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荏苒之后》二拾一

13、番外

　　2077年3月31日天气：阴
　　这一天终于来了。爸爸的痛苦，终于结束了。
　　其实在此之前，医生也和我们商量了安乐死的办法，与其这样苟延残喘地活着不如痛快点了结。但无意间，让老人家知道了，他坚决不同意，嘴里嘟囔着“不行，我这条命是启诺给的。你们没有权利夺走它。”
　　我静静地看着他，风烛残年中依稀可见当年的风华正茂，每次提到启诺，他那干枯的面容中便有一闪而过的青春气息。
　　启诺，一定是对爸爸很重要的人吧。不然她的坟怎么会埋在我们家院子里呢。
　　院里那颗郁郁葱葱的桃树下，埋着那个叫启诺的人的骨灰，爸爸年轻时对我说过，说这是“树葬”，将人的骨灰变成养分，滋润这棵树，只要树不死，这个人就会一直活着。当时我大概只有五岁，也许更小，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死了就是死了，怎么能凭借一棵树再活下去？现在想想，这，也许就是爸爸对此人的执念吧。
　　爸爸的床头放着一瓶黄色纸星星，满满一大瓶。年幼时的我，曾因好奇偷了一颗星星，打开，温柔的字迹映入我眼帘——不离不弃，相濡以沫，这是启明星的承诺。
　　不离不弃？我的名字？安不弃？
　　现在想想，大抵，又是跟那个叫启诺的人有关的吧。
　　自我被领回家，爸爸每天都要去那棵大树下坐着，手中攥着一颗星星，对着树自言自语。有一次我偷偷靠近，听到了一些
　　“你在那边还好吗？”他的脸上笑眯眯的。
　　“你碰见小安了吗？”
　　“你会想我吗？”
　　“我很想你呀。”
　　爸爸的眼神澄澈，像一尊无欲无求的佛。
　　而现在，现在爸爸选择树葬，也是因为启诺吧，为了与启诺永远在一起。
　　但是，对不起，爸爸，真的对不起……我没有找到您生前最钟爱的那颗星星和与启诺的照片，我在房间里翻箱倒柜地找了好久，就是找不到。
　　拜托爸爸，别怪我，别怪我……我尽力了，真的尽力了。
　　爸爸，请安息吧。
　　就在那边和启诺好好生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