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与君相知》立水小仙

123、入席

　　远离了祭典，回程的路上，武玉栖的心情越来越好，似乎又恢复了些精神。

　　“对了，怎么都没看到小青牙？在你身边见不到他，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习惯了每次和蓝莲说话时，一旁总有人和自己斗嘴打岔，那日光顾着激动了也没注意，现在反应过来后，还真觉得少了点什么。

　　“我们这次来的主要目的想必你也知道了。为了配合新雪，黄炎这次来的使团队伍中，大部分人其实是乔装了的士兵。除了随我来的那几百人外，还有两千人驻守在平戎，为了不被人察觉，也全都隐去了身份。我们刚到苍梧那日，夏皇就暗中安排了人根据情报分批开始安置我们的人。所以这些日子，青牙一直在负责这个事情。”

　　“原来是这样。”

　　对于这件事，前几日蓝莲走后，武玉栖就听哥哥们说了个大概。更具体的情况，就像纳兰叶所说，关键人物还没到，谁也不知道下一步计划。只是，南耀向来善用毒，倒是人尽皆知的事，这也是此次武玉辰会出现在新雪的主要原因。

　　“那，你们这次对付南耀，会很危险么？”

　　一想到纳兰雪死的那日，蓝莲浑身是血地倒在自己怀里，武玉栖又开始浑身变得冰冷。她不敢想象，若是同样的事情再发生一遍，自己还能不能接受。

　　蓝莲知道她的顾虑，安慰道：“我们这次是有备而来，你不要太过担心。”

　　“可你不是太子么，经过上次的死里逃生，这次你父皇怎么还会舍得让你亲自来？他都不会担心么……”

　　二人一路说着话，不知不觉已回到玄武宫。并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增加武玉栖的心理负担，蓝莲直接转移话题地问道：“你昨晚没睡好，这会儿先回去休息一下吧。”
　　玉栖摇摇头，“估计真要老实地躺在床上，我反而就睡不着了。”

　　说话时正巧路过百花园，一想到今日是七夕，结果他们连花神祭都没有看完就提前回来了，若是被花神娘娘知道，怕是会怪罪的吧。因此，为了给心中找些安慰，武玉栖拉着蓝莲朝百花园走去。

　　“我们还是去那里找个地方待一会儿吧。”
　　“好。”

　　如今的百花园，早已不是她初来时那般草木凋零的模样。

　　四月开春那会儿，宫中进了一批新的花树苗，纳兰叶也让她去选了一些。众多品种中，最后，她只挑了几株海棠和碧桃。

　　几个月的精心呵护下来，虽然小树苗们还都十分矮小，却比刚种下那会儿粗壮了不止一倍。而新雪的这个时节，正是花开繁盛的好时候。放眼望去，一簇簇争相开放的小粉红，就像节日里绽放的少女心般娇嫩、鲜艳。

　　园中的另一边，是去年武玉栖在此种下的一片果蔬菜地，也已经陆续开始开花结果了，照这样子，再过不了多久，玄武宫大概就可以过上半自给自足的日子了。

　　在园中水井旁的一小块空地上坐了下来，已经过了正午日头最烈的时辰，坐下来的二人刚好躲进了身后小树苗们的阴影中，虽然算不得有多茂密，却已挡住了大部分暑气。

　　武玉栖指着园中遍布的她的劳动成果，开心地给蓝莲讲着它们的来历。似乎这里的每一株植物，她都能讲出一段故事来。

　　蓝莲只是在一旁静静地听，默默的看着身旁之人不断变化的眉眼，手舞足蹈的动作，目光中含着笑。
　　‘如果时间可以就这样一直停留在此刻该有多好。’

　　讲着讲着，周身被温暖包围，鼻尖萦绕着阵阵花香夹杂着那股熟悉又让人心安的莲花香气，武玉栖的眼皮越来越沉，越来越沉，终于还是撑不住靠在蓝莲肩上睡了过去。

　　“洛栖舞！洛栖舞！我饿了，快给我……”

