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罪之审判》日暮云沙

5、初之纪04【上帝回忆录01】

　　把玛门顺理成章的送到拉斐尔这，米迦勒把好像成了一个大谜团的路西菲尔送回去安顿好，转身就去找上帝查明真相了。
　　知晓他来意的上帝难得的靠谱了一回儿，靠在御座上认真的思索起这个问题。
　　米迦勒耐心的等待着。
　　他想起拉斐尔的劝告，上帝瞒什么东西很正常，何必刨根问底？
　　上帝要是为了什么严肃的事情瞒了什么，那么他不在乎，他就怕上帝又做了什么亏心事没敢告诉他！
　　米迦勒想起贝利尔，贝利尔对于睡觉无比热衷，米迦勒却知道根本原因在于上帝！
　　上帝的一个手抖导致贝利尔的灵魂诞生后有缺陷，必须依靠远比其他天使长的多的休眠来恢复，索性这不是不可挽回的伤害，米迦勒知道后也就没再追究。
　　哪怕表面上表现的再不耐烦，他从心底珍视每一个同伴，这是他的原则。
　　说白点，他一点也不希望路西菲尔成为第二个贝利亚！
　　上帝注视着有点烦躁的天使，心思开始飘远，古老的记忆被翻了出来。

　　世界的最开始是一片混沌，虚无的静止的以太是构成世界的最基本也是唯一的物质。
　　那时候，什么都没有，没有光，没有暗，也没有时间，只剩寂静的虚无。
　　命运还未前行，时间亦未曾开始，所有隐藏在虚无中的“轨迹”静静的依然隐藏着、等待着。
　　等待着一切最初的起点被触发。
　　而在这之前，永恒便是一切。
　　没有划分单位的时间难以描述长度，那或许是短暂到几乎不存在的须臾，又或许是延续到几近永恒的漫长过后，祂，终于醒来。
　　永恒被打破了，于是命运起步于此，时间开始流淌，轨迹最开始的一个点被点亮，然后另一端无限延伸向虚无。

　　祂说：要有光。
　　于是以太便听从他的命令，由虚变成实，光便就此诞生。
　　与之相伴的，黑暗也一同出现。
　　两种极端的存在要么回归同源，要么共存对抗消亡。
　　世界有了光，也有了黑暗。
　　两种存在纠缠着、碰撞着，然而谁也无法战胜消灭对方。
　　纯白与墨黑的战争祂注视了很久很久，然后，祂选择了光。
　　创世第一日，祂把世界划分为三部分，最上层的光名叫天堂，最下层的黑暗名叫地狱，而中间的荒芜，便是红海。
　　他的意志之下光与暗都凝结沉淀，一点点的构成了世界的基本框架。
　　大陆、天空、山峰、海洋。
　　还缺一样东西。
　　轨迹说，那是生命。

　　祂创造了第一个生命，祂赐予了他朝霞般艳丽的发色，纯粹如阳光的双眸，以及六片金色的羽翼。
　　按照轨迹所描绘的，祂给他智慧、美丽、力量……祂还将火焰和光交予他。
　　红发金瞳的少年天使对他露出微笑，祂叫他米迦勒。
　　似神之人。

　　可米迦勒不应该是早已刻好的轨迹上的第一个天使。

　　祂却继续按照这份“错误”走下去，不打算按照轨迹所展现的那样按部就班的创造一个早已被画好的世界的神明坚持未知才是最神秘的东西。
　　在祂刻意所犯下的“错误”下，一切走向了偏离，走向了未知。
　　米迦勒在刚刚诞生之时便被法则承认为了【审判天使】。
　　而原本的轨迹中，这个名号显现于末日前夕。

　　这是否意味着这个世界还未开始便迎来了末日呢？
　　祂思索着。
　　也等待着。

　　时间就如此流逝，轨迹却依然在前行，在祂未觉之际，世界的三部分已经开始了自我演进的过程。
　　红海中那颗被注定选中的星球经过漫长的时间，表面早已经冷却。岩浆冷却成的陆地坚硬而荒芜，占据了大部分空间的海洋广阔而原始。
　　然后几乎是转眼间——按照宇宙的时间尺度，这几乎只是一瞬间发生的事——山川从大地上隆起，冰雪覆盖山巅，河流交织的脉络奔腾着注入海洋，海底张裂出深渊，岩浆凝固成岛屿，星辰罗列在天空，数目日益增多……
　　地狱九层，黑暗还处在朦胧的混沌，除了暗红色的大地以外一无所有。
　　天堂九重，光明之力覆盖了每个角落，广袤的土地却从未曾被涉足。
　　世界的雏形如此形成，而直至现在为止，祂与他唯一的造物米迦勒从未离开过天堂第九重的圣地，也就是后世所谓圣殿的所在之处。
　　米迦勒安静的矗立在神侧，沉默的透过水之镜看着一切，却没有任何要去亲眼看看的意思。
　　或者说即使他有好奇，他也不会忤逆祂不许私自离开的命令。

