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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生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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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回到宋府,只见宋子诀一张脸笑得极其灿烂,神神秘秘的拉过思影,低声道:
“给你看件好东西。”
旁边的漂亮小丫头胳膊上挂着一只篮子,宋子诀笑眯眯的摘过来,揭开布盖,从篮子里拎出一只通体雪白的长毛幼仔猫。
“看你总是闷闷的,这猫送你,开心点。”
那小白猫还在睡觉,一脸迷糊,被宋子诀毛手毛脚的一提溜,不情不愿的撑开眼睛,覆在雪白长毛下的眼珠闪着宝石一般莹亮的光泽。
宋子诀一边说着,一边殷勤的将小猫抱起来,轻轻挪到思影的臂弯里。
小猫睁着一双茫然的眼睛,一双短肥的爪子试探着去搂抱思影的手臂,过了一会儿,又将毛茸茸的肥脸来回轻蹭思影的手,一边蹭,一边冲她“喵喵”的叫唤。
这是小动物表达“喜欢你”的意思,思影也养过小动物,还是记得的。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小时候,她在路边捡回一只流浪小狗,脏脏土土的,一条腿还有点跛。思影将它带回家里,一养就是好多年,直到前年生病死掉。思影在院子里挖了个土坑将它埋了,从此再没动过养动物的念头。
可是这只小猫,被毛长而柔软,通体雪白如一团雪球,一只眼睛是琥珀般的金色,另一只则是纯净的蓝,乃是极其罕见的品种,既漂亮,又名贵。
思影眉心舒展几分,手势温柔的在它头颈处轻轻抚摸,一下一下的帮它顺毛。
“多谢,那我收下了。”
宋子诀兴奋起来,顺势又道:“我们要不要给它起个名字?”
“……”思影听见他有意无意说“我们”,心中十分别扭,摇头道:“一时想不出来,你起吧。”
“呃……”宋子诀歪着头细看那小白猫,肥肥软软的一小团,缩在思影胸前不住的磨来磨去,毛茸茸的圆脑袋一个劲儿的蹭她的下巴……
他忽然很想变成那只猫……
“那,雪球团好不好?”宋子诀挠了挠头,做出一副绞尽脑汁的样子。
思影想了想,觉得也不错,于是点一点头,表示同意。
宋子诀不动声色的往思影身边挨近了些,也伸手去揉雪球团毛茸茸的脑袋,小心翼翼的觑一眼思影,试探着道:
“过几天三月初一,是我的生日,可否赏脸……出个席?”
他见思影沉默,忙不迭的解释:“来的都是我的朋友,大家不过聚一起好玩,并不是什么正式的场面。我保证,绝对不会让你不自在!”
思影点了点头,“好。”
“……”宋子诀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我说‘好’。”
“……真……真的么?”
“……”
宋子诀知道思影不爱凑热闹,生日宴这种闹腾的场合,她必然不喜欢,肯定一口回绝。本已经做好了死缠烂打的准备,还特意送来一只猫打算先行个贿,再讲些有的没的作铺垫,甚至连后面软磨硬泡的话都想好了……
却怎么也没想到,思影居然一口就答应了。
宋子诀喜出望外,简直觉得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一时兴奋得直搓手,几乎不知所措。
“多……多谢赏脸,”他回过神来笑道,“这绝对是今年最好的寿礼!”
……
三月初一转眼就到了。
一大早,宋子诀就亲自过来迎接思影,殷勤的带她去梳妆更衣。
他在她面前拉开一个大柜子,让思影自己挑。里面满满的叠挂着各种颜色、各种款式的衣裙,都是宋子诀比着她的尺寸精准剪裁的,件件合她的身形。
宋子诀的审美,大多是明媚鲜亮的颜色。
思影本来觉得,自己平时穿得寡淡,今日既然赴宴,倒也该得体些,认真的挑了好几遍,又实在接受不了大红大紫的艳色。最后心一横咬牙勉强选了一件水蓝色长裙,没有过多的装饰,仅用月白色绸缎卷折出一朵朵小花,在裙摆上作零星的点缀。
宋子诀由衷的赞叹:“美,美极了!”
