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常事件处理科》无人领取

38、生命之歌一

　　才开完会议，尤幽就被部长叫去谈话了。
　　刚进办公室门，部长就开门见山的问：“在网络上散播幽月计划的人到底是谁？”
　　“我不知道。”尤幽淡然说。
　　部长看着她的神情，好一阵说：“你绝对知道，而且你还推波助澜了。”
　　尤幽却说：“部长，这样说话是要证据的，你有证据吗？”
　　部长此时显然是气冲头顶了，但就是因为没证据，才强忍了怒火，闻言说：“在网络上传播消息的不是一个人，是一个组织，他们分散在不同的城市，利用网吧发布信息，发完之后立刻转移，下次再换一个区域继续发。像这样有组织有计划的泄密行为，没有人统筹大局出谋划策不可能做到，更何况那些绝对机密，他们到底是怎么拿到的？”
　　尤幽叹口气，淡然说：“很明显放消息的人就是逃亡的试验品，还能有谁比试验品更清楚真相？他们的存在本身就是证据。而且幽月计划这个研究早就该停了，我也很不明白，为什么克隆生物研究会被叫停，这种反人性的实验还能继续？”
　　网络上那篇揭露幽月计划对活人进行人体实验，导致被试者精神分崩离析文章，证据收集的非常齐全，除此之外，这篇文章还强调了精神失常后的试验品逃离实验基地后犯下的诸多杀人罪行。
　　现在上层等于被放在火上烤，因为从没有那个维权群体会这样污名化自己这个群体，而这样一来，这些人的目的就非常的明确了，他们就是要逼停幽月计划。不为财不为名，不惜自损三千，也要逼停这个计划。
　　这意味着，这些人无所畏惧。
　　尤幽又说：“我真的不知情，但是你一定要我说点什么的话，部长，你知道叶楠茜的情况吗？我不知道幽月计划对你开放的是几级保密。但是叶楠茜问题非常大，她不仅仅参与了幽月计划的最高机密，而且是完全违规的。我只想告诉你，她是赵唯一已去世的女儿，如果是赵唯一向你施压，逼你来给我施压的话，你恐怕有点危险了。”
　　部长一愣，尤幽又说：“你应该向上级申请，了解一下幽月计划的全部真相，我可以走了吗？”
　　部长在发愣中向她挥挥手，示意她可以走了。
　　尤幽转身离开了，暂且不管叶楠茜到底是怎么调查幽月计划泄密案的，尤幽打开手机关注了一下关于无极派的网络爆料。这个爆料比较容易戳中绝大部分民众平日里积压下来的对权贵的不满，又不像幽月计划那样耸人听闻，所以传播的更广。
　　尤幽觉的自己几乎可以坐等叶楠茜上门，把无极派的镇派秘书送回来了。
　　但她其实也不确定叶楠茜会不会耍花招。
　　然而就在她坐等叶楠茜上门的时候，突然接到了一个陌生信息，尤幽看了一下，看到信息后缀四条杠，正是她跟刀疤脸约好的暗号，说明信息是刀疤脸发过来的。而信息内容是：“昨晚好几个城市的警察突然集体出动，对全市进行摸底，我们硬是被翻了出来，余茹为了掩护我们撤离，被捕了。”
　　尤幽心中一凉，她想起叶楠茜说，她是可以动用一些尤幽不怎么喜欢的手段的，比如这种不惜代价的秘密排查，不怕再次引发更大轰动的强权式作风，尤幽的确做不到。
　　但是斗争就是有来有往，她也没想过既得利益者们随便威胁一下就会放弃到手的好处。尤其是叶楠茜，她从一个植物人重新获得新生，她恐怕会不惜以生命为代价来维护幽月计划继续顺利运转下去。
　　她看着消息，回复了一句：“斗争就是有来有往，这边有我。”
　　然后她把所有内容都删除了，不仅删除了，她还用专门用来清理私密内容的清理软件，将手机清理了两遍。
　　她现在只需要知道余茹会被关在哪里，可她心里还是有些焦躁。但是焦躁归焦躁，她还把自己的心绪强行平静了下来。越是危机，越不能乱了阵脚，她觉的她还是应该等着叶楠茜，来找她。
　　可是在叶楠茜来找她之前，庞倩倩却先来找她了，把DNA检测报告给了尤幽，说：“那孩子，是你女儿。”
　　尤幽的手一抖，看着检测报告，半响不知道说什么。
　　庞倩倩忍不住说：“你自己不知道自己有个女儿吗？”
　　尤幽却身体一晃，一副几乎要昏厥过去的样子，庞倩倩吓的急忙过去扶住她，让她坐在椅子上，抓起旁边的文件给她扇扇，一阵清凉的风让尤幽稍微清醒了点，说：“我怎么可能知道我会有个女儿？她还不是我生的，她....”
