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魔王》茶怡

35、怀孕石

　　总而言之，伊芙并不想让恩师知道密宓——那个孩子的存在。
　　所以得将那孩子托付给他人照看，可是事到如今，她沮丧地发现她一个朋友也没有，因为她所认识的人都是经由恩师介绍而认识，所以值得信赖的人一个也没有。
　　伊芙在天空竞技场旁边的一间五星级酒店开了间房，让密宓在那里做功课。自己则在外面的街道漫无目的地来回走动，恩师在天空竞技场的二百一十二层，可她没有想出任何办法可以在不被恩师知道的情况下确保密宓有人照顾。

　　不能随便托付给别人，因为协专负责各国政府委托的缘故，她见过的世面还算比较多，深知世界上到处潜伏着可怕的变态的道理，所以不能随便找个人照顾她的徒弟。

　　如此反复踌躇着，她觉得自己从未这么烦躁过，直到有人拉过了她的手臂，将她拉到黑漆漆的巷子里。
　　她觉得十分烦躁，想把这个人给干掉，却发现对方很眼熟，这个有着碧色眼睛和娃娃脸的年轻人，不正是一年前在猎人考试时遇见的考生吗。

　　她记得她跟他没说过几句话，对方面对她的态度也很冷淡。
　　但是此刻，他带着意味不明的神色看着她，眼中神色十分复杂的样子——

　　“对不起，我直到现在才发现……只是换了张脸，我却根本没有意识到那是你，我早该发现的。”对方握住她的肩膀，低着头，似乎十分抱歉的样子。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她根本来不及消化。

　　“路西……对不起。”对方抬起碧色的眼眸，眼中很是带着几分伤感看着她。
　　“对了，我知道了。”伊芙右手握拳，轻轻敲在了左手上，“去开房吧。”

　　于是她又拿着偷偷顺出来的猎人执照开了间房。
　　恩师是说过她曾被人照顾，直到有一天他们放弃了她——
　　现在看来大约是侠客照顾着她吧，那么……她竟然是从流星街出来的，难怪她是个黑户。

　　“总而言之，如果是在流星街那种生存条件恶劣，普通人都需要戴防毒面罩的地方受到过你的照顾的话，我得感谢你啊。”自己照料过孩子之后才明白要好好照看好她是多么耗费心神的事情，伊芙觉得很感谢侠客。她取下了覆盖在眼睛上的隐形镜片，露出了原本的淡红色眼眸，静静地看着侠客。
　　至于她被他们所放弃的事情，大约是和三年前的窟卢塔灭族有关吧，据说那是为了得到去往暗黑大陆途径的一次尝试，因为参与的势力较多，最后不了了之，只有窟卢塔族的一百二十七名族人遭遇了灭族的惨剧。
　　也正是因为得知了他们连几岁的小孩都没放过，并将尸体摆放成面对面坐着的可悲姿态，伊芙才十分瞧不起那帮在她看来欺软怕硬的流星街出生的人们。
　　不过既然自己也来自那里，就没必要再鄙视了。

　　“还有，我一直单相思地倒追着的人类就是你吧。难怪我见到你觉得十分亲切。”伊芙继续说道，“不过，没有必要抱歉呀。我觉得强迫别人做什么，强迫别人爱上自己的行为是十分不妥当的。恩师也是这样教育我的。”
　　“我一直在找你，因为我相信你没有死。路西并没有做错什么，但是却一直受到那样的待遇，我需要向你道歉。”

　　伊芙继续看着他，她的眼睛在裸眼的情况下可以使用一项能力，能够看清对方是否说谎，如果对方说谎的话，对方的样貌就会变得模糊不清，反之就是一切正常。
　　这种能力亦是十分鸡肋，对念的消耗极大不说，每次只能持续一分钟，冷却时间却是半年，而且是以生命的直接损耗为代价。

　　总之，侠客是没有说谎的，确认了这一点，伊芙觉得终于找到了值得信任的人。

　　“请叫我伊芙，这是我的名字，对于过去的事情我是不会生气的，但是我想拜托你一件事。”伊芙重新戴上隐形镜片，“这也是你所擅长的事，请你帮忙照顾我的徒弟。”
　　“我差不多能猜出你之后经历了什么，毕竟线索不算难找。但是，协会的副会长并不是适合依附的对象，不对，应该说依照你的性格，你总有一天会想要杀死他，就算不是他，是别的什么人，你也会这样做的。”

　　这话虽然听着不怎么正确，但却让她如遭雷击般地愣住了。
　　的确，她的性格中是有那么一些蠢蠢欲动的因素，被如此直白地指明了她未来的发展方向，一瞬间，恐惧与心虚充斥了她的胸腔，几乎满溢而出。
　　她的确是这样不甘屈居于他人之下的性格吗，如果他说对了，那么她的恩师是否也知道她隐藏在心间的恐惧呢。
　　虽然理智与道德束缚着她，不可有违背师傅的想法，但是她心中却一直隐藏着这份恐惧，并不敢将其释放出来。
　　因为一旦放任自己心底满溢的恶意释放出来，她这个人的存在的意义又要从头找寻了。

