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夫人》浣春

15、晋封夫人（4）

　　掖庭的监牢里传来了歇斯底里的哭喊，珍珠被几名狱卒拖着，从刑架上拉下来，刑架上布满了干涸的血迹，令人看来感到的是冷冽的阴森恐怖。几名狱卒将珍珠打得死去活来之后，仍是把扔进了监牢里去。在刑架到监牢的这一路上，留下一道长长的血迹。

　　“什么韩嫣，听都没听过？”珍珠张口嘴说话，血水就冒了出来。

　　“你这刁恶的宫人，还不快从实招来？”狱卒又恶狠狠地上去踹了她一脚，“他爱上你了，你爱上他了。”

　　“你们……”珍珠不愿意牵扯上韩嫣，她看着狱卒咬牙切齿地道，“你们随便冤枉人，陷害人……”

　　“你是个聪明的宫人。”狱卒见珍珠被打了好几个时辰，仍是不松口，便改换了主意，说道，“看你长得花容月貌的，也不想受这牢狱之苦吧。你还是画押吧，画押了，咱们就不打你了。”

　　“不，我是死也不会画押的。”珍珠扶着旁边的小床坐起来。

　　狱卒停在珍珠的面前，拿着火钳子在她的面前晃了晃：“珍珠，你就是凭着这幅脸蛋才让韩嫣喜欢的吧,你看看这是什么？”

　　火红的火钳就在眼前，珍珠当然认得：“你们冤枉我，你们不能这样，不要，不要……”

　　狱卒把火钳递了过去，顿时烧焦了珍珠额前的几缕发丝。

　　珍珠吓得哭了起来：“子夫，韩嫣，子夫，子夫……救救我，救救我……”珍珠让子夫回去休息了，韩嫣知不知道她在这监牢里受苦也未可知。

　　着凄厉的求救声，让众多狱卒听了也不禁生出了怜悯之心。

　　珍珠眼见得火钳过来，她由于惊吓过度，竟白眼一番，昏死了过去。

　　“呸！”狱卒啐了一口唾沫。

　　“可怜啊！”有一个年老的狱卒看着珍珠昏睡过去的模样，忍不住怜惜。她不知道从哪里抱出来一条被子，铺在珍珠的身上。由于受了刑讯，珍珠的发丝凌乱地散在肩头上，铜簪子也不可寻找，老狱卒伸手为她撩起几缕发丝，借着烛火的微光，端详着珍珠的脸庞，良久，自己忍不住落下泪来。

　　她长长叹了一口气，退了出去。

　　珍珠情愿永远昏过去，不再醒来了。

　　监牢外，天朦胧胧亮了起来，天亮了，不管晚上多么黑暗，总有太阳升起来的那一天，突破黑暗的空气，落尽黑暗里的人生也会如此吗？

　　“珍珠醒醒！珍珠醒醒！”

　　珍珠迷迷糊糊地听到一个温柔的声音在叫自己，身体上的疼痛又开始了，手一碰痛处，一下子睁开了眼睛。

　　“珍珠，你受苦了。”韩嫣的手拉起珍珠。

　　“韩大夫请谅解。”狱卒连忙站在一边解释道，“毕竟是得罪了太后，投进了监牢里，难免不受刑讯。今后只要是出了这监牢，珍珠姑娘定能回复以往的花容月貌。”

　　珍珠蓦地看见他，以为尚在梦中。

　　韩嫣抱她在怀里，安慰道：“珍珠，别哭了，没事了，没事了，没事了……”

　　珍珠这才感觉到这是真的，不是在做梦，哭的更为伤心了，她却离开了韩嫣的怀抱。

　　“珍珠。”韩嫣说道。

　　“哼……”珍珠冷哼一声，他曾经对自己说会在端门口等着她的，可是她左等右等没有等到他来，只等到了太后的人来。当被关进监牢之中，每天都忐忑不安的，韩嫣竟也不曾来找过她，韩嫣发现她失踪，难道没有寻找吗？只要他来掖庭一打听，便知道自己身在何方了。看着面前的韩嫣，她的怨怒不禁上涌，她的眼睛冷冰冰的望着他。

　　韩嫣犹如吃了一记闷棍，犹作镇定地说道：“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对我爱搭不理的？”

　　珍珠这才脸色有些好转，问道：“你怎么会来看我？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你……”

　　韩嫣给她擦着眼泪，说道：“我接到卫姬派人捎来的口信就来了。”

　　“卫姬？”珍珠心想她果然是个值得相托的人。

　　韩嫣心有不忍，问道：“别哭了，珍珠，你恨我吗？”

　　“恨！”珍珠抽泣着，“我恨你为什么招惹我，说是喜欢我，又让我趁着陛下放出一批宫人的十几出宫，让我落到了这步田地。”

　　“那是因为我真的喜欢你。”韩嫣凝视着她，“那是因为我想让你和我永远在一起。”

