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之群魔》如鱼饮水

1、第一章 恋人

　　九月淅淅沥沥的雨天，伊仄穿着一件黑色的风衣，叼着根烟站在医院门口的花店。他双手插兜，耷着眼皮瞧花瓶里那束艳红的玫瑰。
　　花店旁边就是医院的太平间，一辆装饰着黄白绸花的灵车就停在边上。一群男女呜呜啼啼，抬着具蒙了布的尸体往车上送。不知哪里窜出来三条狗，浑身的毛湿漉漉地贴在皮上，追着那尸体嗷嗷地吼叫。
　　那家人还得分心轰狗，场面有些狼狈。一个不留神，一条狗竟窜上去扯下了白布，顿时惨白的尸体曝露出来。
　　有人发出了压抑的惊叫，男女们忙拽上白布把尸体送入灵车。发动机嗡鸣，惶惶开走。三条狗追着车跑出了半条街，这才狂吠着四散而去。

　　伊仄以前经常在这里等顾雪城下班，太平间门口什么奇怪景象没见过？但像今天这样的，还是有些诡异。他不信邪，不往别处想，但估计那家人回去肯定要请和尚做法事了。
　　他以前总是买一束花等那人，今天却不敢买。
　　等了好一会儿，半盒烟都抽完了，他终于看见一个男人撑着青色的雨伞走出门诊楼。
　　那男人留着清爽自然的短发，高挑瘦颀，穿着合身熨帖的衬衫西裤，外面套着件米色的大衣。伊仄松了口气，至少顾雪城还没有把他送的大衣扔掉。
　　伊仄总是无精打采的脸上顿时精神一振，几步凑上去，“哎呀，雪城下班啦！”
　　顾雪城秀长的眉微微蹙起，瞥了他一眼，沉默地走向停车场。
　　还生气呢……伊仄心想，他迈开两条大长腿追上顾雪城倒也不难，一贯懒散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谄媚，“媳妇，生日快乐，回家吃还是外面吃？”
　　顾雪城掏出车钥匙开门，自己坐进了驾驶室。伊仄不等他说话，一屁股钻进副驾驶座。
　　顾雪城的唇抿成了一条线，额角隐约有青筋暴露。
　　伊仄知道他素来有修养，吵骂是极少的，沉默不语已经是明显愤怒的表现。典型的知识分子，喜欢冷暴力。伊仄双手交握缩在角落里老实的像只兔子，悄悄瞥过一眼，“媳妇，我饿。”
　　一瞬间他简直听到了顾雪城的咬牙声，随即车子开动了。
　　他长舒一口气，到底顾雪城这人心软，没把他踹下车。顶着老脸这么卖萌，他觉得自己也是够拼的。

　　顾雪城住在离工作的医院车程二十分钟的一栋公寓里。房子有九十多坪，三分之二的家具和用品是伊仄硬塞进来的。顾雪城热衷学术，是专业领域的贵族，日常生活的贫下中农。
　　顾雪城脱了西装，换上了纯棉的T恤和裤子进厨房做饭。伊仄赶忙钻进去帮他打下手，淘米切菜一通忙活。外面仍在下着冷雨，屋子里却很暖和。顾雪城的头发前帘有点长了，做菜低头时会稍稍遮住眼睫，伊仄看见了，伸出手帮他拨开。
　　微凉的修长手指碰触到了额角，顾雪城没有作声，却抬起眼看向他。
　　那样的眼神，和他学生时代一样，沉静透彻，理智之中却不失感性。伊仄这一刻才骤然有种终于回到家的切实感受，心头蓦地涌上一股充实又酸涩的情绪。他没忍住走到顾雪城身后，双手环住了他的腰。
　　“瘦了呢。”
　　“别闹，做饭呢。”
　　顾雪城手持汤勺搅着一锅伊仄最爱的水煮鱼。他做饭偏清淡，但伊仄在时，他就会做这种辛辣口味重的菜色。
　　“我回来了，雪城。”伊仄把脸埋进顾雪城的颈窝，深深嗅着他T恤上的肥皂味儿。
　　顾雪城叹了口气，握住了缠在腰上的那双手。