　　她拍了拍自己的脸，正色道：“我与师傅，并不是上下级的关系。对了，我只是想要拜托你照顾我的徒弟而已，她是个很好的孩子，刚刚习得了念，我现在没有时间照顾她，所以希望你能够代替我，以稍微……温和些的方式。毕竟她成长的环境比较正常。”

　　她取下右耳的耳坠，消除了帕里斯通附着在上面的念，覆盖上了自己的念：“请你将这个交给我的弟子，告诉她我会来接她，无论她在哪里，我都能够找到她。”
　　虽然知道了眼前的侠客是值得信任的人，但她还是十分不放心，如果不是自己来保护的话果然是很不放心啊。

　　“如果我曾经令你苦恼，那么一定是我的过错。我在遇见那孩子之后才明白，我之前的生命是多么残缺。”伊芙咬了咬牙，在他面前跪了下来，“我知道以前的我也许活得不像个人，如果你对我心存愧疚，就请为我照顾好她吧，只有她像个人一样受到保护与关爱，我想我的遗憾才能得到补偿。我很害怕失去她，所以……拜托你了。”

　　……
　　…

　　之前的她，并不爱惜人命。
　　为协专工作时，她知道政府也是将平民的性命视若草芥的。
　　因为那些会在利益纠纷中轻易就死去的人们都太弱了，弱者会死，这是规则，自然现象般的事情。

　　有如儿戏一般，挑拨着几百个人乱斗厮杀，在她看来也只是玩一样。
　　这么弱，那就死好了。

　　她如果也是这么弱，也早就死了。
　　如果不想死，就变得越来越强，这样能够杀死自身的，在自己之上的人们就会越来越少。

　　但那个柔弱的孩子，令她认识到自身的残缺，因为那孩子比她勇敢得多。如果是伊芙的话，面对凌驾自己之上的强者，会屈服会低头会哭泣，但绝没有勇气在明知实力悬殊的情况下自讨苦吃。伊芙也没有用生命保护一个人的勇气，因为自己的命才是最重要的，其他人的命……不值得一提。
　　所以，比她弱那么多的小小的孩子，有着远胜于她的勇气。
　　普通的人类，身上有着她没有的美好之物。
　　生命，大约不是用强弱来衡量其意义的。

　　一直如此愉快着的自己，所感受到的只是原始动物本能般低级的杀戮的快感。
　　自己的生命的确是不完整的，所以只能体会到低等动物的本能，并无法领会人的情感。

　　幸好有了密宓，所以她才能坦然地接受自己是不完整的，因此才能通过教养那孩子让自己变得完整。如果没有遇见那孩子，却在某一天忽然醒悟到自身是何等残缺的怪物，一定会疯掉。

　　……
　　…

　　“我到这里来只是因为知道你的老朋友会来拜访你，所以你不用担心我会责备你，毕竟你的记忆力不好，我不会怪你忘记回来的事。”
　　回到天空竞技场的套房之后，她看到帕里斯通泡了咖啡，他的面前放着一大堆文件。

　　她打起精神，回答他：“我知道了，我也没有其他想法。对我而言，那只是陌生人而已。”
　　“那就好，其实你比一年之前又强了许多，这样的成长速度，是很可怕的。要不要休息一阵子，跟我回去，怎么样？”他的脸上露出似乎很是关切的表情，向她建议道。

　　“对不起。”想到要跟刚刚开了念的徒弟分别，伊芙的心情就瞬间低落了起来。
　　帕里斯通看着她神色淡漠的面庞，保持着他一贯的笑容：“说到底，我现在还不想失去你，伊芙，你这么聪明，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不知道啊……为什么不能说人话呢。她感到有些烦躁，因为她的注意力完全不在这里。
　　“因为直到你能够懂得那种足以毁灭一个人的烦躁情感，我的心才能感到平衡呀——”

　　那才不是毁灭一个人的情感，那是能够令我感到救赎的——
　　伊芙不觉瞪大了眼睛，她意识到自己可能弄错了，对她而言至关重要的最贵重的宝物，根本就不是那个叫做凯特的男人啊！
　　难道要杀了那个孩子？！才不可能！但是虽然很喜欢她，但伊芙自觉并没有喜爱那孩子到甘愿为其付出生命，即便为此而毁灭也无所谓的地步！所以还是应该杀了她！？
　　错乱的情感扰乱了她的心，她感到矛盾而烦躁。
　　如果一年前就意识到这件事，她已经杀了她了，但是时间过去了太久了，她根本不可能那样做了！

　　“对了，我要怀孕了。”帕里斯通带着甜蜜的笑容对她说。
　　“这是怎么回事！”她受到了惊吓。

　　“当然是因为所有人都知道我已经结婚了，何况我也二十四岁了，一直没有孩子会很奇怪的吧。所以就使用怀孕石好了，我已经带在身上快一个月了，大概很快就能怀孕了吧。”
　　伊芙立刻从他身上找到了那块石头，把它扔了出去。
　　她一时无法想象他怀孕的样子，也无法想象他怀孕期间是不是需要她照料，而且比起他结婚了几年都没有孩子这件事来说，他能够怀孕这件事才更加奇怪吧。
　　因为受到了很大的惊吓，她又把刚才的那阵烦恼抛之脑后了。

　　“那么，伊芙就一直陪着我吧，如果失去了你，那么我还是不得不靠自己生下孩子来陪伴我呀。其实，我就是这么孤独又可怜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