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小狐仙！》一品三笑

2、壹 初入世

　　云顶山下仙气环绕，一草一木，千千万年生长不息。自云顶山顶漂浮的几处岛屿上倾泻下的千丈瀑布，便是这云顶山赖以滋养的水源。

　　山腰处潭水洞中，一只雪白的小狐狸正在酣睡，而洞外几只小狐狸却在欢快的嬉戏着。他们身后的石头上，此时正端坐着一个银发垂地的翩翩男子，只是比起普通人，他多了两个耳朵和七条尾巴。

　　“好饿……”就在这时，洞内传来了虚弱的□□声。

　　在洞外嬉戏的小狐狸瞬间都立了起来，望向洞中，随后那端坐如石头的男子也缓缓睁开了双眼，“染染，你这一觉醒得太早了。”

　　这一下仿佛平静的云顶山都沸腾了，自从染染修炼已经过了好几百年，每次她都要睡上几十年，有时候连睡了六十多年才睡醒。

　　“是染染醒了！”

　　“染染睡了二十多年，难怪会饿，我去给她拿些吃的东西。”小狐狸们四散而去，留下银发男子跳下石头，缓缓往洞内走去。

　　“师父……这一次我睡了多久啊？”染染缓缓睁开双眼，一边揉着饥肠辘辘的小肚皮，一边睁着大眼睛看向自己的师傅箬竹。箬竹如今已是七尾之身，而自己却还是两条尾巴。

　　“二十七年。”箬竹伸手点上染染的小脑袋，“这次可有上次那样心痛到难受。”

　　“这次还好，就是感觉头有点晕，肚子有点饿。”染染打了个哈欠，“为何每次历练，我都没有一丁点儿的记忆呢？感觉就像是做了个很长的梦一样。”
　　“人生就是修炼，想要成仙，必先历经过人间的生、老、病、死、爱别离。”箬竹给染染倒了一杯水，“只有这样，等你历劫的时候，便不会走火入魔，乱了心神。你跟我来，师父要给你一样东西。”

　　染染点点头，跟了上去，“师父，每次我的元神落入凡人体内，原本那个人的元神又去哪里了呢？”

　　“自然是投胎去了，你不过是借用人家的□□罢了。”箬竹拖着一头银发，突然腾空而起，变成了一只漂亮的雪狐。他额前有三根翘起的毛发，十分帅气，就连染染每次看到都要口水半天。箬竹扬起下巴，示意染染跟上，转身就往潭水洞深处跑去。

　　箬竹带她来的是这潭水洞的另一个出口，这里和洞内原本的出口不同，正常的出口，从洞内就可以一眼望到外面的景色。而这里的出口却像是被遮盖了一层透明的保护膜，如果伸手触碰，还会像水面一般泛起涟漪。

　　染染环顾在这洞口，洞口处四周的岩壁上，遍布着数不清的藤蔓，每一个藤蔓上都会有一颗颗或大或小的红色果实。果实红润剔透，看起来十分漂亮。箬竹寻着一只藤蔓上，咬下一颗长成熟的果实，扭头扔给染染。

　　“把这个吃下去，它会让你记起你前九次下凡历练的回忆。”箬竹仰头看向洞口，“你也可以选择不吃，虽然不用体验到那痛彻心扉的苦楚，但是你也就无法再继续修炼了。”

　　染染看着那颗果子，恍然想起来一件事。以前就有只狐狸，因为吃下这果子而记起历练时的回忆，结果终日痛苦心竭而死。而她现在对自己的回忆一无所知，如果吃下去，她又会回忆起什么痛苦的经历呢？

　　“师父说这次我只睡了二十七年，那说明，应该对往事不算过于执着吧？”染染目光落在果实上，这东西看起来好像很好吃。她舔了舔嘴唇，为了修炼成仙，拼了！她想都没想张嘴咬下果子。甜美的汁液瞬间侵入唇齿间，如同这果子外表一样的味道，让仿佛干涸许久的心田，被它的的甜美慢慢滋润起来了。但是，甜美过后，痛苦就会来临。

　　砰砰，砰砰。

　　巨烈的心跳声传来，心脏好像要跳出来一般。染染捂住心口，抵挡着一波又一波心口无情的刺痛。最终，她无力地趴在了地上。

　　“……师父……好痛啊……”

