸿喜不自胜。
　　师尊没有看向二人，只是淡淡地看着枯空智者，说：“你能有几分把握留住我们师徒二人？”
　　“阿弥陀佛，贫僧没有把握。”枯空智者合什道：“贫僧只是尽力而为，至于结果，我未强求。”
　　师尊勾唇一笑，一笑间，月色星光都黯淡了下来，只余她一人的艳绝芳华闪耀林间。
　　“和尚，你并没有把握留住我师徒二人，相斗起来死伤难料。我若是以催发自己生机的魔门秘法与诸位相斗，谁生谁死也未可知。如此，我和你们做一协定如何？”
　　“阿弥陀佛，檀施主请讲。”
　　“我留下，任你们审辱杀伐，放我徒弟走。”檀玑笑得嫣然魅惑，却是让皇姒心中一沉。
　　枯空智者沉默。
　　琼鸿岛主出声道：“我不同意，此女小小年纪就魔功高深，阴毒手段层出不穷，若是放她回去，不异于纵虎归山，十年后又是一个檀玑魔女出现，大师，我们不如联手将她们拿下，不惜一切代价。”
　　“不错，贫道也同意以身殉道，不计生死，也要将两女斩杀于此地，否则后患难除。”苍清老祖说。
　　枯空智者沉默半刻，才道：“贫道见此女冒着被空玉道人等人追上的致命危险，也要带着同门离开，可见良心未泯，未尝不可放一条生路……”
　　“大师，她救的是魔门妖女，人人得而诛之。”琼鸿岛主打断他的话。“大师，那女人连自己的情人也会亲手杀死，死不足惜，此女救那种女人，只能说明她本性邪恶，毫无正念，应当诛杀。”
　　“没错，大师切莫可枉念估纵，以善应恶，你想这檀玑魔女手上沾染了多少血腥，杀了多少名门正派，今日一纵，不知会给江湖带来多少生灵荼炭。”
　　“阿弥陀佛，老纳不想滥杀无辜，现下想问小施主一句，你可曾沾染过血腥，杀过人？”
　　众人看向皇姒。
　　檀玑很清楚，宗门一直悉心栽培皇姒，除了随她游历江湖，体验世情外，一直在宗门秘地潜心修炼，连任务都没有出使过，更别说杀人。
　　皇姒看向枯空智者，一直以来外人都无法在她其上寻找到情绪，寒霜如冰的绝世容颜上，绽放一朵妖艳而绝美之笑，笑容让人心惊，让人魂颤，如一夜之精灵缓缓走出黑夜，勾摄住所有人的魂魄，为之倾迷。
　　“杀天下可杀之人，灭天下可灭之事，杀伐由心，不问伦常，不兼人理，天下唯我之欲，纵我之行。大师，皇姒还请赐教。”
　　皇姒黑衣翩翩，无风自鼓，如一只在黑夜中绽放枝蔓的毒花，吐纳邪恶与妖华的芬香——
　　众人震惊，看着这敢向枯空智者挑战的小女孩——包括檀玑，在面对强大敌人判决生死的那一刻，皇姒的表现让她欣慰，生死尤可弃，唯道心独存。
　　而琼鸿岛主，则感到一种莫可名状的恐惧爬上他的心头，这个才十二三岁的少女，已经将她的形象牢牢地刻在他的心里，他行历江湖四十余年，从未见过这等小小年纪就有此般心境修为，天才卓绝的人物。此时他杀心大起，心道今日定要不惜一切代价将她斩杀于此，否则只怕日后必成心腹大患。
　　檀玑眸光一闪，莲步轻移，缓缓走到琼鸿岛主与皇姒之间，震摄住他的杀机。
　　忽然，苍清一只银光剑闪，射向皇姒，却不知皇姒用了什么诡异身法闪过银剑，化作一团黑雾扑向枯空智者。而苍清老祖大骇之下发现随之而来的是檀玑的玉掌，拍在他的左胸上，引得他喷出一大口鲜血，重伤在地。飞扑过来的琼鸿救之不及，只得执剑击向檀玑——
　　这正是皇姒与檀玑的战术，武功最弱的皇姒缠住枯空智者，而檀玑则务求雷霆一击，将稍弱之枯空智者的苍琼二人杀溃，之后两人可以联手对付枯空智者。这一计策，两人事前并无交流，却是心有灵犀，合作无间。
　　“噗——”皇姒只与静若山渊的枯空智者对峙一掌，便喷血后撤……
　　只一回合，皇姒便一败涂地，无还手之力，眼睁睁地见着枯空智者飞向檀玑，厚实大掌饱满强大内力压向檀玑，此时的檀玑已被琼鸿剑法刺伤，血液在腰间伤口慢慢渗出，映衬在白衣云裳中分外刺目，眼看檀玑已无还手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