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与君相知》立水小仙

63、锁连环

　　夜幕渐渐降临，东宫内外守卫森严，一派肃杀之气。太子的紫微苑中更是灯火通明，不停有下人进进出出。

　　武玉栖刚回到静园时就一直在哭，如今已经过去两个多时辰了，依然没有要停下来的迹象。吓得武玉润和连翘不知何故，怎么问都问不明白，最后连翘只得跑去前院打听，回来时脸色一片铁青。

　　武玉辰赶到时已过戌时，他并没有直接去看蓝莲，而是率先去了静园。
　　见到他来时，武玉栖真是像见到救命稻草般，本已快要止住抽噎，一把抱住武玉辰后，又“哇哇”哭了起来。

　　从小到大，他们几兄弟哪里见过哭得如此伤心的小妹，武玉辰赶忙安慰道：“行了，别哭了，看到你这么伤心，三姐真是心疼死了，你赶快将眼泪擦擦，我还要你帮我给太子瞧病呢。”
　　一听他如此说，武玉栖果真不哭了，抹着眼泪就拽着他往太子寝殿跑。

　　其实，在来的路上，武玉辰已经大致将情况了解了，但见到蓝莲时才意识到，自己还是有些低估了这次事情的严重性。
　　蓝莲曾向青黛介绍过武玉辰，知道她虽为女子，却医术了得，青黛便不再阻止她带着栖少爷去看太子了。

　　一边查看着蓝莲的病情，武玉辰一边听玉栖将整件事的经过一字不落地讲了一遍，听毕，他皱眉若有所思。

　　“那黄金糕是我看着木子姐姐随意拿出来分发的，明明大家吃了都没事，为何莲……为何太子和那叶公子吃了就会中毒？是有人不分目标的随意下毒吗？”此时，武玉栖也不哭了，一边使劲回忆着白日里发生的事情不放过一丝细节，一边问道。

　　武玉辰摇了摇头：’那黄金糕自己也是知道的，它是玄京中十分有名的一款糕点，因着食材中有一味重要成分是甘草，性平，味微苦，本身就有一定的解毒功效。即便是有人故意想要下毒，也不会选择从它下手；即便用它下毒，也不应该发作如此迅猛……’
　　“你刚才说，你们所有人还都喝了’梅酒’？”
　　“嗯。”武玉栖点点头，继续说道：“葵老大说，那是’东篱觅雨’的特色，一年才能喝上一回，自然不会有人错过。而且，那酒也抢手的很，三姐的意思是那酒有问题？”
　　武玉辰继续摇着头，半晌，终于开口说道：“如此看来，他们中的应该是’锁连环’。”

　　锁连环？
　　在场众人除了青牙外，对这个名字都颇感陌生。因为它并不常见，一般也只有江湖经验丰富或是学识渊博的医者，才会有所耳闻和涉及。

　　锁连环——它不是一种毒的名字，而是一类药的代称。以三种成分为一个单位，其中两种是平日里很常见的食材或药材，再加上一味药引，相互接触后会两两反应，产生出不同的药效。因为绝大部分已被人发现的“锁连环”功效都没什么毒害性，更有一些还是对人身体有好处的，加上药引并不好找，因此，这类药并没有得到人们的重视和研究。

　　想到这，武玉辰不禁泛起一丝苦笑：’要不是因为家里“那位”，自己怕是也不会花大把心思在这类药上吧？’

　　“一般来说，即便是最终产生毒性的’锁连环’，也不会顷刻取人性命，外表反应越剧烈，越容易治。就像那叶家公子，身体底子本就一般、武功又差的人，很容易就毒发昏迷，但是由于毒素并未在体内扩散，只要对症下药，再把毒血放出来就没事了。
　　至于太子，我想他当时定是想要强自运功压制，虽然一时间因为毒素并没有产生太快，被压了下去，但是却逐渐扩散至全身，不好拔除。”

　　“那......那可如何是好？”青黛一听这话，顿时急了。
　　武玉栖知道，蓝莲之所以会一直极力压制毒性发作，是因为要保护自己。如此，即便自己不是下毒之人，却依然间接害了他，瞬间，眼泪又开始在眼眶中打转转。