作为寿星,宋子诀今日的打扮也比平时醒目——一身崭新的亮紫色的缎袍,袖口衣襟处用金银线交错织出木槿花滚边,玉色腰带中间镶了一颗剔透的蓝宝石,连发冠也簪上了新鲜的桃花。
这一身张扬鲜亮的搭配,若挂在一般人身上,必定恶俗又骚气;可宋子诀穿起来,却是光彩夺目,华服珠宝只是把他衬托得更加俊逸好看,丝毫不会喧宾夺主抢去他的风头。
思影欣赏了一会儿,点头道:“你也不错。”
宋子诀低眉微笑,一双桃花眼越发缱绻起来,“第一次得到孟姑娘的表扬,荣幸之极。”
他不动声色的靠了过来,紫色缎袖中小心翼翼的伸出右手,去牵她的手指。被她敏锐的察觉,微微侧身回避。
宋子诀干笑了一声,只好道:“那我们走吧。”
……
寿宴设在宋府花园内。时值仲春,园中盛开着大片大片的粉嫩桃花,湖畔一排排垂柳翠色如绸。
因宾客大多是京中贵族子弟,反不喜大排场人多礼繁,不过图个私下尽兴取乐。故在湖心水榭边搭了戏台,临湖的花厅里摆了四五桌酒席,请了些名伶倌人歌舞助兴。花间柳下隔湖观戏,水声潺潺中饮酒听曲,众宾客划拳行令,好不快活。
众人见宋子诀携美人姗姗来迟,立刻起哄大笑大骂,纷纷拍手跺脚,叫着喊着要他快去自罚三杯。
宋子诀嬉皮笑脸的跟众人打着哈哈,捧了酒盏作揖请罪,转身带着思影去与长辈行礼敬酒。
思影原本以为,宋子诀这般堂堂正正的携自己出席他一年一度的生日筵十分不妥,事前提醒他好几回,宋子诀只笑称无事。思影心中到底忐忑。谁知果真如他所说,父亲宋书洪和母亲沈氏夫人一早便看见两人同进同出,完全视而不见,连问都没问,不过按规矩饮了两盅酒,称“你们小孩子自己玩罢”,毫不介意的先离席了。
长辈一走,一众人越发的敞开放肆了,拽着将宋子诀从一桌喝到另一桌,不停的拿酒灌他,目光更肆无忌惮的在思影身上游移,口中胡言乱语的说着“这个也太漂亮了吧”、“我也好喜欢”一类的混话,或者恭喜宋子诀“又得佳人”等语。
思影心不在焉的被宋子诀拖着转。虽然大家都在看她,却无人问她名姓,也无人打听她来历。
众人皆知她不过是宋子诀的附属,今天是她,明天就会换成别人。
除了觊觎美色之外,谁也不会真正在意她这个人。
思影忽然觉得,纪绅打宋子诀的主意,除了他与太子最亲厚之外,还有另外一层意思——宋子诀这样心无定性的家伙,不管他同什么陌生女人出双入对,大家也都习以为常,根本不会起疑——连他的父母也一定这样认为。
只是……方才一圈走下来,竟没有看见太子。
思影心下狐疑,又不能细问。宋子诀一桌一桌的转下来,已有些身不由己,一只手还在推杯换盏不停,另一只手又举着骰子哗啦啦的摇……看得思影微微摇头,终于忍无可忍,兀自脱身走开。
宋子诀正忙得不亦乐乎,忽觉身旁一空,回头一见思影已走到湖边,惊得赶紧推了那帮狐朋狗友,跌跌撞撞的趋步跟了过来。
因着酒意,他胆儿也比平时大了,凑近了往她腰间一揽,俯首埋在她耳边低声问:
“不好玩么?”
思影心下不豫,本想狠狠甩开他,又恐他一个站不稳跌到湖里,少不得忍着轻轻挣扎开来,因见他摇摇晃晃的,还不得不顺手搀他一把,蹙眉道:
“你自己玩吧,不必管我。”
“……”宋子诀怔怔的望着思影,张了张口,本想说点什么,又觉得脑中混混沌沌的,一时竟理不出个清楚的话头来……
他呆了一会儿,不觉有点沮丧,两个手指对摁着太阳穴,狠狠的揉了两下,强自清醒了几分,指向湖畔一座六角凉亭,勉强笑道:“那……梓墨和梓菱在那边下棋,你先过去坐坐,我再跟那帮家伙应付几轮,马上就来陪你。”
思影在宋家养腿伤的那段光景,宋子诀不在家时,常托自己的姐妹照顾她。宋家子嗣有点单薄,小辈的除了宋子诀这名独子,就只有胞姐宋梓墨和庶出的妹妹宋梓菱了。
思影话虽不多,但在那三个月里,与这两姐妹时常见面,也算是认识。
……
宋梓菱大老远瞧见了思影,欢天喜地的蹦了过来。
“思影!”
她迎着日光,一路小跑,一身鲜妍锦簇,珠翠摇晃叮铃作响,晃得思影眼睛都迷了。
“原来你也来了!”
宋梓菱笑靥如花,拖着思影的双手,兴奋的原地旋了两圈,又偏着头打量思影,口中不停道:“你穿水蓝色也好美,平时总看你穿得黑不溜秋的,乍一看还以为没换过衣服……”
宋梓菱漂亮、活泼,此刻春日艳阳下,一身的鲜妍华服,越发衬得她花朵一般娇艳。
思影没有接她的话,目光微微上移,抬首去看亭子里的宋梓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