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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姗姗来迟(10) ...

  •   漫天黄叶纷飞,百花齐残,冰调玉碎,好一个悲凉萧索的秋天啊!

      当悲凉萧索的死亡降临的时候,英英感到无比的快意,在这世上,她活的太倦了,卫青也太倦了,她一死便是三个人得到解脱。

      在三个儿子的悲啼中,英英分明地听见,卫青偎在她的身边,叫了一声:“英英,不要走!”英英听到了,便笑了,自己心中想的果然没错,纵然卫青一直深爱着平阳公主,但是心中还是有她的存在的,英英坚信只要他有心就一定会觉出来的,用心就一定看得到。只不过,他们之间隔着平阳公主,从一开始见面,就已经安排好了,平阳公主二嫁夫君,卫青娶了英英,到最后还是剩下了平阳公主和卫青。

      眼泪还未流出,英英便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

      落花流水,冬去春来。在这段时日里,尽管北方的匈奴还未彻底清除,但经过元朔六年的两次出击匈奴,于单王子出逃到汉,匈奴迁徙漠北,右贤王渐渐丧失了对河西之地的控制,汉匈之间并没有发生什么重大冲突。

      元朔六年十月,刘彻在一次的狩猎时获得一只一角兽,又因刘彻决定接下来要对匈奴发动大规模的反击,于是将下一年改年号为元狩。

      刘彻意气风发。

      这年春天里,王夫人诞下皇子刘闳,刘彻如获至宝,然而王夫人却一点没有高兴的心境。王夫人为生下这个孩子,挣了大半个命,直至出了月子后的大半个月,她才可勉强下床,骨软足弱,行走时,似乎一阵风就能吹倒。

      刘彻觉得这样的她轻轻盈盈的样子,妩媚多姿,仿佛神仙一般。

      侍从跟在他们身后,抱着刘闳,轻言细语地哄着,见王夫人要看孩子,便抱了迈着小碎步给她看。

      看着熟睡的孩子,王夫人勉强牵了牵嘴角,命乳母抱着刘闳下去。她望着乳母下去,淡淡的忧愁蒙在了脸上,眼睛里流露出一丝哀伤。这一切被刘彻看在眼里,他关切地问王夫人道:“你怎么了?”

      王夫人身子微微颤抖着说道:“我……怕……”

      刘彻好生奇怪,不由看抚摸她的头发,问道:“怕?你怕什么?”

      王夫人用那双美丽的眼睛看着刘彻说道:“怕我与陛下在一起的日子短暂,会……”

      刘彻轻拥起王夫人,安慰她道:“不会的,自今以后,我要好好呵护着你,绝不让你有一点担心害怕。”

      王夫人苦笑了笑说道:“如果……我早点长大,那我就会早点来到陛下身边,那……该有多好!”

      刘彻轻抚着王夫人的一头秀发,柔声说道:“现在也不晚,何况我喜欢你哪分早晚?此时天好,地好,人好,你还有什么遗憾和担心的?”说着,便去亲吻王夫人的嘴唇。

      王夫人感动万分,心中仍是担心不已,眼中汪出泪水来,说道:“……我真怕这一切都是过眼烟云啊……”

      子夫正在伏案书写书册,这是她近来为自己安排的一项顶重要的事情。刘据今年过了生辰就是七岁了,便是学童开蒙的年龄,她想将自己搜罗来的古代先贤的得失之事编写成册,来送给刘据作为生辰贺礼。

      记得从前日子的浓情蜜意,子夫没想过会在汉宫中的椒房殿中度过此生。为了什么?为了什么?子夫在写字的时候,泪珠放任地大颗大颗地落在绢帛上,泪珠晕开墨水,又要重写——

      泪珠落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重写了几遍。子夫转身,见到一个男人。是的,他是在她失意之时闯进她生活的男人。

      站得那么近,他看着她。

      子夫没来由得感到羞涩。

      这男人怎么来到这里?倚华在哪儿?宫人们在哪儿?怎么没有挡住这个陌生人?

