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月如兮》墨子訡

149、第149章

　　接下去的几天，大家分兵三路，为最后到来的大战做着准备。

　　四大山庄所有八阶以上的弟子们，每日排兵布阵，不断的演练着、改进着，争取为开启诛神阵法，做到万无一失。

　　八阶以下的弟子们，一部分负责沿着水域，寻找失踪的混沌；另一部分则负责转移沿水流域的百姓。

　　庄主们经过彻夜讨论，最终得出一致结论——

　　混沌的主体应该还在水中，且并未彻底觉醒。大家现在要做的，就在赶在它彻底觉醒前，找到它的行踪，先下手为强、占取先机。

　　然而就在所有人如火如荼，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突然一条消息传来，打破了大家原本的计划。

　　逢焉的军队在与魔族反复交战后，取得了绝对性的胜利。如今魔军和他们的子民都被围困在百果城中，无力再反抗。但由于城里还有南凌国的居民，逢焉无法决定是否攻城，于是派出三百里加急，向皇帝请命。

　　幻玥收到消息后，当即夺门而出。

　　“玥儿！”

　　印子兮早已等候在门外，看见幻玥出来，一把拉住了他。

　　“你要拦我？”幻玥面无表情的看着她道。

　　“不。”印子兮却道：“我陪你一起去。”

　　幻玥有些难以置信，“你知道我要去哪儿吗？”

　　“嗯。”印子兮点点头，“你要进宫去见皇帝。”

　　“我不保证到时候会发生什么事情。”

　　“我知道，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与你一起。”

　　“你……”幻玥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印子兮拍拍他的背，微笑着安抚道：“放心吧，玥儿，这一次，我站在你这边。”

　　“小兮……”

　　两人从寺庙里出来，径直朝着天权王城的方向奔袭而去。

　　到了城门口，看见几位庄主早已守候于此。

　　印子兮和幻玥两人对视片刻，义无反顾的朝着城门走去。

　　“各位庄主。”

　　印子兮紧紧牵着幻玥的手，不着痕迹的将他护在身后，“你们在此是想阻拦我们吗？”

　　不料却听未凛道：“非也。”

　　“哦？”印子兮颇感意外。

　　顾惊弦道：“虽然我神族一脉向来不干涉朝政，但这一次，我们愿随你二人一起去觐见皇帝。”

　　印子兮试探道：“我们虽说是去谈判，但搞不好会打起来……到时候你们怎么办？选帮哪边？”

　　“这……”几位庄主面露难色，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乔羿道：“如今大敌当前，不易再内耗，我们会竭力劝说皇上，放下成见以和为贵。”

　　“那皇帝如果不肯呢？”

　　“呃……”

　　“你们还是别去了吧！”印子兮不无失望道：“别去的时候是队友，回来的时候成敌人了。”

　　“子兮。”未凛气道：“你怎可这种态度跟庄主们说话。”

　　印子兮道：“我阐述事实而已，以和为贵说来简单，做来却难。你们有没有替玥儿想过，他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放弃魔族子民，撤离百果城的。可这样一来，皇帝又该如何选择呢？难道真的要让他割让国土？”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确实不知该作何选择。

　　所幸这时宫里一队人马适时出现在众人面前，“奉皇上指令，特邀魔族太子殿下宫里一叙。”

　　印子兮急道：“皇上就只邀请了幻玥一人？”

　　“是的。”

　　“不行，你们人多势众，他一个人去我不放心。”

　　“这……”

　　“我必须跟他一起去 ，否则大家都别谈了。”

　　“你？敢问姑娘是何人？”

　　“我？”印子兮指指自己，再看看幻玥，“我是他娘子。”

　　“哦，这样啊，那……那好吧，你们一起去吧，就你们俩。”

　　印子兮和幻玥在官兵们的护送下，一路畅通无阻地进到了皇宫。

　　南凌国的皇帝陛下高高坐于金碧辉煌的大殿之上，看上去约莫五十的年纪，威严、肃穆。

　　“参见皇帝陛下。”印子兮落落大方的朝他行了个礼。

　　皇帝“嗯”了一声，转眼看着幻玥道：“你就是魔族的太子殿下？”

　　幻玥微微颔首，“正是。”

　　“寡人知你今日定会前来找我，我是想躲也躲不掉，正巧我们双方，也是时候该好好地谈一谈了，不知太子殿下有何想法？”

　　幻玥道：“我只要百果城。”

　　皇帝沉默片刻，摇了摇头，“这不可能。寡人在位二十余载，虽无甚功绩，但定不会做出丧权辱国之事。”

　　“那你想怎样？”

　　“这次寡人网开一面，放你的子民们出百果城，哪里来回哪里去，从今往后，承诺不再犯我南凌国土。”

　　“……”幻玥垂眸，缓缓道：“如今云景城已毁，他们无处可回。”

　　“什么？”皇帝面露难色，“这……这该如何是好……”