　　这段日子因为知道武玉栖要为花神祭献舞做准备，加之之前旧病复发，纳兰春华被春皇警告不得再往玄武宫乱跑。

　　好不容易等到结果出来，某人不出所料的落选，她终于又可以毫无顾忌地继续出入玄武宫了。两个多月没吃过什么像样的甜点，她肚子里的馋虫都快自己溜到这边来找食吃了。

　　结果，这几日她每次来这里找人，总会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与武玉栖成功错过。今日好不容易听说人从宫外回来了，她二话不说急忙赶了过来，却依然遍寻不到武玉栖。

　　又急又饿的后果，差点直接驱使着她一头冲进藏书阁。要不是火树及时将其拦住，她这会儿估计又在前往太医院的路上了。

　　得知人在百花园，纳兰春华鼓着腮帮子就朝这边冲了过来，一边跑还一边喊着，却在进园后的第一时间与蓝莲四目相对。

　　蓝莲没有说话，只是朝她微微一笑，抬手在嘴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而向来骄纵顽劣的春华公主，却因为这样的一个笑一个动作，硬生生地停了下来。

　　她缓缓走到二人面前，看着靠在蓝莲肩头沉沉睡去的武玉栖，然后又看了看就那样与她并肩而坐的蓝莲，稍微压低了些声音开口问道：“你就是黄炎太子？”

　　蓝莲点点头，礼貌地回道：“在下黄炎万子琰，见过春华公主。”

　　一位堂堂大国太子殿下，却能如此谦和恭敬地和自己说话，纳兰春华有生以来第一次有种真正被当做公主的感觉。

　　她歪着头，上下打量着蓝莲，甜甜地说道：“你长得真好看，比我大舅舅小舅舅都好看；说话声音也好听，怪不得洛栖舞喜欢粘着你。我几次来找她都不见人影，现在知道是什么原因了。要是你再年轻点，我也会整日缠着你的。”

　　“呵呵，谢谢春华公主的夸奖。”

　　纳兰春华就那样站在那里，歪头看着面前一对璧人，郎才女貌，倒是赏心悦目的紧。就连平日里看惯了的洛栖舞，也不知是因为身旁之人衬的原因，还是最近本就开始注意穿着打扮了，总觉得跟以前看着不太一样。

　　良久，她突然开口冒出一句疑问，“你，喜欢她？”

　　蓝莲侧头笑看着此时依然靠在自己肩头熟睡的武玉栖，微微点了点头，“是啊，我喜欢她！”

　　看着他望向武玉栖那充满宠溺的眼神，纳兰春华竟不自觉有些害羞起来，属于她心中的那抹小女子情怀，似乎就在此时此刻突然情窦初开。

　　“那你这次来新雪，是来接她回黄炎的么？”

　　“如果她想，我随时都愿意接她回去。只是……”说到这，蓝莲突然顿了片刻，而后看向纳兰春华，道：“在那之前，春华公主可否替我先保密呢？”

　　“你喜欢她的事么？”虽不知这种事情有什么好保密的，但纳兰春华也不再追问，点点头道：“如果你肯陪我聊会儿天，我就替你保密。”
　　“那我们就小点声，公主想聊什么？”
　　“你还有比你小很多的弟弟吗？”
　　……

　　火树进来时，就看到园中某处，正蹲在地上拔着草的春华公主和席地而坐的黄炎太子有说有笑，又看到依然靠在蓝莲肩头熟睡的武玉栖，犹豫片刻后，开口道：“琰太子，夏皇命人请您去青龙宫，南耀太子到了。”
　　“好。”

　　蓝莲抱歉地向纳兰春华打了招呼，随后又看了看武玉栖，对火树道：“她昨夜似乎睡得不大好，就不要吵醒她了，你送她回房吧。”
　　“那个，今晚的宴席，姑娘也在被邀请之列。此时，秋皇妃怕是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为何她也要去？”
　　“秋皇说，这次宴请两国使者，姑娘作为黄炎的落月郡主，自然也在受邀之列。”

