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与君相知》立水小仙

97、原谅（下）

　　昨日，在玉栖拒绝和自己说话，大声朝自己喊着“骗子”的那一刻，武玉辰就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破碎的声音。虽然理智告诉他，那只不过是玉栖不明缘由的一时气话，但他却依然无法接受。

　　向来嗜酒几乎可以算得上千杯不醉的他，昨日却彻彻底底的醉了，他不记得那段时间自己的样子，却在玉栖半夜哭闹的时候瞬间清醒。只是，当他匆忙赶去时，她却坚定地喊着不认识自己。

　　心，就那样再一次破碎得不再完整。回到自己房中的武玉辰，就那样对着镜中的自己呆呆地坐了一夜。

　　他面前的桌上，放着一个精致的小盒。这个小盒与他的药箱，从来都是他无论去到哪里都会随身携带的必备之物。

　　“我真的让那丫头伤心了啊……”轻轻打开小盒，看着里面那一簇簇有些干枯却依然色彩明艳的小花，武玉辰突然笑了。

　　对于这件事，他承认自己有做错的地方，但却不后悔。若是一切能够重新再来一次的话，他依然会做出同样的选择。毕竟，在过去的十五年里，他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让最珍惜的小妹拥有了一个无忧无虑的童年，这样就够了。

　　“叩叩叩。”几声轻轻的叩门声打断了屋内人的思绪。
　　“我不是说了吗，现在我想一个人待会儿，你们……”转头时，当看清站在门口的人，武玉辰不知所措地突然一下子站了起来，连带着一不小心将那一盒子干花全都打翻在地。“小……七……”

　　“我……能进来么？”
　　“当…然，当然。”武玉辰一边手忙脚乱地捡着地上散落的东西，一边回应着。

　　见到向来从容的他如今这般狼狈模样，武玉栖的心头又泛起阵阵酸楚。她蹲下身，也一同帮着收拾起散落一地的干花。二人就那样沉默着，不发一言，屋内的空气似乎又一下子凝固住了。

　　这些干花大部分都是夕雾花，武玉栖记得，自己多年前也曾尝试过将未开败的夕雾花夹在书中打算做成干花。但是，因为这花本就形状过于小巧，失去水分后就更不易保存，稍不注意，就会因为一些轻微的外力碎成渣渣。

　　看着手中一簇一簇的小花，虽然也同样因为失去水分而变得干枯，却连被打翻在地也没有受到丝毫影响，可想而知，它们定是被人经过了精心的制作才能保持如今的模样。

　　忽然，在一堆干花下面，她无意中发现了很多张小纸条掺杂其中。里面，更是有一些因为时间久远已经开始泛黄。
　　随手将它们一张张拾起，“这是......”

　　‘三三（一个大大的笑脸）。’
　　‘三x，生辰xx。’
　　‘三姐，生辰快乐。’
　　‘希望三姐和小夜哥哥不再吵架，小七最喜欢你们了，生辰快乐。’
　　‘小七的轻功似乎有了一丢丢长进，等我练好了，下山去给你采更漂亮的花。’
　　……
　　‘润润说我的画大概能见人了，那今年除了花，也送三姐一幅画吧，全家福哦~’
　　‘今年的夕雾花开的真好啊，我特意给你挑了最漂亮的一束，希望三姐越来越美~’

　　一张张字条，是这十几年来每年武玉辰生辰这日，玉栖写给他的。从最开始大字都不识一个的三岁孩童，因为某人的私心，最先学会写的字就是“三”和“七”。

　　武玉栖还依稀记得，第一次给三姐准备礼物的时候，她犹豫了很久，在谷中选来选去还是觉得，只有开在谷口处的夕雾花和三姐最相称。

　　于是，她费了好大力气不知从哪里寻来一个花篮，就拖着去采花了。那时的她，其实也就比那花篮高不到哪里去。

　　明明才刚新鲜绽放没多久的夕雾花，短短半日时间，就被她拖着个篮子连蹦带跳外加三摘五采地毁去了一大半。
　　最后，她还毫无自觉地将那花篮，和一张用手指头只写了两个大字的贺卡送去三姐那里请功。却根本不知道，刚刚被她祸害的花海地，可是她三姐几个月前花了大半个月的时间一点一点种出来的。

　　这时，武玉辰也发现了玉栖手中握着的纸条，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将它们接了回去，仔细地放进了小盒的最底部。

　　“对不起，昨天我不应该那样大声地吼你……”武玉栖率先打破沉默，因为她已经深深意识到，从小到大，自己是多么的被众人呵护着长大。

　　只是，一句话还没说完，她就被武玉辰一把抱进怀里，“不，你没有错，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无论是我男扮女装的事，还是其他所有隐瞒你的事，当初都是我提出来的。而我，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勇气面对你……对不起。”

　　此情此景，武玉栖突然想起了一年多前，自己似乎也因为类似的原因，让香香失望过。虽然当时自己算是无心，但其实结果都是一样的。再加上自己当时对香香说的那些话，现在想来，她自己都想抽自己。