　　“什么？我都被关在这里了，还差一点被火钳毁了我的容貌。”珍珠嘲讽似的地说道。

　　“珍珠，我……”韩嫣忽然觉得尴尬了起来。

　　这时，珍珠却变了刚才的语气，哀哀地说道：“可是，我能听到你说这样的话，我也心满意足了。”

　　韩嫣隐隐笑了一笑，转而叹了一口气：“你知道我的良苦用心就好。时光过去了，我从小陪伴陛下，陛下封我做了上大夫，我是一天天地给陛下出主意，逗他开心，那些真是值得怀念的日子。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太后总要寻我的错处。”

　　“陛下，不会不让太后追究此事吗？”珍珠问道。

　　韩嫣苦笑着摇了摇头：“咱们大汉朝从高皇帝之后便是孝惠皇帝、孝文皇帝，及至先帝为孝景皇帝，你知道这是为何吗？”

　　珍珠摇了摇头。

　　韩嫣笑了笑，说道：“咱们大汉朝是以‘孝’治天下的，陛下会忤逆太后的意思吗？”

　　“那太后问起来，你要如何应对？”珍珠担心道。

　　韩嫣抱紧了珍珠，无可奈何地说道：“这次，好在我是犯了王法，并不是犯了天条，因此……”他打量着珍珠的神色，顿了顿，继续说道，“因此可大可小。只要你谅解了我，我什么也就不怕了。就算是太后不饶我性命也可，就当是还了那些与你在一起的快乐日子的债吧！”

　　珍珠在怀里抬头望着他，感动地说道：“我不要你死，我也不要死，我们都不要死。”

　　韩嫣低头望着珍珠，有点不甘心地说道：“可是，我是真的喜欢你。陛下拥有佳丽三千，他看的过来吗？我喜欢你，怎么……怎么就成了秽乱宫闱了呢？”

　　珍珠听着，绝望的泪水也落了下来：“难道连你都没有办法了？”

　　韩嫣看着珍珠珍珠一般的泪珠落了下来，顺着血痕，那泪珠流过的地方肯定是很疼的，他不愿意珍珠再受这种活罪了，要知道死一下子就能结束的，活才受尽痛楚。他望着珍珠一张脸，终于狠了狠心，知道时机已经成熟了，自己也不能再犹豫了，必须快刀斩乱麻了，他没有看着她的脸，避开了她的楚楚的目光。

　　良久，韩嫣才开口说道：“珍珠，要说办法也不是没有的。”

　　珍珠乍听他还有办法，眼睛里发出了光彩，急忙问道：“你有什么办法？我就知道你有办法的！”

　　“我这次来掖庭除了看你，也正有一个办法说给你听。”嫣沉吟着说道。

　　“办法，什么办法？”珍珠急切地问道，“你快说呀！”

　　韩嫣低下头，抚摸着珍珠的头发，心疼地说道：“珍珠，只是要你受苦了。你怕受苦吗？”

　　珍珠却望着韩嫣说道：“这么多苦都熬过来了，还有什么苦不能受的？”

　　韩嫣仍旧低着头，对她说道：“苦在你的身上，可是痛在我心。我怎么能让你受苦呢？珍珠，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受苦。”

　　“只要能救你我的性命，我什么苦都不怕。”珍珠坚定地说道。

　　“你相信我吗？”韩嫣看着珍珠问道。

　　“相信！”珍珠不假思索地吐出了这两个字。

　　“珍珠，你听我说，太后抓你无非是要你来作证与我私通之事，如今陛下巡行在外，珍珠，只要，只要你咬紧牙不承认，挨到陛下回宫，到那时，我一定会救你出来的。”韩嫣依旧不去看她，双目无神地看着监牢的桌子上放着一支蜡烛的火苗。

　　珍珠似乎听出些了韩嫣口中那所谓的办法。

　　韩嫣见她不答话，以为她不答应，虽然残忍，但是为了活命，必须这样做。韩嫣便道：“这是救你我的唯一办法。”

　　他不紧不慢地伸出手来，抚摸着珍珠的脸颊，可以感觉到这一双手在微微地颤抖，他的眼睛却慢无神地望着别处。

　　他的手在珍珠的脸上留恋了一会儿，顺着她的胳膊滑到了她的一双纤纤素手上。她胳膊上全是被鞭打过的血痕，她的一双素手的掌心里全是汗渍。

　　韩嫣说道：“你相信我吗？”说完，他闭上了眼睛，好不让她看见自己有泪光的眼睛。

　　珍珠忽然反手握住韩嫣的手，她说道：“我相信，我当然相信你！”

　　韩嫣终于等到了她的回应，仿佛心里一块大石头落了下来，他睁开眼睛，长舒了一口气，笑了笑说道：“珍珠，跟着我，还未让你享福，你便先受苦了。”

　　珍珠的泪珠又落下来一颗，砸在地上淹没不见。珍珠低下头，良久，又抬起头，目光盈盈地望着韩嫣，只轻轻地道：“我等着你来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