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冤家（中） ...
-
许棠斜眼瞄着他在干净的素描纸上打轮廓，定五官的位置，他指头修长漂亮，小指微蜷，连画画都带出一股子潇洒从容，许棠不忿地轻声道：“没有画画细胞，怪我喽？”
“那该怪我？”谭烁头也不抬，“啧”了一声，“注意看我的画法，笨死了！你笨，还得牵连我。”
让你自己行为出格引人误会，这又该怪谁？许棠腹诽着撇嘴，不甘不愿地“噢”了一声，却不得不承认，谭烁画画真得很厉害。
“先定头部轮廓，明白了？”
“噢。”
“眉眼的位置会定了？”
“嗯。”
“眼珠要这么画才有神采。”
“哦。”
“脸色的阴影部分要这样......”
“......”
“喂！懂不懂？说话！”谭烁一个人叨叨叨叨，手下不停，笔法流畅细腻，偏着头催促着许棠回答，许棠在教授眼神的示意下，不得不硬着头皮道：“你说这些我会啊，可是画起来就不是那么一回事儿了。”
谭烁笔下一顿，转脸盯着她，严肃道：“练习太少，以后每天晚上我看着你画一张，下周你就可以交作业了。”
“不要！”许棠立刻反驳，“开什么玩笑，每天晚上画一幅......还跟你？！”
谭烁眉眼一挑，哂笑道：“师妹，你先问问教授，允许你反对不？”
许棠连抬头瞅一眼教授的勇气都没有，趴倒在自己的膝盖上，有气无力地举起手，冲着谭烁比了个“ok”的姿势。
教授站在他们身后，满意地点了点头：“这个礼拜，绘图室的钥匙我给你们啊。”
满教室又开始起哄，许棠简直想一头把自己撞死在画板上。
第二天晚上，许棠进绘图室的时候，谭烁已经等在了里面，他手边扔着个袋子，装得鼓鼓囊囊。
许棠在他对面坐下，中间的桌子上摆放着一具半身石膏像。她抿着嘴换了张素描纸在画板上，拿着铅笔眯着眼睛丈量，谭烁掀着眼皮瞧了她一眼，手探进袋子中取了个橘子出来，悠悠闲闲剥了皮，起身绕过半个教室，在她身旁翘着腿坐下：“呐，吃橘子。”
许棠微窘地挑眉瞥了他一眼：“谢谢，不用了。”
“哦。”谭烁把橘瓣儿撕了一片塞进自己嘴里，在她耳边含糊道，“又忘记先定头顶跟下巴的位置了？定完才能开始定五官。”
一股清甜的橘子味儿登时冲许棠扑鼻而来，许棠不由脑袋偏开他几寸，谭烁伸手把她脑袋拨回来：“坐正！头都歪了怎么画？”
许棠只得又把脑袋偏回来。
“给，薯片，黄瓜柠檬的。”耳边“呲啦”一声，谭烁吃完橘子又扯开了包薯片，“尝尝？”
“谢谢......我不吃。”许棠奇怪地扫了他一眼，低头画自己的画。
片刻后，“芒果，来一个？”
许棠无奈地斜他一眼，摇了摇头。
“巧克力？”
许棠不胜其烦地摇头。
“布丁你想不想......”
“谭烁！”许棠终于忍无可忍，摔了笔，“你有完没完！”
“女生不都是爱吃零食的么？”谭烁摸着下巴，不解地看着她，将手中的布丁向她递了递，疑惑道，“我室友听说我要辅导你画画，专门告诉我要准备一整袋的零食啊，怎么，你都不爱吃？”
许棠啼笑皆非地眼瞅着他将一兜零食尝了个遍：“......吃你个头啊。”
如此循环一周后，许棠总算是交了幅可以分辨得出模特五官的作品。
“喂，师妹，我帮了你这么大个忙，你要怎么报答我？”谭烁等她交了作业，倚着办公室外的墙壁，恶心巴拉地问她道，“你要答应我，跟我约会么，棠棠？”
许棠深呼吸了半晌，终于咧开一个颤颤巍巍的笑：“师兄！寨贱！寨也不贱！”
“忘恩负义。”谭烁嗤了一声，转头走了。
他掉头走得坦荡，许棠倒突然觉得，自己好像真的欠了他份大恩情。
“喂！”许棠趴在二楼的栏杆上冲楼下喊，谭烁两手插兜懒洋洋地从下面抬头望上来，许棠嘴巴动了动，继续喊道，“我请你吃饭啊！”
谭烁“呵”一声就笑了：“不——要！”
“为什么啊？”许棠不解追问。
“因——为——”谭烁坏心地拖长了音，许棠聚精会神地趴着等他的后半句话，她身后办公室的门“嘭”一声被打开，教授伸手扶眼镜，无奈地教育她：“许同学，安排约会不能发短信打电话嘛？你这么喊，我都很不好意思听啊。”
许棠一张脸红了个通透转身下楼，等她跑下去，故意配合她大喊大叫的谭烁早没了影儿。
“混蛋！”许棠后知后觉，欲哭无泪。
之后没多久，谭烁他们二年级就开始忙每学期尾的大设计作业了，为期半个月的设计实践课，需要他们最后交一个小案例的设计图纸。
许棠下课路过设计室，隔着窗户还能望见谭烁他们小组围在一起研究讨论得热火朝天，谭烁神采飞扬地拿着铅笔在底图上涂涂画画，修长的十指很是漂亮。
“喂，棠棠，来找你家谭烁么？”有时候也能碰见大二的学长开许棠的玩笑，以为她站在窗外不进来只是害羞，拽着她的胳膊就要把她往教室里带，边带还边喊谭烁，“嗨！你家棠棠来探班啦！谭大画家，约会的时间要到啦！”