　　“你想去看看这个世界吗？”
　　“不，吾神。……我想陪着您。”
　　这样的对话重复了很多遍，那时候米迦勒从来不吝啬笑容，而那时候他的笑容只给神明。
　　祂没有点破他的谎言，他在渴望这个世界，美丽荒芜而广阔的世界。可他却甘愿留在这里，这狭小的圣地，说要陪着他。

　　祂觉得这样很好，就像永恒一样的安宁。
　　自己是一位非常自私的神明，仅仅因为一个他忤逆轨迹最早创造的天使，就想抹去其余所有本应诞生的生命的未来。
　　世上只有一个生命就够了，他陪着自己，自己陪着他，然后等世界自生自灭。
　　神明是自私的。
　　自私的神明不明白，唯一的天使为什么总是会露出一种奇怪的眼神，那是孤独。
　　天生便是孤独的神明不明白孤独的含义，可他唯一的天使从诞生就明白何为孤独。

　　转瞬就是无以计数的时间离去，祂猝然惊觉这世界的改变，却在犹豫是否要干涉。
　　祂第一次犹豫，为这个出自祂手的世界。
　　最终祂决定把选择权交予米迦勒。
　　米迦勒属于这个世界，不属于祂，即便有能力，祂也没有把他禁锢在这里的权利。
　　那是一种不公平，祂不可以不公的对待任何造物。
　　即便祂早已经不公平的推迟了所有生命诞生的时间。

　　“米迦勒。”
　　“吾神。”
　　“这个世界在改变，但最重要的那一步需要我的推动。”
　　“……？”
　　“米迦勒，你不必把你束缚在我的身边，去这个世界看看吧。”
　　“…………”红发的天使用困惑的眼神看着他。
　　“如果你喜欢它，回来告诉我。”如果你喜欢它，我便为你开启世界的未来。
　　“……是的。”红发天使微微低头，然后转身，嘴角带着一丝难以明觉的喜悦。

　　祂看着红发的天使离开，从第八天展开黄金六翼，羽翼在天空滑动出流畅的弧线，祂看着他飞遍天堂，然后看着他降临了红海。
　　祂看着他越过海洋，飞过山川，掠过深渊，追随河流……
　　他在红海逗留了很久，比在天堂的时间更久，然后他飞向了地狱。
　　贸然闯入黑暗之中的光明就如同在滚烫的油锅中滴入的水，沉寂的黑暗愤怒起来，咆哮着涌向他，要将他毁灭。
　　天使在黑暗中消失了，红海日升月落了七次，他仍然没有踪迹。
　　就好像投入了海洋的石子。
　　从未曾离开过光明的天使不了解黑暗，更不知道如何对抗黑暗，被吞噬轻而易举。
　　神明的力量也看不透那黑暗，在这个祂一手创造的世界中，祂第一次找不到他。
　　他在曾经无限流逝的时间中从未离开过他的身侧，却在一夕之间消去踪迹。
　　这或许代表着死亡，忤逆轨迹降生的存在，或许注定要被抹杀。
　　这是轨迹的自我修复作用，然后那个原本应该降生的天使会诞生，然后一切会重归起点。
　　兜兜转转，逃不过的循环。
　　祂不想看到这样，一点也不想。

　　若一切本来就是写好的剧目，岂不太过无趣？
　　如果祂一定要听从这既定的轨迹的话，那么要神明何用？

　　祂还是干涉了轨迹的修复，从黑暗中带回了他。
　　抹去他黑暗的痕迹，重赋他灵魂的光明。
　　然后等他醒来，告诉自己他的选择。
　　或许还有一点私心，祂的第一个孩子不能如此死去，然后在未来的某一刻重现一个完全相同的模仿者。
　　他是独一无二的。
　　不，不仅仅是他，还未诞生的每一个生灵也都是独一无二的。

