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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长门宫怨(1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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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阳公主恋着卫青,那么卫青呢?
英英一夜都睡不好。
在晨光熹微之时,宫人们互相交头接耳,轻轻地笑着说着话。
宣室殿的宣誓丞斥责道:“你们不去静静地立着,说些什么?”
“是将士出征还朝了。”她们告诉宣誓丞:“英英说,太中大夫也会随之回来,她就要嫁给太中大夫了。
此话一出,英英连忙急道:“谁说这话,你们在这吵嚷让人听见了就赖人,你们……你们都不是好人。”
宫人们待要争辩,这时有人唱喏:
“皇帝陛下驾到!”
所有人都跪伏在地下,屏气凝神。英英独独心头乱跳,她低着头,眼睛却是不由自主地往人群里看,目光扫过一个个的跪着的人,终于落在了他的身上。
在宣室殿。
拜着的是经过马邑之战的文臣武将:韩安国、李广、王恢、李息、公孙贺……
此日,韩安国等人一无所获地班师回朝了。
商人聂壹诈降于匈奴的军臣单于,准备诱敌到马邑,带入汉军的包围圈。然而,军臣单于大军在一个边防小亭,俘获了雁门尉史。尉史抵不住匈奴的软硬兼施,军臣将尉史封为天王,尉史便将汉军的计谋和盘托出了。
宣室殿里安静得犹如金钗抛落在纸上。
刘彻一挥衣袖。
宫人们都跟随着众位大臣们缓缓地起身。
英英的目光目不转睛盯着卫青。
他和公孙贺站在一起,穿着玄甲,威威武武的样子。
这些荒废了的日子,英英尝尽了相思的滋味,心里有许多的话要同他说。在他在战场时,不知道卫青有没有想念她呢,英英想。她在庄严明亮的宣室殿里凝望着他,他欲语时的嘴唇有一种年少的固执,令人看起来满是骄傲的样子。
刘彻问道:“朕闻得兵出雁门,并没有得到计划中的结果,不知原因何在?
众臣面面相觑。
“王恢。”刘彻强压着心中的怒火。
“敬禀陛下。”大行令王恢恭顺地答道,“微臣等悉力以赴,以求给匈奴以重击。未料计策泄露,导致此战功败垂成,请陛下……”
刘彻一听“败”字,脸色陡然一变。
败?
年轻的汉家天子听信王恢之计派兵出雁门、出代郡,本是胜券在握的,也准备是要用这一仗来打和亲派的脸的,然而失败了。一听此言,他勃然大怒:“朕问你,你为何不战而退?”
王恢吓得重新跪在地上:“微臣命兵士前方探得匈奴退兵的消息,微臣自忖自己所带的兵士敌不过匈奴大军,只好退还……”
刘彻脸上的肌肉微颤,说道:“临阵脱逃?!你可知罪?”
“臣罪当诛!”王恢趴在地上。
刘彻不容分说,命令道:“拉下去!”
王恢在惊愕中,已被两名侍卫拖走。
“从今以后,不要让我听到临阵脱逃的事情,否则腰斩弃市,诛灭三族!”刘彻背向着众人说道。
众人闻语,一怔,散朝回去时方觉得双腿都坐麻木了。
兰林殿里。
刘彻气呼呼地回到后宫里来。
子夫已经放下梭子,在调整琴弦。
“陛下。”子夫见刘彻走进殿里来,立即起身迎了过去,吩咐宫人近前来伺候。
刘彻换下衣服,子夫为他接下来,叠好,递给倚华。子夫又替他展开另一件红袍,为他细心地穿上。
刘彻低下头,由子夫解下冠带。
汉宫尚红,一切器物皆是红彤彤的红色,连烛台都是青铜的雕花涂上红色的漆。
他在前朝受了气,只有回到子夫的身边,心情才渐渐地平复下来。他正打算揽着子夫坐下,突然止住了。琴声一响,他的心中仿佛也响起来了。
这是谁在弄琴?琴声悠扬。
年轻的女子坐在博山炉前,香烟袅袅,她在抚琴,十指尖尖,见刘彻望向自己,薄薄的脸皮上笼上了一层层绯红。
刘彻直直地看着她,看着她的手指,想去摸上去。
他还是摸上去了,那女子挣了几回却挣不脱他。
刘彻色授魂与,他忘了子夫。
子夫面色已变,但仍带着微笑说道:“陛下,这是王家妹妹,是您的表妹,刚进宫来陪伴太后的。”
刘彻的绮梦惊醒。
刘彻收回自己的手。
王姑娘站起身来,向刘彻行礼:“陛下万安。”
子夫说道:“陛下公务繁忙,王家妹妹已经到宫中半月有余了,不得相见陛下,今日恰巧在我这儿遇见,就好好叙叙吧。我先告辞了。”
“不用。”刘彻拉着她的手,“你刚刚不是在调琴吗?就坐在那边吧。”
子夫无法,在博山炉前坐下。
一切归于平静。
刘彻尴尬一笑:“是王信的女儿?”