　　她说着有些激动起来，突然站起来，拍了一下桌子，说：“对了，我十几岁的时候就接受了绝育手术，整个过程我什么都不知道，他们取走我的卵子我也不会知道。他们.......”
　　庞倩倩疑惑的想了想，说：“好像取卵之前，需要服用激素药物吧，你也不知道？”
　　尤幽简短的回答了一句：“我长期用药，吃的药很多，主要是精神抑制类药物，控制精神问题，但他们要把药替换了，我也不会知道，实际上我根本不知道自己曾经都吃下去了些什么药。”
　　她说着突然情绪崩溃了，眼睛里一瞬满是眼泪，她握紧了拳头，歇斯底里的大喊了一声：“他们怎么可以这么干！怎么可以！”
　　庞倩倩看着她失态的样子，吓了一跳，一时想着自己是不是该躲出去，怕尤幽察觉自己看见她失态的样子又该迁怒了。可她要走，又看尤幽浑身发颤，半颗泪珠还挂在睫毛上，一副欲哭无泪，又气的的嘴唇青紫的样子，庞倩倩又看着心疼。
　　她壮了壮胆，过去抽了一张纸巾给尤幽，说：“科长，您要不把这事也调查一下？”
　　尤幽却接过纸巾瘫坐在了椅子上，半响才说：“他们想拿我女儿也当试验品？他们怎么能这样没人性！”
　　庞倩倩闻言，小心翼翼的说：“要不你先问问带着您女儿的那个女人？或者我替你去问？”
　　尤幽闻言，似乎有点醒过神来，抬眼看看她，说：“不用了，这件事，你不要告诉任何人。”
　　庞倩倩立刻说：“科长放心，我绝对不会说出去一个字的。”
　　第二天，尤幽一打开手机，就看到一连好几条新闻：
　　《自由日报记者就中国军方人体实验内容进行调查被扣留》
　　《联合国就中国军方人体实验发表声明》
　　《星条国对中国军方进行人体实验发出谴责》
　　《人权？伦理？还是尖端科技？未来战争走向究竟是什么？》
　　这些新闻内容都是跟幽月计划有关的，尤幽心头浮现了一丝轻松，她觉的叶楠茜和赵唯一那边现在一定焦头烂额了。
　　尤幽很清楚这件事一旦被捅到国际上，会给这个国家带来什么样的影响，这种政治丑闻爆出去，等着落井下石的敌对国，看着有便宜可占就往上凑的墙头草国家都会趁机从中取利，这件事情如果不尽快平息下去，国际贸易首先就会受到打击，国内经济很可能受到重创。
　　网络上也硝烟四起，很多人在攻击爆料的人是受他国指使的间谍，为了钱出卖祖国，给敌人递刀。
　　看着这些大骂爆料者是汉奸的评论时，尤幽默默翻出了一张照片，照片里是夜儿的笑脸。看看这个作为试验品诞生的孩子，从一出生就开始充当小白鼠的孩子，尤幽关掉了满眼汉奸的叫骂声的页面。
　　雷鑫把刚由工人送来的食物以及日常生活用品拿进房间里放下，夜儿就已经蹦跳着跑出来了，她灵敏的身体毫不费力跳进雷鑫的怀里，说：“妈妈，给我买巧克力了吗？”
　　雷鑫说：“当然买了，等下我给你拿。”
　　她把夜儿放下，去拿巧克力。
　　门上却传来了敲门声，雷鑫疑惑了一下，过去打开了门。
　　门外是乔装过了的尤幽，雷鑫打开门的一瞬，并没有认出来，看尤幽摘下用来掩饰面容的帽子以后，她才反应过来，惊讶的说：“你.......”