　　夜幕渐渐落下，青龙宫的长庆殿内灯火辉煌，宫中内侍往来穿梭，都在为了即将开始的宴席忙碌着。受邀参加宴席的新雪大小官员，也都陆续到了。

　　辰时整，一身玄黑的纳兰瑞、一身月白的万子琰和依旧一身金灿灿的南宫尧一同出现、入席，引得在场众人，上至达官显贵下至丫鬟小厮无不侧目、驻足。

　　三人刚落座，紧跟着进来的则是春皇纳兰瑛及其女春华公主，还有将军府的思凝郡主。

　　将二女安置在身边后，纳兰瑛对万子琰和南宫尧分别打了招呼，不时进行着只属于国与国之间场面上的礼貌交谈。

　　就在这时，秋皇纳兰叶携其准皇妃入殿，跟在他们后面的，则是一身华服的黄炎落月郡主洛栖舞。

　　今日她的着装，是沈秋葵特意为其挑选的：一件掐丝云纹烟罗衫、一袭月华雪缎长裙，外加一条霞彩银红披帛，称得武玉栖格外明艳照人。

　　若是不知内情者，一定以为眼前之人定是那位传说中只应天上有的新雪冬皇纳兰雪。就连在座的那些新雪大臣们，除了宁晚书外，也都是第一次见到武玉栖。

　　直到此刻，所有人才真正正视了这位作为人质被送来新雪的黄炎郡主，无不惊叹她竟拥有这等容貌，比之他们的冬皇也毫不逊色。

　　就连宁晚书也暗自吃惊，没想到，短短三个月时间，武玉栖又变得和自己第二次的印象大不一样了。同一个人，前后三种完全不一样的形象在脑海中重叠交错着，他不禁有些好笑地摇摇头：’这人，果然是小雪一直寻找的人啊，的确有些与众不同。’

　　见到在场众人因为武玉栖的出现开始议论纷纷，纳兰瑛脸上的官方笑容逐渐消失。

　　虽然早已从纳兰春华和宫中内侍口中听说过这位落月郡主，更清楚在那次疫症后，纳兰瑞对她前后态度上的转变。但真正见面，纳兰瑛这也是第一次。

　　作为四兄妹中最年长的长姐，从小到大，她一直将小妹纳兰雪当做女儿般宠爱。就算后来她生下春华，对小妹的爱也丝毫没有减少过。

　　当初，在得知纳兰雪总有一日会为了那个一直在寻找的人而死时，纳兰瑛就一直在做着强烈的思想斗争。虽然这么多年过去，她早已做好了万分的思想准备，可真当消息传回来的那刻，她虽然表面上平静接受，但对于“那个人”，她始终做不到纳兰瑞那般怒过后渐渐放下，更做不到纳兰叶那般看得开。

　　所以，自从武玉栖来到新雪后，她从没有去玄武宫看过一眼，更没有召她入过自己的朱雀宫。因为，在她的心中，就从来没有真正原谅过这个“杀人凶手”。

　　哪怕之后新雪经历了一场时疫，哪怕听说这位郡主拼尽全力去拯救新雪百姓，但她却始终和宁思凝有着同样的想法：若没有这个人，小雪乃至整个新雪也不会经历之后发生的这一系列事情。

　　也正因为这样，在得知和武玉栖关系甚密的沈秋葵要嫁给纳兰叶时，她也是很反对的。但说到底，在秉持婚姻自由的新雪，就连她自己的终身大事她都十分任性，又有什么资格去说别人呢？更何况，那件事还间接造成了纳兰叶的心理创伤，对于这件事，她的心中也有些愧疚。

　　如今，好不容易出现一个可以降服他的人，纳兰瑛也多少松了口气，所以对于二人成亲的事，她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

　　武玉栖自从进殿以后，就感觉到无数的探究目光向自己射来，有温吞的、有火热的、更还掺杂着冰冷的。她有些不自在地僵硬着朝周围扯了扯嘴角，就急忙跟在沈秋葵后落了座，希望可以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希望宴席可以尽快结束。

　　南宫尧见到武玉栖后的第一反应，竟然也是：’她……不是死了么？’

　　不过再定睛一看，虽然二人有着几分相似的容貌，额间也有着相同的花瓣印记，但在他的印象中，那位冰山美人可从来都是一身素白，不苟言笑。

　　不待他再细细观察，人已经在纳兰叶和沈秋葵身后的位置上坐了下来，消失在了视野中。

　　与此同时，长庆殿的角落中，一双眼睛同样紧紧锁定在了武玉栖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