　　想到这，玉栖轻轻将武玉辰推开，直视着他的眼睛说道：“说实话，我昨天真的很伤心，也很生气。而且，只要一想到自己十五年来都一直被你蒙在鼓里，就连现在我都是气的。但是，就像润润说的那样，我如今也长大了，自然也能分辨出什么才是最重要的，所以，我决定原谅你了，我们和好吧。”
　　“嗯。”一番话下来，听的武玉辰都快哭出来了。看着仿佛一夜间就长大的小妹，他真是又欣慰又骄傲。

　　“那我，以后还能继续管你叫三姐么？其实我这么叫已经习惯了，若是让我换个别的称呼，估计一时半会我也改不过来。”
　　终于和好的二人，对话也开始变得越来越轻松，这不，武玉栖已经能一边说话一边吐舌头了。
　　“你说呢？”

　　这么多年，武玉辰其实真的已经习惯了扮女人做女人，而且也越来越得心应手，更没有打算就此换回男儿身。得知玉栖还希望管自己叫声三姐，他还真是大大地松了口气。否则，他房中那一整箱新做的裙子，估计这辈子都要压箱底儿了。

　　再次看到那抹久违的带着几分宠溺的熟悉微笑，武玉栖再也忍不住，一把扑了过去，“三姐，最喜欢你了~”

　　雨过天晴，在武玉栖即将启程前往新雪的倒数第二天里，洛家兄妹几人终于解开误会冰释前嫌地又坐在一起，吃了个团圆饭。

　　虽然，在经历了那么一场动荡后，突然坐在一起的众人比起以往多少会有些不太自然，但却影响不了他们此时无比轻松的好心情。
　　只是，他们中间有一人除外。

　　失去有关玉栖一切记忆的洛世夕，即便他人如何跟他讲，如何解释，依然不能接受洛家有一位千金的事实。对于这位“凭空出现”在他生命中的小七，他倒宁可选择相信昨日二哥对外解释的那套说辞。

　　其实，对于他这个十三年来几乎没有接触过女性的人来说，前不久武玉栖那短短几日无微不至的照顾，还是给他留下几分好感的，更甚至比好感也许还要再多那么一点。

　　再次见到时，他不可谓不吃惊，心中还划过一瞬间的欣喜。只是，接下来所发生的事，却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接受不了的，也许，在他的内心深处，也根本不愿意接受。

　　如今，看着这一桌子人都围在“小七”身旁，就连大哥的脸上也露出了少有的柔和神色；平日里最爱拌嘴吵架的三哥四哥，今日也破天荒的默契十足。
　　这画面，真是让某人心中说不上来的难受。

　　‘虽然三哥说自己是因为之前逃跑时不小心伤了脑子，所以失去了记忆。可既然这“小七”对洛家是如此重要，那为何自己会偏偏只忘了她？’

　　越想越觉头痛欲裂的洛世夕，最终决定暂时离开。他不会主动去破坏这一屋的和谐美好，但也实在不知要如何才能再待下去。

　　这边他前脚刚离开，武玉栖后脚也跟着跑了出来。

　　对于洛世夕的事，刚刚她多少也从武玉辰那里听了个大概，这才想起当时小雪球的确还有什么话没有说完，自己就已经拔出刀了。‘原来，这生命是要用记忆来换的么？’

　　不过，比起失去世夕，她倒宁愿自己被遗忘。不就是失去记忆了么，反正人还在，有大把的时间，大家总会一起帮助他将记忆找回来的；就算找不回来，只要他们再一起创造不就有了吗？

　　“世夕！”终于追上的玉栖，依然有些呼哧带喘，以她现在的体格，即便二人是同一时间离开，她也是需要费一番力气才能勉强跟上的。

　　洛世夕停下脚步，转头看到武玉栖因为奔跑而微红的脸颊，他微微皱眉，随即转身打算继续走。

　　“等等，你这是要去哪儿？”
　　“不知道。”
　　“那你为何要离开？”
　　“不知道。”
　　“是因为我么？”
　　“……不知道。”

　　如此生硬冷漠的话语从洛世夕口中说出，对象还是自己，说实话，武玉栖还是十分不习惯的。她苦笑了一声，继续说道：“这样一声不吭的离开，哥哥们会担心的。若是因为我的原因，反正我后天就要走了，也再不能像以前那样缠着你了。所以，你还是留下来吧。”

　　‘以前，以前，又是以前！’现在，只要是听到这两个字，他都会莫名火起，明明他平日里是几兄弟中，最不容易产生感情波动的人。

　　于是，洛世夕再也不愿多做停留，一个提气，便从一旁的花园墙后翻了出去。

　　“世夕！”望着那远去的背影，武玉栖有些无力地垂下了头。
　　“算了，让他去吧。就他那个别扭性子，只要自己没想明白，别人说什么都没用，在这点上，他可比你顽固多了。”武玉辰一边安慰着，一边朝着玉栖这边走来。

　　“但是这样一来，等我后天走的时候，就看不到世夕了啊。”
　　“看不到就看不到呗，你又不是再也不回来了。再说了，等纳兰瑞那家伙消了气，我们不也还能去新雪看你么。所以，你到了那边以后，一定要表现的乖一点，可不能像在家里似的无法无天了。当然，若是你在那边被人欺负了，三姐也一定会第一时间杀过去替你出气的！”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