许棠第一次目光慌乱地撞上谭烁揶揄的笑脸，简直想转身一头磕死在黑板上。
许棠被拽进去两次后，就淡定了，再对上谭烁一张戏谑带笑的脸，镇静地推了推眼镜说：“咳，晚上吃什么？”
“两个肯德基外卖全家桶行么？”谭烁抱着胳膊，下巴一比划他们整个组的四个男生，一点儿也不客气，“我们晚上又要加班加点啦。”
“哦。”许棠板着脸装面瘫，出了门就给外卖打电话。
两个礼拜吃了五顿肯德基全家桶，没有一次是许棠自己送来的，谭烁的同学都只当许棠害羞不肯送进来，只有谭烁一个人抱着外卖桶低着头闷声笑，笑得肩膀都在发抖，一群人只当他是在秀恩爱。
就这么一直到了平安夜前一天，建筑系举行元旦圣诞双蛋晚会，进场条件居然是——单身不得入内。
许棠跟宿舍一群不知道规则的姑娘被堵在会场门口，正要沮丧离开，三五个学长穿着西装打着领带猛地出现，姑娘们“蹭”地上去一人拽着一个就往会场里带，行为相当大胆。
舍友跟许棠擦身而过，坦然地给了她一个“先进场再说”的坦荡眼神，许棠窘迫得当场就想回宿舍睡觉。
结果，脚跟还没转出九十度，胳膊就被人给拽住了，有人在她耳边闷声笑道：“棠棠，等我啊？”
许棠哭笑不得地转头，谭烁也穿得正式，手上还拿着枝单朵玫瑰，笑眯眯地强行塞进她手心，拖着她就往会场里进，说词倒是跟她室友一般得坦荡：“走走走！先进去了再说嘛！”
许棠让他拽进门，迎宾的学长还笑着打趣儿道：“谭烁，我看今天晚上真正是一对情侣的，也就你们两个了吧？”
谭烁给了他一个理所当然的笑，揽着许棠的腰，特别自然地低头对她挑了挑眉：“我也这么觉得，你说呢？”
许棠忍着踩他一脚的冲动，冲着学长回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给你的观点点赞。”
谭烁哈哈大笑。
在门前即兴组对的人，入了会场都自觉拆分去寻找自己的新目标。
许棠跟谭烁甫一坐进休息区，有学姐立刻就上来找谭烁聊天，许棠斜觑他俩，屁股轻轻抬起来一点点往旁边挪一挪再放下，反复几次，从谭烁身边一点一点往外蹭，慢慢拉开了点距离。
等她丈量着距离已经安全，抬脚正要落跑，却被一个学长拎着领子又扔回了谭烁面前。谭烁聊天聊得正投入，话题一直围着设计比赛打转，冷不丁被吓了一跳，那学长暧昧地低头冲他笑了笑，指着许棠道：“快看好，高年级学长都如狼似虎，别把你家棠棠弄丢了。”
谭烁眼神意味深长地在许棠身上绕了一圈，眼瞅着她欲哭无泪皱着一张可怜兮兮的笑脸，冲学长道了声谢谢。
等学长一走，学姐横了许棠一眼也走了，许棠抬头对谭烁喃喃道了句:“玩笑开大了，大家全都误会了。”
谭烁轻飘飘地给了她一句：“哦，是么？”
尾音微微上扬，懒洋洋中带着戏谑，许棠莫名其妙地心就跳漏了一秒。
舞会没完，许棠就找了个借口跑了，谭烁送她出门口，遗憾而夸张地叹气说：“棠棠，我们两个还没跳舞呢。”
许棠侧开头故意不去看他，抿着嘴道：“......跳你个头。”
等她都走出老远，还能听见身后谭烁朗声在笑，笑声愉悦清朗。
当天晚上，许棠失眠了，她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满脑子都在转那句“是么？”，边转还边附带谭烁那张俊脸360度的3D实体图。
混蛋！许棠愤愤地心说：这这这......算是搅乱一池春水的意思了吧？
元旦刚过就开始了期末考，许棠每天都奋战得人仰马翻，最后一门考完，许妈亲自开车接许棠回家。
许妈开车拉着许棠先去了公墓，许棠抱着束菊花蹲在许爸的墓碑前，遗憾地抬头对许妈说：“我觉得自己没有爸爸的天赋，成为不了一个伟大的建筑设计师怎么办？”
许妈随手卸了脖子上系着的围巾给许爸擦石碑，轻描淡写间又满含期盼地说：“那你能给我找个能继承你爸遗志的女婿回来不？”
许棠嘴上说不能，脑海里谭烁的脸却一闪而过，不禁低着头红了耳根。
“还真有啊！”许妈喜出望外，“什么时候能带回来，让我见见？”
许棠鼓了鼓脸不说话，许妈马上就道：“诶呀，你别害羞哇，我不急不急。”
许棠这下连脸都红了。
临走的时候，许妈伸手摸了摸许爸墓碑上的那张黑白照，叹了口气：“棠棠，不喜欢就不学了，大二要不转系吧？是妈妈不好，总想着如果你学了建筑，爸爸会很开心的。”
许棠又瞬间想起了谭烁捋着袖子跟一群学长讨论案例时意气风发的那张脸，顿了顿轻声道：“我再试试吧，上完下学期再看。”
作者有话说第2章 冤家（中）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