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幸]半步之遥》云依石

1、此刻

　　幸村从睡梦中睁开眼睛的时候，时间已经是早晨八|九点了，被拉开一半的和式木门放进还不刺眼的阳光，照在人身上，暖洋洋地让人有种再睡过去的冲动。

　　空气清新的早晨，没有俗事纷扰，就这么肆意地睡个回笼觉似乎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如果下一秒岳人没有进来说话的话，幸村真的打算如此随性而为。停止打网球修养这么多年，他已经学会了如何在适当的范围内尽可能对自己好些。

　　“精市，不二君半小时前打电话过来说他马上会来造访，因为你昨晚睡得不好，所以我帮你接通了。”

　　二十岁左右的日向岳人身高比国中时抽条了一些，却依旧灵巧可爱，暗红色的发丝柔顺地贴在白皙的脸颊两侧，嘴角是有些沉寂的微笑。

　　“周助要来吗，这么早真是难得。”幸村闻言起身，笑着向岳人道谢后三下五除二收拾起榻榻米上的床铺，洗漱过后岳人已经搬出了小桌，上面摆着用做早餐的茶点。

　　“诶，居然有油豆腐包。”幸村走过去盘腿坐在岳人对面，看到桌子上这不太应该出现的食物有些惊讶。

　　“昨天去东京见编辑，回来的路上看到就买了些，是新开的店，偶尔改改口味也好。”岳人咽下口中的东西回答，说起这些琐事，他脸上的神情不自觉鲜活了许多，终于有了些国中时灵动的样子。

　　“是吗，我有半个月没有离开这里了，改天也出去逛逛。正好我们的日用品快用完了，顺路采买一些。”幸村把微卷的鸢尾色头发别在耳后，思索着说道。

　　“我过几天还要去签出版合约，一起去吧。”岳人吃完点心，又喝了口茶，习以为常地回应到。

　　要是告诉国中的日向岳人，他日后会与立海大那个神之子幸村精市长期合住，并且关系不错，岳人肯定一百个不信，然而事实就是这样奇怪的发生了。两年前离开东京，岳人阴差阳错和已经成为小有名气的画家的幸村合租了一座位于乡下山边的老宅子，起初他还很担心两人会有些合不来，无奈因为现实原因无法退却，后来发现完全是他想多了。

　　离开球场多年的幸村温柔而礼貌，连说话都很少语气波动很大，那个强势又霸气的球场上神之子的形象似乎早已从他的生命里抹去。他遵循着一些舒适的生活习惯，随性而放松，不在画板上涂抹的闲暇时间或者看看书，或者发发呆，如同一个真正的文艺的艺术家，让人根本无法想象这个人曾经也有在球场上挥洒汗水，奋力大喊的时光。

　　到底是这才是幸村的真正面目，还是对方也和自己一样因为种种不得已的现实最终改变了初心，岳人并不是很清楚，但他知道，幸村与他一样，心中有着不愿意被任何人触及的秘密。

　　他们固执又悲观地守着这个秘密，小心翼翼，所以才可以感知到对方同类的气息，继而和谐地守着底线地相处。

　　“昨天东京室内的堵车太严重了，我回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凌晨……”岳人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昨晚他回来的极晚，尽量减轻噪音地进门，却发现幸村的屋子还反常地亮着灯，画室里笔散落一地。今早起来时，画室已经被不知何时打扫干净，而幸村睡得昏昏沉沉，连房门都没有关严。

　　岳人本来想问问幸村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话到一半却想到什么停了下来。他不确定这些反常是否与幸村的秘密有关，而若真的有关，他如此问出便跨越了两人心照不宣维持的界限。

　　“说起来周助有在电话里说他为什么会大早上来找我吗？以他的生活习惯真是有些奇怪啊。”果然，幸村下一秒便笑意不达眼底地转移了话题，岳人见状暗叹了口气，只能在心中为幸村祈祷，希望他不会像自己一般落到如今的下场。

　　“不二君说手冢君在美国打比赛，他一个人无聊，正好听说近期山里的景色很好，所以来找你玩。”岳人顺着幸村的话说了下去。

　　“对啊，手冢又去美国比赛了，说起来越前和远山也在吧。”幸村像是刚刚才想起来一样，饶有兴趣地笑了笑，如同一个听故事的路人。

　　那个曾经称霸国中网球界，天才无数的王者立海大，六年过去后，没有一个人继续征战在球场上。

　　时光将那群单纯热血的少年们连同他们永无畏惧的心一起封存，只容许隔着无数现实的惆怅怀念。

　　再也没有人，还似年少时。

　　幸村是真的方才才想起来比赛的事，又是真的对此毫无波动吗？岳人不清楚，他只知道自己还暗中关注着每年的世界网球赛事，关注着如今活跃在职业网坛上仅剩的三位同伴，当然，从来不会让别人知道。