　　吃过了饭，顾雪城戴上银边眼镜，上网看新闻。伊仄知道他的习惯，立马泡了杯热茶放到桌上。果然顾雪城一边浏览网页一边把手习惯性地伸向固定的方向，摸到了茶杯拿起来喝了一口。
　　“什么新闻？”伊仄瞟了一眼，觉得图片有点瘆的慌。
　　“说是尸体失踪了。”
　　“买卖器官？”
　　“倒不是缺了器官，是本来停在太平间的尸体，整个不见了。太平间的门是看门的临走前锁住的，只能从里面打开。”顾雪城推了推眼镜，“有说诈尸的，有说鬼怪作祟，这个月的第二起尸体失踪案了。”
　　“这成连环密室盗尸案了？我们领导肯定喜欢这种案子，他推理小说看多了。”伊仄从背包里拿出一个黑盒子，坐到顾雪城旁边。
　　“这种案子还不至于落到你们特别事务局头上吧。”
　　“活人失踪都管不过来呢。”伊仄打开黑盒子，看着顾雪城，“雪城，送你个生日礼物。”
　　顾雪城静静看了盒子里的东西三秒钟，脸色有些发青，“伊仄，这是真的假的？”
　　“真的，俄国制造，我费了番功夫搞来的。”
　　“伊仄！我过生日，你送我把枪？”
　　伊仄愣了一下，搔搔脑袋，“……雪城你别生气，这世道乱，你拿着防身……”
　　顾雪城一下子站了起来，“你给我把话说清楚！”
　　媳妇生气了……伊仄心想，满头冒汗。
　　“前年你送我到新加坡度假，我回来你一条腿骨折。去年你送我一扇防盗门，你失踪了大半年住院整整三个月。今年、今年……你送我一把枪！”
　　“今年我他妈是不是只能给你收尸了！”顾雪城发怒没有伊仄那种乱摔东西的习惯，只是脸色青白浑身发抖地杵着，伊仄有时候恨不得他乱摔乱打发泄一下，也比这样气到内伤要好。
　　“媳妇，别生气了……”伊仄小心翼翼扯了扯他袖口，被他一把挥开。
　　“带着你的东西滚。”顾雪城捂住了眼。
　　“雪城……”
　　“你失踪了半年，我以为你死了呢……我知道你有任务，你可以不告诉我你在哪，你在做什么，但你至少可以用个公共电话，告诉我一声你还活着吧？”
　　“雪城，对不起……媳妇……你别生气啊……我错了……”伊仄知道顾雪城性格比较内敛，激动到这种程度他这也就是第二回见。头一回……是十五年前他替顾雪城挡了枪子差点死了那次。

　　顾雪城叹了口气，收拾了一下情绪，却走到衣架前拿大衣。
　　“雪城，你干嘛去？”伊仄有点慌。
　　“你不必知道，今后你去哪儿也不用告诉我。”
　　顾雪城拉开门，伊仄当特种兵时的反应速度都用上了，一把扑住他压在了门上。
　　“你放……唔……”
　　伊仄干脆利落地吻住他，堵住他的话。顾雪城怒不可遏，一拳打上来。他这种弱质医生哪是对手，被伊仄捏住了双腕，扯开腰带。
　　两人都太过熟悉彼此，身体上的愉悦终于战了上风。伊仄抱着顾雪城又回了卧室。

　　雨还没停，打在楼下的梧桐叶上沙沙作响。没关严的窗户透出雨水的味道。伊仄淡茶色的长发凌乱地散落肩头，他叼着根没点着的烟，静静端详着对面男人白皙苗条的脊背。
　　顾雪城背对着他坐在床边，摸了摸乌黑的枪身，平静道：“教我怎么用。”
　　伊仄膝行到顾雪城身后，环抱着握住他的手，给他演示装弹匣，开关保险栓，瞄准。伊仄身上总是一股淡淡的薄荷烟草气息，顾雪城只要闻到这股味道，心就会莫名的踏实下来。
　　伊仄的工作很危险，这种危险不光是对他自己，对他珍惜的人也是。顾雪城知道他是伊仄的一根软肋，容易被他的敌人利用。
　　他此刻握着枪，修长的手指搭在了扳机上。必要时刻，他会毫不犹豫的扣下扳机，不管是对着伊仄的敌人，追杀自己的歹徒，还是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