　　“皇帝陛下。”印子兮道：“我这里有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不知您是否愿意一听。”

　　皇帝道：“你说说看。”

　　“魔族子民也是我南凌国百姓的后代子孙，我们为何不能重新接纳他们，让他们回归自己的故土呢？”

　　印子兮此话一出，不止是南凌国的皇帝，就连幻玥也都露出一脸惊讶。

　　“小兮？”

　　“这……”皇帝思索道：“这个办法……寡人倒是从未想过。”

　　印子兮继续道：“就连魔君也曾是南凌国的臣子，大家同宗同源，本是一家，何不就此化干戈为玉帛，放下成见友好相处呢？”

　　皇帝犹豫道：“可是，寡人听闻魔族人都被魔气影响，戾气很重，暴虐成性，我怕接收了他们，会影响本国子民的安危。”

　　“皇帝陛下。”印子兮道：“小女以为，人也好、魔也罢，都有善恶之分，不管是谁犯了错，都应该受到制裁，而不是以他们的身份来论好坏。”

　　“嗯。”皇帝点点头，道：“你此话甚对，可是……魔族的能力凌驾于我们之上，寡人担心到时候，难以制服他们。”

　　“这还不简单。”印子兮道：“我们四大山庄均成立有一组织名天音阁，就是专门负责处理江湖中事，到时候可以让他们协助衙门捉拿惩戒犯错之人……”

　　“这倒是可行。”皇帝道：“你们再给我几天时间，容寡人仔细考虑看看。”

　　“需要多久？”印子兮问道。

　　皇帝没好气地瞥她一眼，“你就这么捉急？”

　　“百果城的子民们还被围困着呢，我能不着急吗？”

　　“放心吧，逢焉那边没有寡人的命令，绝不会轻举妄动。”

　　“那还好……”

　　“可是……”

　　“可是什么？”

　　“寡人还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皇帝突然转头望向幻玥，道：“寡人可以放过魔族子民，也可以让他们重新回归故里，但是……魔族的太子殿下，必须留下来。”

　　“留下来？”印子兮茫然，“皇帝陛下，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皇帝道：“姑娘可听说过一句话？”

　　“什么话？”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印子兮脑门“轰”的一声，如平地惊雷，僵在当场——

　　难道多年前观天台的一幕，又将上演？

　　果然，下一刻便听皇帝开口说道：“太子殿下的能力众所周知，当今天下无人可敌，这无论是放在哪一国皇权之下，都势必被视为最大的威胁。”

　　“那你想怎样？”幻玥缓缓说道。

　　“寡人知道殿下/体内封印着可毁天灭世之力，不可妄杀之，但是，必须得有所束缚。”

　　“你想要禁锢我？”

　　“那倒不是。”皇帝说着，朝身旁的太监使了个眼色，很快便见一名将士，手持一柄弓箭进到大殿中。

　　“寡人近日在查封七子凌轩的府邸时，意外获得一批宝物，其中最大的收获，便是这个……太子殿下，你可知这为何物？”

　　幻玥微微蹙起眉头，“这是冰心石？”

　　“准确的说是用麒麟火炼化后的冰心石，据闻之前那些攻城的人，便是受此物控制，成为凌轩的傀儡。”

　　“你想以此来控制我？”

　　“我知道这当然不可能。”皇帝道：“但多多少少会对你有所掣肘吧！太子殿下应该清楚，谈判的前提在于公正、公平，让彼此双方都感到满意，可你我二人之间，由于实力相差悬殊，寡人实在惶恐得很，又何来安心满意？”

　　幻玥沉吟片刻，“倘若我不答应呢？你又能奈我何？”

　　皇帝笑道：“你别忘了，你的族人们都还在我手上，只要我一声令下，南凌国的军队将踏平整个百果城。”

　　“可是你现在在我手上。”幻玥冷冷道。

　　“……”皇帝怔了怔，道：“我知道，你想杀我，没人能阻止得了，但是，你魔族子民们也都将跟我陪葬。这样两败俱伤的局面，可是太子殿下想看见的？”

　　“……”幻玥表情有所触动，半晌不吱声了。

　　印子兮见状，在一旁急道：“皇帝陛下，您不能这么对他？”

　　皇帝乐了，“寡人为何不能？”

　　“您可知咱们现在大敌当前、危在旦夕，唯一能破局的人就只有他了。”

　　“哦？”皇帝一脸无谓道：“你休要危言耸听，寡人现在最大的敌人，难道不就是他吗？”

　　印子兮心急如焚，“错了错了，陛下您有所不知，还有一个更可怕的敌人。”

　　“那他现在在哪儿？”皇帝不耐道：“你们神族之人就喜欢神神叨叨、自命不凡，一会儿是降妖除魔，一会儿又是拯救苍生，这天下太平几十年了，除了咱们自己人没事找事外，哪来的什么大敌？”