      他月白的衣袂在她的眼前随风而动。

      “你是谁?”子夫的眼中不由得浮起一丝不安定的神色,“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我想要去乐府,初进汉宫,就迷路了。”他轻描淡写道,“也不见了引我而来的宫人在哪里。”

      子夫很高兴,她见到这个陌生的男子竟是要往乐府去的,想必是刘彻新招选来的乐师,心里觉得他们该会成为知音。她刚刚还幽幽怨怨的眼睛,瞬间变得明亮了起来。

      子夫又很后悔,这男子在这里站了多长时间了,她刚刚写字潜垂泪的样子一定很难看吧!她的头发弄乱了没有,簪环钗儿有没有松下?脸上怕都是水吧?

      她这种矛盾的心情,渐渐地映在了脸上。意想不到的是,这眉头微蹙的模样更令她美艳了几分,迎风而立的男子看了心里忍住赞叹。

      男子慢慢地向她走近,眼睛依然一眨不眨地望着她,果然这汉宫中皆是如此殊丽。他终于来到了她的面前,长袖一挥,躬身行礼道:“姑娘好!姑娘真是美丽非凡啊!”

      他说话一点都不含蓄。

      子夫更加局促不安了起来。

      他急切地想知道面前姑娘的名字,敛袖道:“请恕在下冒昧,我是乐府新来的乐师师中。敢问姑娘……”

      “我姓卫。”子夫慧黠而笑。

      “卫姑娘。”跟预期的答案不太一致,这汉宫中的宫人有多人是姓卫的呢?

      子夫垂下头,眼睛悄悄地看着草地上的一朵小花,小声道:“别叫我姑娘了,我的年纪……”说完,便红了脸。

      “哦?”师中笑了笑,“你的美丽与年纪无关……”

      子夫也笑了。

      师中拂去青石上的花瓣,走过来坐在子夫的对面。

      子夫看了师中一眼,她的嘴角牵起一丝笑容。

      片刻之后,子夫努力寻找一个话题:“你不是要去乐府吗,怎么在这里坐下了?”

      师中望着子夫,带着难以形容的笑容:“看见你在这里,我就不去乐府了。”

      子夫回眸。

      这温暖的春天,这突然闯入的英俊的男子如春光一般唤起了她藏在内心深处的某些热情,她心血来潮或者已经等待很久了。

      子夫想抓住这春光。

      有人的脚步声临近,一边问着:“师中先生何在?”

      师中起身,躲进草丛中,不久便听到寻他的人大喜过望地说道:“师先生怎的在这里?半天不见,先生怎么到这椒房殿了。”

      师中回答道:“乐府在哪里?我走了大半天也没找到,就乱走到这里了。”

      那人回答道:“师先生请随我来!”

      师中离开,子夫呆坐在案前,春光透过树叶稀稀疏疏地落了一地,不知不觉间脸上已出了一层细细的汗,她的心也砰砰的乱跳。

      心猿意马。

      这时,忽然传来一个淡淡的男声,打破了子夫的思绪,这声音听起来有几分熟悉,却又有些陌生。

      他问她:“你怎的一脸细汗?”

      待她回顾时,见是刘彻时,不禁感到委屈,而且凄凉,不过心里渐渐变得欢喜起来了。

      子夫红了脸:“天气热了。”

      “是呀。”刘彻打量着她,“快到四月了。”

      子夫岔开话题:“陛下,今天难得来椒房殿。”

      刘彻沉默不语。

      子夫起身,握住他的手,有点冰:“春寒料峭,看穿少了吧!万一风寒了怎么办?”

      “不会,刚才你还说天热。”刘彻松开她的手。

      子夫掩饰道:“我……对了,过两天是据儿的生辰,我想去女娲宫烧香,陛下愿意同我一起去吗?”

      “你觉不觉得你今天有点奇怪?”刘彻不答反问。

      子夫不解:“奇怪?我哪里奇怪了?”