　　一瞬间，无数的回忆被强行灌入染染脑海之中。所有伤痛，爱恨，别离，背叛，喜悦，恐惧，一幕幕映入脑中。她曾是官宦人家的小姐，闯荡江湖的少年，赤脚行医的医女，战死沙场的将军，远嫁他国的公主，走遍全国的商人，穷苦人家的幺女，后宫得宠的妃子。还有最后这二十七年，身怀绝世武功的短命郡主。

　　无数的面孔侵入脑海，无数的人呼喊着自己的名字。有人在血泊里，有人在春风中，有人在微笑，有人在憎恨，有人在哭泣，一切的一切像是洪水一般，染染感觉脑袋要炸开了。

　　“染染！你看……”

　　“染染~来这里……”

　　“染染……不要丢下我……”

　　“染染？”

　　“染染……”

　　每一张面孔，都是那么的熟悉，他们都在叫自己的名字。染染拼命抗拒着，她不要再记起那些心碎或是甜美的记忆。那些埋藏在心底深处，林林总总所有情绪如今一拥而上，几乎要人崩溃发狂！

　　像是料到了这个结果，箬竹淡定道，“现在是你最后一次的历练，不需要元神出窍，只需要你亲自下到凡间。”

　　“我要，亲自下到凡间？”染染皱起眉头，“不，我现在还没准备好……”

　　“染染，人间已经再无你记忆中的任何一人了。除了，最后这二十七年你所遇到的人和事。”

　　“……不，就是因为如此，我才不能……”染染拼命摇头，她还记得那个人，她还记得有关他的一切。可是如今世上已经没有了他，她回去做什么？但拒绝并没有什么用，吃下了果子，就必须要离开这里。

　　箬竹并未给她思考的时间，而是叼起她就往洞外扔去。

　　“十年之后，你若心无红尘，自然就会再次回到云顶山，反之，你将褪去仙资永远留在凡世间。去吧，这次用你的心去感受天地万物，人间百态。记住染染，在凡间使用仙法是重罪，如若超过三次，你将永远成为一只普通的狐狸……”

　　箬竹的声音不断回旋在耳侧，而染染，已经顺着层层云雾被扔下了云顶山。等染染再次抬头时，周边除了一条小溪，什么也没有了。

　　“师父——！”她仰天大吼，却没有人回应。

　　这一刻，她只能静呆呆的坐在原地，望向天空，无论再怎么叫，师父也听不到自己的声音了。终于，染染不再抱有期待，而是望向陌生的四周。师父一直都是如此不近人情的，他只希望自己能修炼成仙，毕竟自己是云顶山最聪明的狐狸。她擦干净眼泪，决定要好好在人间玩上十年。

　　现在的她不再需要任何人的身体，不需要变成别人，她只是一只从云顶山上被踹下来的狐狸！

　　这次和往常不同，她从来到这里到现在，除了自己就没有见到任何人出现。看来师父把自己扔在了一个荒郊野外。

　　也好，能让自己冷静冷静。

　　抖了抖浑身雪白的毛，染染一头扎进小溪中，在溪水里翻滚一圈，然后仰面朝天，顺流而去。小溪水的冰凉入骨，让她一颗砰砰跳的心也逐渐安静了下来。前九次的历练记忆一幕幕的出现在眼前，或是心痛或是怀念。但对于已经过去的记忆，她只能逐渐选择将自己放在旁观者的身份去看待，尽管有再多不舍，她也只能拼命去撕扯开自己与其之间的距离，慢慢的，直到捋顺了所有的脉络。
　　那些相隔甚远的记忆都渐渐模糊，唯有这最后的二十七年里，染染发现自己竟对这个叫李长欢的人思念到心痛。每次一回想起一些记忆片段，她的思绪仿佛就跟随着那悲伤的心情一起飘去了。

　　这样不行，她还要在凡间呆上十年，心中总念念不忘一个人，一定会变成执念。而她不能让自己几百年的道行，全毁在这已过去的一段记忆中。

　　她合眼念叨着，“李长欢，李长欢……我是现在已经不是叶染，我已经不再爱你了。”

　　就这样随着水波漂流着，直到她内心平复下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透了。

　　“凡人，还真是神奇的动物啊……”染染长叹一声。翻身从小溪中窜了出来。

　　只是一落到地上，那眼泪又是无声无息哗哗的顺着脸颊流，那股郁结于心的悲伤无论如何也止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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