王姑娘垂着首点了点头。
刘彻望着她:“我们七年未见了。”
王姑娘回答道:“是的。”仰着头,看着他。
刘彻说道:“七年过去了,长这么大了,不再是一个小孩子了。”
刘彻让王姑娘坐在自己身边,问道:“你还记得七年前的那只风筝吗?”
王姑娘嘴角带着笑容:“当然记得了,那时,陛下还是太子。若不是陛下去救那只风筝,我都要哭死了。”
刘彻哈哈哈大笑,王姑娘也跟着大笑起来。
子夫没滋没味地翻看着《大雅》和《小雅》。
刘彻又说道:“你既然进宫来了,就多住一些日子,好好陪着太后吧!”
王姑娘应声道:“是。”
笑了一会儿,刘彻忽然说道:“你出来多少时辰了,你也该回去了,太后找不到人可能要生气了。”
王姑娘闻言,起身行礼:“陛下,那我就告辞了。”
刘彻点了点头。
王姑娘垂首,倒退着离开了兰林殿。
子夫觉得心中微酸,眨了眨眼,仰起头深深的吸了口气。
“小卫。”刘彻看着一边无心调弦的子夫。
子夫的手指抚了抚几根弦,发出几声“铮铮铮”的琴声,忽的一停,她倚到刘彻的身边:“陛下,王姑娘长得真漂亮啊,皮肤几乎吹弹可破。听你们说话,你们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她的眼睛楚楚地望进刘彻的眼睛里,“从小一起长大的啊……”
谈及王姑娘,刘彻的眼睛不禁发起光来,但还是觉察到了子夫的与往常的不同。
“干什么呀?”刘彻说道,“今日她和我遇见,难道不是你特意安排的么?”
“没有。”子夫突然有了脾气,她的胸口中涌起了悲恸。她想她已经深切地感受到了陈皇后心中的痛苦。
刘彻说道:“七年未见,想不到她已经长得这么美了。”
“有多美?”子夫问。
刘彻立刻回答道:“除了你之外,没有一个穿青绿色的曲裾比得上她的。”
“除了我之外?”子夫指了指自己,有点意外,“是吗?”
刘彻抱着她,加强语气:“是的,你的皮肤白皙,穿青绿色的曲裾就像是巫山的神女。”
子夫没见过巫山神女,只听过巫山神女。如果一个女子会像巫山神女,那会是怎样的美丽呢?总之,像巫山神女就是美的。
刘彻从来不吝对她的赞美的,她听着他的赞语,甜得嘴巴上好像刚吃了蜜饯。
次日,陈后就听到宫人传报刘彻在子夫的殿里遇见了一位美人,不仅遇见了,还多看了几眼。她顾不得皇后的形象,就带着楚服等宫人来到了兰林殿中兴师问罪。
兰林殿里,子夫刚哄睡好了阳石公主,听说陈后来了,便向倚华点了点头,方理了理衣服,从床榻上起身,与倚华一同出了卧房。
“拜见皇后。”子夫行礼。
陈后一见子夫就问:“你昨天让太后的侄女见陛下了?”
子夫顿了顿,回答道:“正是。”
“你难道想要在后宫树上一个敌人?”陈后不假思索地问道,“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子夫摇了摇头,叹了口气:“皇后娘娘应该知道这一切都是出自太后的安排,妾又有什么办法?”
“我当然知道。”陈后径直坐在床榻上,玩弄着自己的手指,“可是你呢?你竟然甘愿让陛下宠幸另外一个女子?”
子夫笑了笑:“皇后娘娘出身贵族,与陛下又是十几年的夫妻,应该明白陛下是性格怎样的的人,昨天王姑娘见到陛下之后,陛下就知道是我在背后安排他们相见的。陛下明朝,妾绝不敢有一点的妄动。”
陈后皱起眉头:“你为陛下生下两个孩子了,陛下看在长公主的面子上会听你的话。”
子夫苦笑着摇了摇头:“子夫无能,只生下了两个女儿,根本就没有什么资格劝陛下不广充后宫。”
“我不想听这些,我只想知道你到底要怎样?是要由着那王家的女儿进入后宫与你我争宠吗?”陈后有些愠怒。
子夫轻叹,跪倒在地:“皇后娘娘,陛下作为君主遇事自可独断专行,我又怎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