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榜]百变苏哥哥》帆过十洲

37、8

　　萧选虽然疑心病越发地重了，但总还未老糊涂。
　　琉球使团刚一出京，萧景琰便接到了密旨，备战琉球，天天忙得脚不沾地，早出晚归。
　　这日萧景琰披星戴月地从兵部回来，惊觉有三日未曾去找过梅长苏了，便先往王府后院绕了一圈。
　　梅长苏正坐在池边的石头上逗弄一只十分眼熟的鸽子。
　　萧景琰轻咳了一声，梅长苏逗弄鸽子的手停了停，才转头来，浅笑着和他打了个招呼：“景琰。”
　　“……你喜欢鸽子？”萧景琰不怎么在意地走了过去，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梅长苏有点不自然地抚了抚鸽子的背，推了它一下。那只鸽子便展翅飞了起来，不一会就消失在了夜色里。
　　萧景琰道：“皇长兄府上的鸽子，你若喜欢，我可以替你问他要几只来。”
　　梅长苏苦笑道：“你这不是什么都知道了吗。”
　　萧景琰心道我只是看出来你和皇长兄有联系了，怎么叫什么都知道了呢。
　　他心里想着，面上却是一动不动。
　　梅长苏怅然道：“我一向知道你们人，是喜欢有话偏不直说的。嘴里说什么，心里却未必在想什么。我没想到有一天我也会这样，可我没别的办法了。”
　　萧景琰仍然不知道他在纠结些什么，只好道：“我说过，你有什么话都可以跟我说的。”
　　梅长苏侧头看了他一会，才道：“我之前骗了你。”
　　“但是你没想害我。”萧景琰肯定地道。
　　梅长苏于是垂眸抿了抿唇，露出了一丝笑意。
　　萧景琰放柔了声线问他：“现在你愿意和我说了吗？”
　　梅长苏没有抬头，只兀自道：“他们可能以为我是傻的，或者以为我没有醒着，所以说话的时候都不大避开我。我确实不太懂人和人之间是怎么说话的，但我听得懂他们的意思。”
　　萧景琰很快意识到梅长苏说的“他们”是琉球人。显然，对于梅长苏来说和琉球人在一起的日子不是什么好的回忆。他犹豫了一会，还是伸出手去，握住了梅长苏的手。鲛人的手很凉，带着些许潮意，让他忍不住将另一只手也覆了上去，试图让对方暖和起来。
　　梅长苏任由他动作，继续道：“他们说，东海的兵权在誉王手里，他们可以配合誉王打到金陵来。到时候誉王做皇帝，他们拿财宝。”
　　萧景琰脸色微沉，手稍稍收紧了些，又很快放松了。这次轮到梅长苏将另一只手覆上去了：“我知道那个誉王和他们是一起的，如果他做了皇帝，我永远不能去对付那些琉球人。我确实不是什么睚眦必报的人，更何况他们伤我有我种下的因，但他们想伤我族人，我绝不能原谅。我是在借你……和你们朝堂上的另一股势力联系上，我在借你的手，完成我的私愿。”
　　梅长苏终于抬起了头，他深深地看了萧景琰一眼。
　　这个人英挺的眉目在月光下投下些许阴影，显得面容更加硬朗；一双星眸澄澈而明亮，决容不下一粒沙的。
　　梅长苏叹了口气，便要抽出自己的手要回到荷塘去，却被萧景琰死死地攥住了。
　　“长苏，你叫那只螃蟹给我送信的时候，怎么就没想这么多呢？”萧景琰问他。
　　梅长苏愣住了，讷讷道：“它……它和你不一样的……”
　　“哪里不一样？”萧景琰道，“我和你难道就不是朋友吗？”
　　“是！”梅长苏急忙道，“所以我才怕你……”他说到这里，戛然而止。
　　萧景琰倒觉得松了一口气，有心思调笑起来了：“怕我什么？”
　　梅长苏不说话了，半晌后破罐破摔地道：“怕你厌恶我。”
　　萧景琰认真道：“所以我还是比那只螃蟹重要的。”
　　梅长苏瞪了他一眼，挣了一下：“让我回水里去啦。”
　　萧景琰抿着嘴松了手，看着梅长苏一头扎进了池塘里沉入了水底，忽然唤道：“长苏。”
　　梅长苏吐了个泡泡示意他在听。
　　萧景琰忍俊不禁：“你觉得，是我家好，还是你家好？”
　　这一次，梅长苏没有回答。
　　萧景琰不强求，站起了身来转身走了两步，又停下了步子，回头道：“日后再叫鸽子来，白日里叫吧。鸽子晚上也是要睡觉的。”
　　梅长苏待他走得远了，才猛地从水底探出头来，趴在池边的太湖石上看着萧景琰的背影消失在一片灯火摇曳里。
　　是这里好，还是龙绡宫好呢？
　　那，自然是龙绡宫好的。
　　那是他出生成长的地方，外面有广阔无垠的海。他熟悉每一块珊瑚，认识每一条鱼。那里还有他的父母，他的族人。
　　而这里只有这一方池水，满眼都是陌生的物什，周遭熙熙攘攘的都是人声。
　　可，这里有萧景琰呀。
　　他问自己，这是一个足够的理由吗？
　　梅长苏仔细盘算着。他的母亲是族中织绣手艺最好的，他的父亲是族中最有威望的，即使他不在，他的父母也可以过得很好。他们一族虽然难得出一个武力派，但龙绡宫会给他们提供庇护。若是他不在了，族人受了欺负也可以向龙绡宫求助。
　　大抵除了会想念，他没什么好担心的。
　　至于这里……
　　这方池塘虽小，但却只住了他一个。听琉球人说，金陵城里似乎还是有河的，若是憋得慌了，大可以叫景琰带他出去……
　　梅长苏想着想着，忽然觉得不对。
　　怎么忽然就好像，他要和萧景琰在一起过日子了似的呢。平白无故的，为什么要考虑这些？
　　他一向活得算得上潇洒，寻常朋友便是三年五载不得见也不会有多想念，若是自己要做什么旁人不理解也是懒得解释的。
　　为什么要担心萧景琰厌恶他？
　　梅长苏眼前忽然浮现出那日萧景琰抛着钥匙对他说“你是我的了”的样子。
　　萧景琰是王爷，是大将，何必如此在意他一个鲛人？人类不是都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吗？
　　他是怎么回答的？好像是：“我被赏赐给了你”？
　　他林殊，什么时候甘于被人支配，又怎么会甘之如饴大言不惭地说出来？
　　刹那间，他好像明白了什么，倏忽将自己沉入了水底，咕嘟咕嘟地吐起了气泡，仿佛这样就能假装自己的脸没有红一样。

