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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048倾城舞(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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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婉儿眼中已燃起灼灼烈火,恨意与愠怒疯狂地在眼眸里蔓延开,她切齿道:“女皇陛下,你已穷途末路,今日这野地,便是你埋骨之处!爹爹取得宝藏,我河东其势大,能号令诸侯,以图天下!……至于侯爷,他是聪明人,良禽择木而栖,该怎么选,侯爷心中必然有数。”
“永安侯,你可听见了,夫人柳氏欲图谋丹陛,有染指天下之心……”沅溪不搭理柳婉儿,反向元朗意味深长一笑:“侯爷是聪明人,该知叛臣篡逆,是什么下场!”
元朗欲说话,被柳婉儿抢在了前头:“女皇,时至今日,你仍是这么幼稚,呵,在你眼中,我柳婉儿真如此无用?我若没占个先机,敢说国家鼎器之事?”她喑哑地笑开,眼神中露出疯癫痴狂来:“沐宁!你命不久矣!若肯让出皇位来,向爹爹示臣服之意,我或可为你说情,让爹爹留你个全尸,仍归帝陵!”
荒野之间,柳婉儿情入疯魔,竟疯笑不止。
元朗察觉了异样,一把抓起柳婉儿胳膊:“你今日是怎么了,再胡言,别怪我不念旧情——”元朗到底记挂着极为重要的事:“你对陛下做了什么?”
他不得不多此一问,柳婉儿虽疯癫,但还不至于全无征兆地胡诌。或许,她及河东柳家的细作真暗中对陛下动了手?
宁儿的安全,他不得不顾。多留一份心,总无错。
“旧情?”她看着元朗,眼底泪光闪闪,痴笑:“侯爷对我何曾有过旧情?一分都不曾有!——不,是半分,半分不曾有过!侯爷,你是无心的么?你的心,教谁吞了去?我揪住了她!我今日非要她吐出来不可!”
柳婉儿忽地看向沅溪,眼神转狠,一把揪住了她的衣领子,再掐沅溪脖子……
她下足了狠劲儿,直勒得沅溪喘不过气儿来,眼下一黑,将要晕了过去。
元朗反应快,见状抽身一击,直击得柳婉儿胳膊麻痛,手下松了劲儿,这时元朗已闪身抱过沅溪,紧张地探询沅溪伤势。
沅溪缓了过来,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儿。两人相觑,眼神中闪过相似的颜色,只那么一瞬,便知对方心里在想什么。
柳婉儿似乎状态很不对劲。似癔症般,整个人极度懵混。
好似,疯癫了去……清醒不来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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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婉儿痴看着他俩,又哭又笑,半晌才抹了泪,转过神来,恨道:“侯爷,你心里喜欢她是不是?哈哈哈……她有什么好珍惜,只要爹爹愿意,她都得听爹爹的!让她做什么做什么,她跟木头人似的,什么都肯做!你不信,要不要等爹爹来试试?哈哈哈哈哈……你把她当心头珠玉,有什么用呢,转头啊,只要我高兴,我教爹爹控制她,让她让出皇位,嫁个乞丐!她都会照做,你信不信?不若咱们试一试?”
柳婉儿满口疯言疯语,举止亦是疯癫,全不在状态,这倒让沅溪并元朗二人有些瞧不透,面面相觑。
“侯爷,你……不信妾身说的话?”柳婉儿走近元朗,深深觑他,笑道:“妾身说的都是真的呀!你当爹爹是什么人,他是要做大事的!要图谋皇权、要夺沐家的江山!他怎么可能不留后招?爹爹早托人从河东给我送了密药来,让我寻找机会给女皇下药,哈哈,你说皇帝蠢不蠢,她有皇宫不住,非跑来永安侯府凑热闹,这才给我寻得下药的机会!若是她身在皇宫大内,要接近她,还真是不容易呢!”
元朗没顾她再疯言,却对她的话颇有顾虑,只道:“柳东才让你给陛下下的是什么药?”
“药?哈哈哈……一种好药呀!”柳婉儿目光迟滞,笑意却很舒畅:“这药性一起,人如傀儡,女皇中了这毒,自然便成了爹爹手里的牵线皮影人,爹爹让她做什么,她就会做什么,有趣得很呢!侯爷莫急,待爹爹来了,咱们试试便知……”
沅溪矮身,轻轻捂住心口,不知怎的,胸口很莫名的有钝痛感。
她眼下一黑,但没闭眼晕去。她强支着,她得很好,很好地度过这一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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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言,咱们不管柳婉儿了,石壁洞窟已开,宝藏就在眼前,进去吧!”沅溪望了一眼远天之下,长草绵延,那里头,不知藏了多少可怕的力量。
他们正在不断地,不断地逼近。
“可是……”元朗很犹豫,柳婉儿的话,他虽不会尽信,但也不能不信啊!