　　尤幽已经进门了，反手关上门，说：“没有人知道我来这了。”
　　雷鑫看着她，看她穿了一身男运动服，把头发藏起来，然后戴了个假发套，再加上她原本就比较英气，再戴上帽子，乍看之下，很难看出她是个女人。但是夜儿此时也跑过来了，跑过来以后，看了一眼，就叫了一声：“妈妈。”
　　尤幽没有回应她，她看看夜儿可爱的小脸，再看看雷鑫，说：“为什么她会这么叫我？你教她的？”
　　雷鑫点了点头，说：“是我教她的，我也经常给她看你的照片，我觉的她有权力知道自己的来历。”
　　尤幽深深叹口气，她还是下意识的抗拒夜儿对她的亲近，她不知道为什么，她甚至有意识的绕到了雷鑫另一侧，才说：“我想跟你谈谈她。”
　　雷鑫点头，让她坐下来谈，还给她倒了一杯水。
　　尤幽握着水杯的手有些发抖，好一阵才说：“她是我的孩子对吧？”
　　雷鑫点头，说：“对，用的是你的卵子，在你十几岁的时候就冷冻保存的卵子。”
　　尤幽微微皱眉，说：“那她的父亲......”
　　雷鑫笑了笑，说：“生物意义上来说，父亲是我。”
　　尤幽有些愣怔，雷鑫说：“双雌生育，这个对你来说，要搞清楚可能有些复杂，其实就是通过.....”
　　尤幽打断了她，说：“你不用说了，这问题对我来说的确很复杂，你也没必要在这个问题上撒谎。”她说又深深叹了口气，说：“夜儿的诞生，有多大意义？”
　　雷鑫想了想，说：“夜儿是第一个双雌生育的孩子，全世界第一个，同时，她遗传了你的基因特性，在抵抗焦虑，抑郁这些情绪问题上有基因优势，你知道人类有很多的精神问题其本身就是携带在基因里的，这些基因的遗传排列，互相作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一个人会不会在高压下产生精神问题.....夜儿获的了你的遗传，在这方面很有优势，而实际上他们需要的也正是这种遗传优势。”
　　“可我患有创伤后遗症还有人格障碍。”尤幽不解的说，她的目光看着雷鑫，希望能获得答案。这次却是雷鑫叹口气，说：“但你是所有试验品中情况最好的。”
　　尤幽沉默了一下，片刻后才发出：“呵呵...”一声笑，不知道是表达嘲讽还是痛苦。而后又说：“夜儿现在已经开始试验了吗？”
　　雷鑫也沉默了，续而颇为艰难的点了点头。
　　尤幽好一阵没说话，雷鑫看着在一边玩积木吃巧克力的夜儿，说：“她现在的智力已经相当于十岁的孩子了。”尤幽闻言依旧没有说话，夜儿却跑过来说：“妈妈你们在说我吗？”雷鑫脸上浮现一个勉强的笑容，迎合着她，说：“是呀，对了，夜儿，你去玩篮球给这个妈妈看看好不好？”
　　夜儿闻言，把剩余的巧克力全部塞进嘴里，含混的说着：“好。”然后就跑去客厅一角给她专门设置的小篮球架边打篮球。尤幽看着她，看着一个三岁的孩子熟练的运球，投篮，甚至还来了个扣篮。
　　雷鑫说：“研究进展目前看着很不错。”
　　尤幽明白她什么意思，一个三岁的孩子，有十岁的智力，超常的身体素质，速成训练在她身上发挥了巨大的作用。尤幽问雷鑫：“她现在应该还没出现什么问题吧？”
　　雷鑫点头，续而摇头，说：“我每天都在关注她的每一点变化，她现在是没什么问题，但是以后的情况，不容乐观。”
　　尤幽轻声问她：“会变成我这样吗？”
　　雷鑫闻言说：“很难说，可能比你还遭，也可能比你好点，但我觉的出现问题是必然的，区别只在于程度的不同，我根本不确定她以后会变成冷血的反社会变态，还是会变成精神病。”
　　她说着突然扶额叹了口气，说：“又或者在痛苦中把自己逼到自杀，什么都有可能，就是绝对不可能是一个正常的人。”
　　尤幽于是说：“你为什么会产生合作意向？孩子是你生的？在生之前，你应该已经明白你要面对的是什么了吧？”
　　雷鑫点头，却又摇头，说：“不，我不是完全知道。在他们选中我负责这个研究的时候，我只是为了双雌生育的技术得到突破而欢欣鼓舞，我不知道植入我子宫的这颗卵子到底带着什么样的意义，而当时的我也只知道作为一个科学家要面对的问题，而不是很清楚作为一个母亲要面对的问题，而当时如果他们告诉我卵子的来源，我肯定会拒绝这个要求，其实我不是很明白，他们为什么不让你自己生？”