　　一场早餐很快吃完，幸村收拾了碗筷的功夫，不二就出现在了门口。按着速度来看，这只腹黑小熊应该是早晨五六点就起床了，这对不二来说实在是难得，幸村见状不由得挑了挑眉毛。

　　“好久不见，精市。”棕发青年弯着笑眼，脖子上挂了一台相机，歪头打招呼，十年时光将他雕琢地愈发如玉般耀眼。

　　“上个月刚见的面，也不算好久吧。也难怪，除了手冢君想来我们其他人在你的记忆里都自带模糊功能。”幸村无伤大雅地开了个玩笑，成功噎住了笑眯眯的棕发青年，当然，下一秒，他的笑容愈甚了。

　　与和岳人近两年同住才熟起来不同，幸村和不二在u17时就已经关系很好了。

　　当初很多人都说青学的不二周助和立海大的幸村精市颇为相似，还是很有道理的。不过或许是因为所处位置的不同，幸村比起不二多了分强势与霸气。当然，时至今日，那份强势大概早就随着平淡的生活隐匿无踪了。

　　“精市这么说我可真是伤心，我们认识这么多年的情意呢？”

　　“你够了，不怕手冢君吃醋吗？”幸村不为所动，戏谑地笑着问。

　　“怕什么，他又不在。”不二笑着摸了摸下巴，对幸村的戏谑毫无波动。他与手冢在国中毕业后不久突然宣布在一起，一个冰山一个腹黑美人，惊掉了一群人的下巴。如今六年已过，这两个人感情一直稳定发展，甚至愈发深厚，大家也习惯了时不时地开几句玩笑。当然，能大胆玩笑还不吃一点亏的，应该只有幸村了。

　　“手冢君在美国打比赛吧。”幸村一边回屋把小桌与茶点摆出来，一边和不二闲聊。

　　“是啊，越前也在，不知道他们会不会遇到一起。”不二走过来帮幸村把昨晚备好的团子从袋子里取出摆好，听起来一点都不担心自家男朋友和后辈可能出现的对决。

　　“我们这群人，现在还在打球的只有他们和远山君了吧。”幸村淡淡说了句，随着主人的动作低垂下去的鸢尾色发丝恰巧遮住了他的眼睛，看不清情绪，不二闻言，正在泡茶的手一顿。

　　当年在国中时代几乎无人可比，全是天赋决绝之辈的立海大，竟然没有一个人走上职业网球的道路。

　　不二还记得十年前那个灰暗的下午，太阳被厚重的云层遮住，空气闷得人压抑到抓狂。正在u17征途上的幸村突然倒下，被紧急送往医院，同位远征队的他恰巧在旁，跟着一起到了医院。

　　异国的语言成了催命的字符，他们只能无助地看着教练翻译与医生们忙前忙后，祈祷幸村无事。最后，迹部通过家族力量紧急请到专家下了结论，幸村的身体已经不可能支撑长期的高强度运动，要是想活命，就乖乖的好好修养。

　　那个曾经创造出无数奇迹，术后短短一个多月就重临球场的神之子居然就这么妥协了。大约是匆忙赶来的家人流在病床前的泪水太多，让少年明白了未来与责任的含义。

　　“都不是小孩子了，大家都有自己的路要走，菊丸去做了老师，大石在医学院每年都可以拿奖学金，你们的丸井和桑原合伙开了餐厅，仁王进了娱乐圈……精市不也在画画上走出了一条路吗？”不二故作轻松地举了一大堆例子后说道，他心里清楚，幸村一直没有在网球的事上释怀，但，那又如何呢？少年时光早就如水般流去，永远无法回溯了啊。

　　“你说得对。”果然，幸村只是抿了口茶，笑着点头。他已经学会了从来不会把任何负面情绪外露出来。

　　“对了精市。”一杯茶闲聊过后，不二终于下定决心说出自己此行的目的，“你听说了吗？真田要订婚了……”

　　拿着茶杯白皙修长的手短促地抖了一下，洒出几滴茶水，不安地晃动着。

　　“不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