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5|| 东京之夜 ...
-
咖啡馆快要接近打烊，音乐声音开得很轻，客人稀疏，冷气却仍旧很足。清水坐的位置在风口下，披散的黑发细碎的部分像竭力隐藏的情绪在微微颤动。她眼神空洞地看着忍足不紧不慢地在对面坐下来，深呼吸两下试图清醒，随即转身点了杯爱尔兰。
“这样大概不至于失眠了。”她说着伸手从他跟前拿过服务员刚倒过来的冰水饮下。
忍足随即点了和她同样的，然后看着她不说话，就像是心有灵犀地等她恢复平静，停顿了阵子才开口：“刚刚你处理得还真是冷静无情啊。”“你还有偷窥这种事的癖好？”而眼前的清水，依然犀利的话语里总是带刺，像总是怕自己受伤的武装，却不堪面色疲惫。显然是还没有从之前的“事件”中缓过神来，却又暗暗在生一股莫名的气，她感受到了自己此刻有些失控，手指不自觉地捏紧了手中的玻璃杯。
“不，我是担心你。”忍足忽然认真起来的语气在清水听来过于突然，对她来说就像自己突然跳入了另一个故事剧本里，而她没有背好的台词来应答。而在他最后一个音节落下的瞬间，服务员端来咖啡，误打误撞地解决了清水可能陷入的僵局。
“我很好。”清水接过杯子平静地说着，食指和拇指摩挲着玻璃杯柄。“可你怎么也有心情来联谊了，难道最近终于不走桃花运了？”清水浅抿一口咖啡恢复了精神，扬起嘴角对忍足努力地嘲讽，却依旧被对方的语气暧昧的回答压制住气势，“因为我想你可能会来。”忍足没有思考，说出答案时就像等待已久。脑海里蛊惑的声音告诉清水，他说是因为自己可能会来。
“那你也许猜错了，我本意并不准备来。”避开眼神的交错，清水将视线扫向桌面。
“可你最后还是来了。”话罢，忍足扬起嘴角微笑。
清水语塞，感觉自己像个嘴硬不过最后输了的孩子，就像年少懵懂时，也总是天真输给他。最终心里不服气，只得憋着气不露声色地喝自己的咖啡。酸、甜、苦，很久前有人给她讲过这个浪漫得过头的故事，说这爱尔兰咖啡是爱情和思念的味道。而她如今不过把它当作是这一品种的卖点罢了，错综复杂的思念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她宁愿未曾尝过。至于爱情的故事，她不知道该从哪个角度去切身地相信。同样正如此时从对面看着自己的忍足，眼里居然有一种让她觉得近乎虚幻的温柔。而她深知素来，情深不寿。
“清水，你还是喜欢硬撑。”
“我？”她抬头。
“你后来一直都这么拒绝告白者吗？”
“我只是不喜欢拖拖拉拉和麻烦。”
“换谁都不能靠近？真是不近人情啊。”
清水不知是否是心理作用让她感到忍足说这句话时身子前倾向她靠了靠，捉摸不透的疑问语气却似近乎强烈的质问。方才还未来得及完全咽下的威士忌成分在喉咙里炸裂开来，溢满鼻腔。
“也并没有谁要靠近我。”她顿住调整了呼吸，语句发音却变得迟钝而零碎。
“啊呀啊呀，这么久没见，你还是真的变厉害了好多。刚刚在路口，我本来准备上前拉上你就走，都没能有英雄救美的机会。”而他玩笑着答话的时候，却又无辜得似乎的确不明她的愠怒之因。
“哪敢劳驾您。”清水苦笑，却不禁因他的一句话动摇了内心，私下心里勾画着他会怎样如他所说替她解围的场景。低沉的嗓音在脑海里回旋，他的靠近，解围抑或甚至是救赎，她何曾未尝期冀过。玩笑般模棱两可的话，却有羽毛掠过心尖的效用。一时下的软弱，让清水差点就向忍足示了弱，回过神来，他的从容不迫又似乎时刻在表明这句话不过只是一句玩笑，而她已不能再上当。
“所以早已从墨尔本回国了一年多，谁都不主动联系？”忍足顺势追问， “我猜你也大概永远不会主动告诉我，昨天你来找过我。”
“为什么要主动告诉你？”清水反诘，又觉得好笑，“只是路过看到你正忙，自然就不打扰咯，难道要特地申明好让你有一丝，愧疚感？”
话说到这里，他们两人都默契地停止了交谈，清水内心杂乱交错的情绪一时全部涌上来，而这股心潮退去后，才意识到自己这次倒是把一直藏在心里的差点一下子全都直白地吐露了出来，再不闭嘴就要全盘皆输。而忍足也从原以为是自己掌握着交谈节奏的错觉里掉出，讶于从清水口中说出的“愧疚感”三字，方觉得自己所做的不妥。
见忍足不接话，清水便试图把注意力转向窗外，避开尴尬的困扰，却恰巧再次看见刚才不愉快事件的男主人公又出现在了马路对面，旁边还有自己的后辈菊池。
“忍足，我得走了。”清水飞快地从包里掏出一张纸币放在自己的咖啡旁，急匆匆就起身，“对不起。”
忍足先是惊愕地盯着清水丢在桌上的付款，又一头雾水地朝窗外看去，也连忙站起来先跑去结了账，再朝着清水匆匆离开的方向追了出去，“什么呀。”关西腔口头禅叹着的他，此刻却意外感到从沉重里脱离的轻松。
“注意红灯啊，大小姐。”忽然感到手腕上被挣脱不掉的力量拴着，清水回头看到忍足正在咫尺的距离，跟自己说话。“你不是已经一个人去拿车了吗，还要再跑过去英雄救美？”声音凑近在清水耳边，忍足胸有成竹地朝她微笑。
“我去就好。”
绿灯闪烁起的时候，她的手臂由于失重也滑落下来。见忍足不知和那人说了几句什么，那人便面带窘色悻悻离开了。
“谢谢忍足前辈！十分感谢！”菊池梨纱连忙鞠躬，而忍足连忙谢礼说不要紧。清水此时也在第二个绿灯亮后走了过来。忍足本想嬉皮笑脸邀个功，却没想到清水正正经经地跟他道了谢，微微鞠了躬。
“梨纱由我送回去就好，不早了你也快回去吧。那再见。”
夜色已深，灯火随还明亮，路面人烟早已稀少，忍足没有立刻背过身离开，而是站着看两人背对自己离开的背影，那副僵硬笔挺的骨骼，居然还和记忆里一模一样。面对这样平淡的告别，他忽然觉得怅然若失。
而车上，空气安静得异常。菊池当事人显然还没从迅速发展的情节里理出头绪，抱膝坐在副驾驶愣神了很久，终于在清水驶出大学区时，坐直了身子问她：“律子前辈，喜不喜欢忍足君？”
作者有话说第6章 05|| 东京之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