      “你前言不搭后语。”刘彻望向她,“你在掩饰什么?”

      子夫咬了咬嘴唇:“没有,是陛下好久不来,今天忽然来了,有些紧张而已。”

      刘彻对她的答案不满意,虽然不知道子夫真正的原因是什么,但是他也不想再问了,因为心虚,眼睛看到桌案上的书册,忍不住问道:“你在写些什么?”

      子夫连忙去拿放在桌案上的书册,想要藏在身后不给他看。

      刘彻先她一步拿到了。

      子夫掩饰道:“写着玩的……”

      “人告曾子母曰:‘曾参杀人。’曾子之母曰:‘吾子不杀人。’织自若。有顷焉,人又曰:“曾参杀人!”其母尚织自若也。顷之,一人又告之曰:“曾参杀人!”其母惧,投杼逾墙而走……”刘彻念到这里,犹豫了一下,开口说道,“这是《战国策》中的,……你写这些干什么?”

      “瞎写的。”子夫仍是固执。

      刘彻仍在翻开书册,忽然又停住道:“这是什么?”

      子夫凑过去看,恍然道:“写的时候,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情。我再去重新写好。”她扬起脸,从刘彻的手中收起书册,“你难得过来,多歇会儿,倚华,倒茶!”

      倚华应了一声。

      冷不防地,刘彻忽然从后面抱住子夫的腰,子夫没有站好,踉跄一下,几乎跌倒在地。

      情到浓时情转薄。

      刘彻当初爱她太浓了,想她小小的讴者,做到了皇后,他对她的照拂遍及了她的兄弟姐妹,几乎要把她窒息了。他亲自教她说长安的官话,教她读书识字、吟诗音律,她看上一支珠花,他便会命人抬一箱子过来。刘彻娇惯她。

      是的,在刘彻的情浓之中,她渐渐地爱上了他。她心里明白。在这样的因缘里,她是平阳府中的一名讴者,他大汉朝的天子,她一旦爱上他,便什么都没有了。她太明白了,可是,她还要爱他。

      “小卫!”

      刘彻在背后低唤他给她取的小名,有多久他未唤过她了。

      “什么事?陛下。”子夫回首望着他。

      “没事。”他道,顿了一顿,“只想唤一下你的名字。”

      子夫望着刘彻的脸,好像忽然不认识了他一样,慢慢从他的怀中挣脱,后退了几步,仍是迷迷茫茫地望着他。

      “你在写这书册的时候,是不是想起了我?”刘彻抱着她,“……才流下了这么多泪水的?”

      子夫怔了怔,默默点点头:“我明白。王夫人身世可怜,现在又生下了闳儿,身体羸弱,陛下应该多陪陪她,免得她多想。”

      “我最喜欢的就是你的懂事了。”刘彻深深看了子夫一眼。

      “王夫人不懂事吗?”子夫问道。

      刘彻说道:“王夫人就像易碎的琉璃,需要呵护,而你不同——”

      听了这话,子夫不满意地看着刘彻的微笑:“为何她与我不同呢?陛下觉得我的样子不够她呀,而且我又比她老。”

      刘彻哈哈哈大笑:“她是夫人,在民间不过相当于妾,而你是皇后,是我的妻子,当然要比嫔妃矜贵了。”

      “老子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子夫不驯地,可怜兮兮地说道,“——众生都是平等的。”

      “对了。”刘彻正色道,“我今天来找你,是说立太子的事。”

      子夫也不想和他吵,也正色道:“太子是国之根本,慎之又慎。陛下正当壮年,为何这么早早想要立太子呢?”

      刘彻叹了口气:“七岁,是幼童开蒙的年龄,也是我被立为太子的年龄。如今据儿也七岁了!”

      子夫陡然一惊:“陛下的意思是……”

      刘彻点了点头:“他是你我的儿子,国人共睹,据儿做太子,这也是我的心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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