　　梅长苏一夜之间想得通透，萧景琰却劳累非常，回了房间沾枕头便熟睡了过去，一点多余的心力都没有了。
　　以至于第二天一早他从后院往外走的时候被吓了一跳。
　　梅长苏扒着岸边的石头，将自己的双手垫在了下巴下面趴着，似是特意等着他，而且已经等了很久了，见他出来，扬起了一个乖顺的笑，与他道：“景琰，早。”
　　萧景琰停住了步子，犹疑着问：“长苏你……有事？”
　　梅长苏又笑得更加灿烂了一下，长尾在身后拍出一朵细小的水花：“没有啊，就是想看看你。”
　　萧景琰呆愣了半晌，终于明白了梅长苏的意思，脸色红了个彻底。
　　可他却没有水可以潜下去的。
　　于是他十分外强中干地瞪了梅长苏一眼：“待我晚上回来你再看，现下我要出门去了。”
　　梅长苏于是挥了挥手：“小心些——什么时候去东海，记得带上我呀。我跟你去，给你当个先锋。”
　　萧景琰哭笑不得：“放心，若是去东海，一定想办法送你回家。”
　　梅长苏眨了眨眼，想说我不是这个意思，可萧景琰被副将喊了一声，便与他挥了挥手，步履匆匆地离开了。
　　“呆子。”梅长苏小声咕哝着，“可不呆，就不是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