　　尤幽冷笑：“他们想过，但很难保证胎儿顺利出生，因为没有任何一个试验品愿意配合这个实验，这是第一个问题。第二个问题，他们训练我的时候，需要的是只是杀人机器，有了现代科技，生孩子这种事并不需要我自己来完成。第三，如果用我的孩子进行二代试验，他们必须截断我跟孩子的一切链接，通过我自己生，这点就很难做到。还有什么比一个愿意自愿为我代孕的，高智商的女科学家有更完美的选择呢？而且这个孩子还能获的优中选优的两个人的遗传基因。我觉的你当时应该是被他们口中的美好理想忽悠了。”
　　雷鑫沉吟了一阵，说：“是有点被忽悠了，我现在才二十八岁，四年前做这个决定的时候才二十四岁，我当时就是想研究如何把双雌生育应用到人类本身上，在这之前都是动物实验，但是十月怀胎，三年抚育，让我彻底改变了当初的想法。如果再来一次，我绝对不会再干这种事了。”
　　尤幽却说：“我现在只想把参与做这个决定的人一个一个都杀了。”
　　雷鑫看着她，说：“我能理解你的心情。”
　　她看到尤幽额角有一抹青筋浮起，显然实在极力的控制自己的情绪，她的手也依旧在抖，因为抖得厉害，她不得不把水杯放下，然后双手交握在一起，依旧在颤抖。雷鑫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强行让她的手不再颤抖。
　　尤幽这才缓缓吐出一口气，说：“我现在非常痛苦，但是全世界恐怕也没有人能懂我这种痛苦，甚至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到底怎么描述这种痛苦。我就像一头猪，没有一丝人格尊严，被洗净扒光，摆在切肉台上大卸八块，最后被端上餐桌，被他们一边吃一边评价肉质。而我自己都不知道我还遗留了一块肉在不知道角落里，被培养，准备等她长大了继续吃。”
　　她说着，突然就说不下去了，浑身发抖，痉挛。雷鑫吓了一跳，随即匆忙转身离开，不多时又回来，把一个喷雾剂放在她的口鼻上，说：“深呼吸。”
　　尤幽依言深深吸了两口气，缓了片刻，感觉自己脑子清醒起来。雷鑫拿走了喷雾剂，解释说：“这是大麻提取物，不像直接吸食大麻那样刺激，但是很有效，可以短时间内放松神经，安抚情绪。”
　　尤幽疲惫的仰靠在沙发上，休息了片刻，才说：“对不起，我失态了。”
　　“正常的。”雷鑫晃着手里的喷雾剂说：“我这里备着这个东西，你就知道怎么会事了。”
　　尤幽点了点头，说：“如果不是你背弃了他们，我这辈子都不会知道夜儿的存在，可你为什么会背弃他们？”
　　雷鑫想了想，说：“以前我是个科学家，现在我是个母亲。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我不能让夜儿变成你这样。”她放下喷雾剂，叹口气又说：“从这个项目成立开始，每一件事都是违背自然规律，违背人性的。你作为一个母亲，没有丝毫的知情权，而孩子的诞生就是为了让他们研发更好的杀人武器。”
　　尤幽却突然想起一个问题，说：“他们还保存着我的卵子吗？”
　　雷鑫闻言说：“据我所知，他们当时保存了24枚，我怀孕尝试了两次，第二次才成功怀孕，一共使用了八枚，成功一枚。”她说着看了一眼夜儿，又说：“他们实验室里，应该还有十六枚。”
　　尤幽点着头，说：“我知道了。”
　　雷鑫问她：“你打算想办法把它们毁掉吗？”
　　尤幽点头，问她：“你说你尝试两次怀孕，相当于做了两次试管，我知道做试管是很痛苦的，你真是有献身精神。”
　　雷鑫自嘲的笑了一下，说：“当时年纪小，脑袋里水太多，还为了自己24岁就能拿下这样重要的研究项目骄傲的不得了，我还是处女生子呢，你知道吗？”她说着自己先笑了起来，尤幽也忍不住笑了一下，笑着两人却又同时慢慢沉默了下来。
　　笑也驱散不了两人之间沉重的气氛，好一阵，尤幽才说：“你想好合作了吗？”
　　雷鑫说：“你有办法送我和夜儿离开这个国家吗？”
　　“你想带她逃离？”尤幽看着她问。
　　雷鑫点头，尤幽想了想，说：“好，这件事交给我，我会不惜代价送你们离开，要求只有一个，照顾好她。”
　　雷鑫也点了点头，说：“在这之前，你什么地方需要帮助，我都可以帮你。”
　　尤幽猛然想起自己来拜访雷鑫的重点，说：“一个出逃的试验品被捕了，叫余茹，我想知道她被关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