“不能再犹豫了,等柳东才一来,这宝藏,只怕尽入他人之口!我不能将父皇的精心积蓄,尽送了那老贼!”
元朗看了一眼远天,微光已现,再等,天就亮了。
他一咬牙,扶着沅溪,猫身闪入了洞里。
柳婉儿一个错神,想要再找人,竟是找不着了。
洞里阴暗,不漏一点儿光,里头黑漆漆的,摸不着瞎。
柳婉儿站在洞口,犹豫着不敢进去。
她几番想闭眼冲入,却又被恐惧击退,站在洞口急得直跺脚。她抓了一把砂石,狠掷向洞中,忿忿喊道:“侯爷,你出来啊!莫要着了道,进去就是送死啊!沅溪想让你去死、去死!侯爷……你不要信她的!侯爷!”
柳婉儿坐在洞口,嘤嘤地哭了起来。
四野衰草,被风擦着发出呜呜的声音,仿佛婴儿在啼哭。柳婉儿不知里头藏着永安侯的伏兵,只当是鬼嚎,她颤抖着抱膝,又气又怕。
而那股暗涌的势力,仍伏着,军命所授,时机未到,动不得。
启明星终于撕开了黑暗天幕的一道口子。
不知过了多久,柳婉儿登时清醒来,惊喜地大叫:
“爹爹,哥哥,你们终于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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沅溪抖着,心突突直跳,但她却是一点也不害怕。
她被元朗抱着,安置得极好,身上不需使力,黑暗中站了那么久,竟没有半点累乏之感。
她安心地靠在元朗身上,闭目休息,真想这么,踏踏实实地睡上一觉。
没错儿,她现时觉得很踏实,比睡在重华宫中她的龙榻上还要踏实。多年前的信任就像一张无形的大网,紧紧地罩着她,将她包围、裹住……很温暖,很安心,她可以就此睡去,永远不会有人伤害她。
她十分确定地知道,即便现下就睡去,待她醒来时,元朗一定就在她身边,将她妥当地安置好了。一切的乱局,都被他扫平,交到她手里的,是一片宁和的江山。
他跪在地上,臣服在她脚下,山呼万岁,抬头的时候,眼角微微扬起的张扬与倨傲,仍似他。
沅溪抬头,温柔地觑她。
洞中很暗,她瞧不见什么,元朗自然也不会知道她在觑他。
那她便看个够吧。
“宁儿,你看我做什么……”
那人声音起,温热的呼吸吹在她脸上,沅溪只觉得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她大惊道:“你怎么知道我在瞧你?”
莫不是狼眼珠子,黑暗里还能射出幽光来?
元朗笑了起来:“你抬头了,我感受到了,不是在瞧我?”
她赖账:“瞧你什么?那么黑,眼睛鼻子一锅炖,有什么能瞧的?”
元朗又笑,紧了紧怀抱。他摸出了火折子,吹亮,照在她脸上:“宁儿,那我瞧瞧你。”
沅溪一躲,不免有些赧然:“你倒准备得齐全。”
“计划的时候,我就备好了,火折子总是用得上的。”
他做事总是那么让人放心,万事皆想周全了。
他收起火折子,将怀抱圈得更紧:“宁儿,你怕吗?待会儿一个人……”
沅溪摇头:“一点都不……”
她当然不怕,平时朝上朝下,只她一个人,皇权无边,孤独无边,她只身一人做了那么多的事……都好端端地挺过来了,更何况,今日之行,是早就计划周密的,还有元朗在身边出谋划策。
“你放心,”她反怕元朗担忧,便安慰道,“一切按计划行事就好,这洞窟之中,机关重重,错路条条,暗道更是错综复杂,旁人要是进来,讨不得半点好!你便放一万个心,这里的每一个机关,每一条密道,我都倒背如流!从前父皇下了狠功夫,让我熟记,便是防着有今日之用……”
听得外头有动静,沅溪笑道:“你听到了吗,永安侯——”她便拿着这个封号打趣元朗:“你那岳丈来啦!到时我动起手来,看你面儿上,是不是当放他一马?”
元朗半晌沉默,并不接她那玩笑话,一会儿才说:“宁儿,我帮你这一次,这次过后,再不许涉险了……”
他声音虽轻,语气里却是不容置喙的认真与坚定。
“可是,不涉险,事事周全自己,朕的江山,怎么办?”她涩然一笑。
“宁儿,我在,我永远都在。你要我留在朝中,我便制衡朝臣,你要我远去边疆,我便好好地在那里,为你守护大永江山。”
她默然。眼睛酸涩难言。
恍惚间,她尽以为,从前的元朗,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