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无渡——彼岸花》莲粟

5、Chapter 5

　　我知道行棋无悔，感情也是一样。

　　——暮商

　　庭院的溪水倒映着西斜残阳，红沁沁的一片颜色，煞是晃眼，溪边的翠色景致也罩上了一层金红，郁郁葱葱的消减了暑气。

　　尽管穿着紫缨络薄纱的十二单衣，暮商的细纱肌襦袢早已被汗水浸透，指尖点过的棋子，留下湿蒙蒙的潮气，不一时便蒸腾无痕。

　　藤原佐为光洁的额头有细密的汗珠，他看了看暮商鬓边湿碎的头发，合扇直身：“蒲月天热，这里不是宫廷，玄月小姐不必穿十二单衣辛苦了自己。”

　　暮商登时娇羞的红了脸，转头遥望窗外的水芙蓉，“你可是我的老师啊。”话是如此，心间却有适当的温度郁郁蔓延。

　　“我又大不了你几岁。”藤原佐为起身拭过额间的汗水，抬头远望着庭院暮霭幽幽的寂静，声音如同感概波漾在棋室中，“这里庭院素净，真的很适合弈棋啊。”

　　“能够和藤原老师对弈我也觉得欢喜呢，只是经常任性的麻烦老师陪我下指导棋而不能和实力卓越的棋士对弈感觉非常不安。”暮商说完话连忙以宽袖拂面，倾吐心事的舒畅和女子失言的羞涩涌在脸上，宛若蒲月芙蕖。
　　“不必介意，玄月小姐的思维缜密，而且进步的相当快啊。”

　　明知道是宽慰的话，暮商还是捂紧胸口压抑着欢喜，抬头迎上藤原佐为善意的笑容，真的没有丝毫不悦神情。

　　“玄月小姐喜欢下棋吗？”

　　“嗯。”沉默半晌，暮商幽幽的吐出气息，满腹的心事卡在喉间难以倾诉，邂逅时的情愫在黑白的颜色间已变得坚定。

　　那种情愫，是一种奇异的感觉，书卷中晦涩难懂的意境，忽然全部有了答案。

　　“藤原老师为什么选择成为棋士呢？”

　　“只有这样才能每天，每天，和心爱的围棋在一起啊，直到生命结束的那一刻。”藤原说这话时目光飘远，带着陌生的萧索，“只是有点担心那时候如果仍未领悟‘神之一技’，还有许多遗憾吧。”

　　暮商慌乱不止。此时的心情不知该用怎样的语言形容，说不清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失意，还是为乱世的淡泊欣喜。

　　情愫萌生的时刻只为了玉质冰坚的掷棋声，铿然直指人心，情感也就有了生命，她的感情如同弈棋，落子的一刻，决绝无悔。

　　“藤原老师的妻子一定是一个温柔善弈的女子吧？”暮商聪敏的一笑，艳若桃李，这样执著于弈的人，该是未有家室。

　　“呃——”藤原佐为一时语塞，随即一个宛转的轻笑，象牙丝扇掩着绝丽容貌，“有些东西不是想得到就能够实现的。”

　　比如感情，比如神技。

　　不是漫长的努力或等待就一定会到达彼岸。

　　他执著于斯，却不想逃避感情。

　　执著的人往往心性高贵。渴望妻子贤良聪敏，情意相投。然而身为天皇的棋师，他没有显赫的家族背景，没有敌国的财富，在这样残酷而现实的国家想娶一位才貌双全的贵族小姐几乎无望。

　　倾慕他的贵族女子不在少数，然而有勇气随他共度寒舍无悔的又有几多呢？就算真的有对爱恋固守金汤的女子，她的族人也会无法忍受这样的婚姻，最终要心爱的妻子忍受众叛亲离的痛苦，宁愿从未发生过才好。

　　“若是每天能和藤原老师对局，是件很满足的事情呢。”暮商双颊红透，随手抚弄着窗边的玉簪花，馥馥香气钻窍入孔，欲语还休。

　　藤原手中的棋子没有捏紧，“叮”的一声打在棋盘上，搅乱了对弈未完的棋局，指尖脱开棋子清润冰凉的触感，一时间空洞的触觉被温暖填满。

　　恍然回神去看暮商，浅绯色的脸颊躲在玉簪花丛后，隐约看得到双眸笑若弦月，娇羞的笑容比簪花更艳，藏不住少女的爱慕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