　　“如今之计，自然是要先将那’药引’找到，才能想出解决之法。”随后，武玉辰对玉栖继续问道：“你刚说，那沈秋葵是一直同你们一起，吃喝都一样的，但却什么事也没有？”
　　“嗯。”武玉栖点着头：’他们几人中，虽然自己也是和大家完全一起同吃同喝，但自己这百毒不侵的体质，可没有一点参考价值；至于香香，自己记得她当时还没有来得及吃下那黄金糕，叶家公子就倒下了；如今想来，也就只有葵老大是和莲花花一样的情况，但是却什么事也没有。’

　　“她就没有任何地方与你们不同吗？”
　　“不同吗？貌似唯一的不同就是，葵老大和我都算是楼里的人，我们不用戴面具披披风，这，也算么？”
　　‘面具？披风？’武玉辰像是抓到了什么似的急忙问道：“那两样东西如今还在么？”
　　“在，在，我这就去取来。”说完，青黛赶忙跑了出去，不多时，便将东西取来了。

　　武玉辰接过那两件东西仔细检查着，终于，目光落在了那微微泛着金属色泽的面具上。

　　“这面具中的’金丝线’，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实际上是一种金蛛丝。金蛛产自南耀，它所吐出的蛛丝会产生一种无色无味的气体，这种气体本身并没什么毒性，反而还有一种安神的功效，更因为它色泽鲜亮，质地柔韧，在南耀倒是被广泛使用。
　　而那甘草和梅子酒，本身亦都是对人身体有好处的。只是，一旦这三者同时在人体内混合，就会形成’锁连环’，蛛丝气体为药引，继而在体内激发出强烈的毒性。所以，虽然南耀盛产青梅，但这梅子酒，却是很少有人喝的。”

　　找到这毒的来源后，武玉辰也算是松了口气，转头看了看玉栖的腰间，问道：“小七，花椒呢？”
　　“啊？它冬眠了啊，我就把它收起来了，如今在它窝里正睡的香呢吧。”
　　“去把它弄醒。”

　　武玉栖不知为何武玉辰会将话题转移，急忙说道：“三姐，你先不要去管花椒，还是给太子解毒要紧，听你刚刚说的那么严重，他不会……有什么事吧？”
　　“有我在你还担心这个？所以我才让你去把花椒弄醒，这金蛛本就产自南耀，而花椒……反正需要它的一小碗血才行，这个就只能你去想办法了，不用把它带过来，我还怕它咬我呢~”
　　武玉栖听三姐的语气倒并不像是十分棘手的样子，点点头，急忙跑了出去。

　　如今虽已入冬，但屋内的温度倒并不算冷，花椒很容易就被折腾起来了。正迷迷糊糊不知发生何事之时，忽然尾部传来剧痛，它下意识就朝一旁咬了下去。

　　“对不起对不起，人命关天，反正你自从下山后被养得这么白白胖胖，也有一半是莲花花的功劳。现在他病了，需要你的一点血，大不了之后我再帮你补回来啊。”
　　武玉栖完全没去在意此时正瞪眼咬在自己手臂上的花椒，接了血将它随手一扒拉，就跑没影了。
　　花椒因失血过多，挺尸一般被扔回了小窝里，彻底睡死过去：’哼......等我......等我睡醒了再和你......算账！’

　　等武玉辰给蓝莲这边彻底解了毒已是接近子时，之后，他又被青牙领去了叶府。

　　那里如今可是比东宫还要“热闹”数倍，叶安已将京里有名的大夫全数请了来，更是上秉万君逸后，从宫里接来了几名德高望重的御医令。

　　只是，众人已在那里会诊好半天了，依然不能断定叶府二公子所中何毒。虽然其间也有人指出这可能是“锁连环”，但具体那三种成分都是什么，他们当时又不在现场，光是听叶陆雨在那里结结巴巴回忆，可没人敢妄下结论。
　　毕竟躺在那里的是当朝宰相的独子，在没有确诊的情况下，谁也不敢在他身上胡乱下药。这要是将人治好了，自然是大功一件；若是治不好，自己全家估计都要跟着陪葬。

