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酒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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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旭把佩剑甩在木桌上，颇为豪气地一撩衣摆：“店家，切二斤肉，再来壶好酒。”
便从幕帘后转出个挽着发髻的年轻姑娘，瞧着文静又温婉的样子，声音也有几分弱气：“客官，好酒好肉俱都是一贯钱。”
“嘿，哪有你们这么做生意的？”邹旭听得纳闷，倒也不以为意，倒出点碎银就递了过去，“拣好的上啊，多的便算赏给你家的。”
那姑娘收了钱，点头应了，又忙着去招呼别桌，邹旭功力不算太弱，也隐约能听到隔壁传来的说话声。
“一壶清茶。”
“这个吊炉鸭看起来不错，还有这烧酒，翡翠汤也不知味道如何？”
“清茶。”
“师兄你怎么光顾自己？倒也给我点上几道好菜呀，哪有这么打发人的。”
“店家，清茶就够了。”
随后传来的便是一连串“师兄、师兄”的不依声。
哪个世家跑出来历练的公子哥吧，邹旭暗自摇了摇头。
而他，自然也不是单纯来品尝乡野饭食的。
他在等。
他能肯定的是，在这里等待的人绝不止他一个。
现下酒肆里这些人，十之八九都是在等星溪公主的车驾。
公主原是江湖中人，本非皇室血脉，却也是王家钦封的尊位。半月前，皇帝将星溪公主指婚给远封南川的成王，此番公主便是要赶往南川成婚的。
圣旨下达的同一日，向来在南川横行无忌的魔门轰天阙便言明了要抢婚，公主尚在江湖中时，师门威望甚重，如今虽已破败，仍有不少侠士自发赶来护送公主。
思及此处，邹旭有些不安地按住剑柄，环顾周围。
就算是他也看得出来，周围人有不少都是练家子。
但最为古怪的，还是莫过于先前那对“师兄弟”。
看着年长些那个，一身黑色劲装，长发束起，虽然面上一派冷淡，却极为俊美。明明是在街边酒肆歇脚喝茶，腰背还挺得笔直，周身都藏着劲力，内息凝而不散，未有丝毫放松。
这人该是个硬茬子，邹旭从他周身的肃杀之气粗略判断。
另一个就奇怪了，瞧着像是西域胡人，褐发蓝眼，肤色白皙，眉眼含笑，五官也生得秀气，却规规矩矩穿着汉地的华服，发间衣角满是珠玉首饰，稍一动作，便是一阵环佩叮当。
——华而不实，邹旭在心里这么评价。戴一堆那玩意还怎么打架？而且这人气息虚浮，一看便是个在武道上不中用的。
忽而传来马匹受惊的嘶鸣声，邹旭顿时警觉，持剑而立，酒肆中其他江湖食客也纷纷慎重起身，唯有那作风古怪的二人仍淡然安坐。
公主的车驾到了。
那一看便知乘着贵人的奢华轿厢映入眼帘的刹那，众人都纷纷议论起来，邹旭耳朵尖，敏锐地捕捉到了那两人的对话。
那西域少年声线清越动听，言语间隐约有玉石鸣响之音，正向同伴发问：“是她吗？”
黑衣青年淡淡“嗯”了一声。
“就这点货色，”只听得少年笑道，“还不值当我出手。”
什么货色？邹旭正琢磨着他们是不是在说自己，耳边忽然炸开一声厉喝：
“竖子尔敢！”
音语纤丽，竟是看着温婉柔弱的酒肆掌柜，邹旭自知有变，方欲上前，却见那道倩影纵身跃起，掌中武器一扬，正落在车驾前一黑衣人脑后，那黑影一歪，保持着袭向轿帘的姿势，直直栽倒下去。
流星锤！那姑娘所使兵刃如此凶悍，邹旭下意识打了个寒战——那黑衣人是何时埋伏于此，又何时悍然出手，自己竟分毫未觉。
不知不觉，他已将剑刃微微出鞘，姿态从踌躇待战变为了警戒防备。
身侧劲风掠过，又有人冲上前去，邹旭隐约觉察到此番之事绝非自己所能干涉的，但毕竟自负江湖侠义，正不知该走该留，金铁交鸣间，忽然捕捉到了不合时宜的酒水入盏之声。
耳畔随即传来清浅笑声：“这会儿不过是些小喽啰，他们便足以应付得了，师兄何须心急？”
都火烧眉毛了，这二人怎么还是如此闲适，邹旭心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另外那人冷声应道：“与其在此空等，不若径去斩之。”
斩什么斩？漂亮话还挺会说的……邹旭正犯着嘀咕，突然目光一滞。
——那是什么？
他一点点张大了嘴巴，终于艰难转头，望向身侧。
“嘭”的一声，一颗同样睁大了眼睛的头颅滚动几下，掉在不远处的地面上。
那是……剑光，吗？
这头颅的主人还未来得及出手，就已被一剑斩杀。
眼睁睁看着二话不说便出手杀人的黑衣青年从面前走过，邹旭几乎忘记了要做什么，只觉自己好像是发着抖勉强拔出了佩剑，也摆不出什么架势，只勉强横剑以对，求得些许□□。
青年看都没有看他一眼，似乎早有目标，径直走向公主车驾的方向。
邹旭这才感到足尖有些濡湿，却是从那尸首脖颈处涌出的鲜血淌开，染红了他的鞋面。
他仍觉神识俱空，下意识后退几步，余光望见那华服少年仍在桌旁安坐，定睛细瞧还背着副极华贵的白玉剑匣，忽然反应过来，也不知从哪里来了勇气，猛然提高声调喊道：“你们是何方神圣？来中原有何目的？”
少年用指尖敲了敲桌面，对这问话充耳不闻，并不理会。邹旭这才发现他面前茶盏一空一满，倒像此前只有那青年一人独饮一般。
而他如同身处勾栏戏院，只不时环顾左右，邹旭被那视线偶然扫到，顿觉如芒在背：和自己之前听到的那说着任性骄横之语的少年人，简直判若两人。
——他看人的目光极冷，仿佛只是漫不经心间，瞥过道旁冥顽不灵的陋石。
作者有话说第1章 酒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