　　印子兮无语凝噎。

　　之前他们担心引起恐慌，并未对外宣告混沌一事，此时突然提起，皇帝陛下自然是不信的。

　　这时，已经有弓箭手，里三层外三层的，将大殿门口围了个水泄不通。

　　如今看来，她和幻玥想要全身而退，势必要有一场恶战了。

　　而幻玥沉默良久后，突然淡淡然的开口道：“我答应你的条件。”

　　“什么？”印子兮惊呆了，“不，玥儿，不可以，我不同意你这么做。”

　　幻玥看看她，道：“不然杀了他，陪葬我全族的人？”

　　“可是……”印子兮没想到事态会急转直下，骤然发展到她无法控制的局面，“总，总还有别的办法，玥儿，你不要放弃。”

　　幻玥垂眸，“小兮，我从未想过放弃……如今这样……许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印子兮心里咯噔一下，蓦然想起他们曾在望江亭中时的对话——

　　“你尽管怪我好了，今日之局势都是我一人造成，与我族人无关，他们只是想要一个栖身之所，如若你们答应让出百果城，我愿意任凭你们处置。”

　　“玥儿……”印子兮不可思议的张大了嘴，“原来……原来你那时候说的不是气话，你真的早就有此打算了？”

　　幻玥默默地看着她，“对不起，小兮。”

　　“不，不可以。”

　　“这是伤亡最小，也是最两全的解决方案。”

　　“可你怎么办？为什么要牺牲你！”

　　“我不会有事的。”

　　“不可能！”印子兮愤然拔剑，剑尖直指皇帝陛下，“今日你们谁敢动他，我就杀了谁！”

　　皇帝起身，一脸肃静，“为了两族的和平，总要有所牺牲。”

　　“不！”印子兮大吼，“我不同意。”

　　幻玥突然上前抱住印子兮，在她耳旁小声道：“小兮，今日你能站在我这一边，我真的很开心。”

　　“玥儿……”

　　“等我回来。”

　　说完飞身一跃，直奔殿外而去。

　　“幻玥！”

　　印子兮来不及多想，纵身追了出去。

　　说时迟那时快，幻玥飞身闪现殿外的瞬间，周围百弦齐鸣，无数支泛着荧光的箭矢如大雨倾盆而出。

　　幻玥仰面闭目，站在众矢之地，一动未动。

　　“咻！咻！”

　　下一瞬，印子兮闪现在幻玥身前，长剑挥舞，替他格挡开飞射而来箭矢。

　　然而，一批尚未结束，另一批又离弦而出，箭羽密集如麻，将印子兮和幻玥层层包围。

　　印子兮殚精竭虑，挡了一批又一批，可终究还是百密一疏，没能挡住射中幻玥的那一支。

　　“唔！”

　　幻玥胸膛中了一箭，身体猛地一颤，单膝着地跪在地上。

　　箭羽中有麒麟火，在进入幻玥身体的瞬间，便融化为水，渗透进他的血脉中。

　　即刻一阵剧痛传来，幻玥整个人痛得蜷缩成一团。

　　“玥儿！”印子兮扑倒在他身边，急得满眼通红。

　　“呃……”幻玥全身都在发抖，牙关咬得死紧。

　　“是不是很痛？”印子兮又气又急，怒目瞪着出来看热闹的皇帝，咬牙切齿道：“我杀了你！”

　　话音未落，人已飞身而出，朝着皇帝直逼而去。

　　皇帝吓得连连后退，“快，来人啊，快来护驾！”

　　士兵们连忙朝着印子兮围了过去。

　　印子兮气疯了，不管不顾地砍杀，根本不管对方是谁。

　　就在场面乱成一团，愈发不可收拾的时候，突然，大地猛烈的振动了一下，随即，又剧烈地摇晃起来。

　　现场所有人都随之安静下来，印子兮呆怔片刻，这才恢复了冷静。

　　她转身仰望天空，但见天际边一团乌云正黑压压的朝着王城方向席卷而来。

　　这样的画面她再熟悉不过了，不知为何，这一刻，竟有种幸灾乐祸的快感。

　　皇帝吓得脸色煞白，“那，那是什么？”

　　“回禀皇上，那应该是魔神之力。”

　　“魔神之力？又是魔神之力！它……它不是已经全都被幻玥收服了吗？”

　　“哼。”印子兮冷笑一声，“这一次，看谁还能再救你。”

　　皇帝一脸惊骇地望向他们，“你此话何意？”

　　印子兮不语，转身扶起幻玥，朝宫门外走去。

　　“等，等等。”

　　皇帝急忙追出，“你们要去哪里？不，不行，寡人命令你们留下来，全都留下来。”

　　印子兮瞥他一眼，“留下来保护你吗？笑话，我们想要保护的是天下百姓，从来都不是你，如今城中百姓已经全部撤离，皇帝陛下你就自求多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