　　“启禀老爷，太子身边的青牙求见。”
　　这不提到好，一提到太子，叶安此时简直恨得牙痒痒，对着外面喝到：“他来做什么？难道太子还觉得我儿现在不够惨吗？”
　　“那青牙是带着大夫来的，说是可以解二少爷的毒。”
　　一听这话，叶安也忘记自己前一刻还生着气呢，大喊，“那还不赶快将人带过来！”

　　不多时，只见府里小厮领着两人进了屋，一个是太子身边的随侍青牙，另一位却是一名貌美女子。

　　叶安见了来人真是气不打一处来：’那万子琰定是派人来看笑话的，还带着一个女人来，是在故意羞辱自己吗？就算此人是个医女，难不成还能比宫中御医令更厉害？’

　　“这位是卞一大师亲传弟子，近日正好在玄京，太子便命我将人请来给叶二公子解毒。”青牙并没有在意叶安此时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表情，躬身垂眼介绍到。

　　屋内众人听到“卞一大师”名号后，都开始窃窃私语起来，就连叶安也明显露出了吃惊的神色，却依然不太相信地开口问道：“卞一大师？他老不是早已将所学倾囊相授后四海云游去了么？怎么又冒出了个亲传弟子，还是个女人，莫不是太子被人骗了？”
　　末尾，他还将“骗”字咬得很重。

　　武玉辰一听这话的语气，分明是不相信，而且还十分瞧不起女子，冷笑开口道：“呦，谁规定那秃…老头不能再收徒弟了？收个貌美如花的关门女弟子怎么了？碍着你们什么事了？你们是羡慕啊还是嫉妒啊？不愿意让我治拉倒，你当我愿意来呢？”说完，二话不说便转身朝外走去。

　　“等…等一下，恕本相刚才言语多有不敬，只是犬子如今中毒昏迷不醒，本相也是爱子心切才……”叶安见这女子言语中对卞一大师倒是显得十分“熟识亲近”，也许真是他的关门弟子也说不定。如今所有人都束手无策，不如让她试试，倘若长风稍有闪失，自己绝不会放过她和将她带来的太子。

　　因为早已经知道叶长风所中何毒，武玉辰也不着急，不紧不慢地检查、推论、确诊、下药，将早前在东宫的那一套又说了一遍，听得叶安一头雾水，但一旁被请来的众大夫们却在不停地点头虚心学习着。
　　一副药下去后，叶长风一口污血吐出，面色却是开始好转起来。到此，叶安以及一众人等才都终于松了口气。

　　蓝莲醒来的时候，就看到武玉栖趴在床边睡着了，眼睛肿得像核桃一般，就连此时还在不停地流着泪：’看来这次是真的把她吓到了，原来自己在她心中是这般重要么？’
　　唇角微微勾了勾，随手将一旁的单子盖在了武玉栖身上。

　　青牙进来时，见主子已经醒了，高兴地跑来床前。就见蓝莲比了个手势示意他动作轻些，生怕吵醒了梦中人。
　　看着那趴在床边依然睡不安稳的武玉栖，青牙叹了口气小声说道：“这一日夜也真是苦了五二一，昨日您回来时，简直把大家都吓坏了，尤其是我娘，更是差点没直接晕过去。后来她想要问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因为没有一直跟着自然答不出来，五二一也是一直在哭，说话颠三倒四，一直说是她把你害成这样，我娘一气之下就把她赶了出去，听说她就哭得更厉害了。
　　直到后来她三姐不知从哪里得到消息赶了过来，给您解了毒，我娘这才同意让她一直照看你。结果她却在这里睡着了，要是被我娘知道，肯定又要发脾气了。”

　　“你下去吧，我已经没事了，告诉青姨让她放心。若是还有其它事，就等天亮后再说吧。”
　　青牙点头退了出去。
　　待人走后，蓝莲将武玉栖轻轻抱到床上，搂在怀中，心疼极了：’自己这么大动静都没有将她吵醒，看来真是累坏了。’
　　武玉栖似乎感觉到了周身的熟悉味道，很自觉地往蓝莲怀里钻了钻，紧皱的眉也散开了些。

　　“谢谢……”说完，蓝莲在她额前轻轻印下一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