　　“……吾神。”金色的眼睛带着茫然，还有一点喜悦。
　　“米迦勒，喜欢它吗？”祂注视着那双眼睛，一如既往的纯粹。
　　“是的，吾神。”天使认真的肯定，面庞浮上笑意，“它很美丽。”
　　“好。”祂点点头。

　　你所承认的美丽，便是美丽。

　　抬手间，神力在祂指尖汇聚，以太服从他的言语，排演变换，不断形成汇集做新的元素。
　　祂把新的元素和光混在一起，原本躁动不安被强行聚成一团的元素奇迹般的安静下来，幻化成各种色泽的光团。
　　米迦勒为眼前这一幕所震撼，圣地飘浮满了大大小小的光球，如同穿梭于宇宙之中般奇妙的景象。
　　越大的光球越靠近祂，他面前此时正漂浮着四团一样大小颜色不同的光。
　　光中隐约有一团阴影——那是还未成型的灵魂。
　　米迦勒能感受到那其中蕴含的力量。
　　祂一一触碰。
　　风、水、雷……和智慧。
　　祂念出那些名字，早已刻入轨迹的名字。
　　拉斐尔、加百列、尤列尔、拉结尔。
　　那光好像有了灵性，闪烁了几下，然后收缩起来。
　　等光完全消弭，原处只有一个小小的天使。
　　四个小天使被暂时交予米迦勒身边，祂又从那些光中选出两个。
　　萨麦尔和拿但业*。

　　那一日有六个天使诞生，掌握风元素的拉斐尔，水元素的加百列，雷元素的尤列尔，火元素的拿但业，智慧之拉结尔，和死亡之萨麦尔。

　　创世七天使名字在轨迹上全部点亮。
　　那日之后，祂继续创造着生命，完善着世界，原本死寂的一切开始喧嚣。
　　天堂那些地方因为大量新生天使的出现而前所未有的热闹起来，圣地一贯的寂静亦被打破。
　　红发天使站在圣地的某处，面无表情的任由六个小天使这里拽一下他的头发，那边扯一下他的翅膀。
　　神离开了圣地，去世界的其他地方履行神明的职责，而他则留在这里照顾这几个新生的小天使。
　　米迦勒苦恼的看着身边六个孩童模样的天使，只祈祷父神快点回来。他自己诞生时就是少年的姿态，没有任何经验的米迦勒面对着这一群小孩子束手无策。
　　“那个……”米迦勒艰难的辨认着这个锲而不舍和他头发做对的小天使，“……加百列你别拽我头发了！”
　　小天使茫然无辜的看着他，死活不撒手。
　　“……”米迦勒痛苦的扭头去对付另一个一直看他翅膀不顺眼的小天使，“你也给我放手！”
　　“不放！”小天使奶声奶气的拒绝，并且身体力行的扯了一把羽毛下来。
　　“……”果然小孩子是最讨人厌的！
　　没有得到神的许可，米迦勒不敢私自带他们离开圣地，然而在一片白茫茫的圣地里他找不到任何可以转移这几个小混蛋注意力的东西。

　　当神回来圣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白茫茫一片的圣地中红发天使面无表情的坐着，抱着一个小天使，另一个小天使趴在他翅膀上，正努力的试图登顶，而地上已经多了一地的金色羽毛。还有一个小天使拽着他的长发系成一个个扭曲的扣子，让原本柔顺的长发乱的好像被啃过一样。
　　旁边还有俩小天使正滚成一团打【si】架【bi】，最后一个面（xi）无（wen）表（le）情（jian）的看着这一出年度武打大戏。
　　神：“……”
　　米迦勒：“……”
　　终于等到自家神回来，米迦勒淡定的把头顶上那个爱好拽他羽毛的小天使提溜下来，然后把乱成一把的头发抢回来，再站起来，抱着睡着的小天使微微欠身，一脸看破红尘的淡定。
　　“吾神，欢迎回来。”
　　如果不是他乱七八糟的头发，一地的金色羽毛，衣角被烧焦的痕迹和大片水迹，以及裸露的手臂上发红的抓痕，神觉得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六个小天使一个没丢，代价是祂看了无数时间的米迦勒前所未有的狼狈。
　　“米迦勒，你辛苦了。”
　　“……无妨。”不必装了您的嘴角和肩膀已经出卖了你！看着上帝散发出愉悦的气场，米迦勒不由得深深苦恼起他要如何治理这帮熊孩子才能再次避免这样的悲剧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