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你应该珍惜这段时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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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张爱玲所言：每一个男子全都有过这样的两个女人，至少两个。娶了红玫瑰，久而久之，红的变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还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沾的一粒饭黏子，红的却是心口上一颗朱砂痣。
就像能够感叹珍惜的，只有曾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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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明天体育课踢球咧！”
“踢胯子，明天考化学方程式你背了？”
“日！明天有化学课啊！”
江绿夹着公文包匆匆走过，听见这样平凡却熟悉的对话，放缓了脚步。
他回头望向结伴而行的青葱少年们，洋溢着的是未经世事的青涩笑容，他们步履轻快且行且歌，就像，他当初一样。
那时的他以为这世间最大的事情就是雪白的考卷上鲜红的数字，每一道艳色的笔迹仿佛是篆刻在心上的。
他以为这世间最如诗如画的瞬间就是爱慕的女孩不经意对他流露出一丝微笑，脸颊微红，仿若晚霞。
他厌倦无休止的考试和习题，他希望能够将书桌前的时钟拨得快些，快到能够跨越空间，带他逃离这片苦海。
他以为那是苦海。
现在的他，历经世事疲惫沧桑，却才知道，那段曾被自己称之为苦海的年少时光，才是这纷繁世事中最后一片宁谧仙境。
他曾经挺直的脊梁已经被无尽的文件策划压弯，他曾经蔑视一切的张扬笑容已经苍白淡化成如今的模样。
温和、疏离、毫无感觉。
世间最温柔的表情成为了肌肉僵硬的扯动。
年少时虽然叫嚣着不愿长大不愿接受尘世污垢的洗礼，但是那时的半大小子心里却总有一个隐秘的梦境。
他们穿得西装笔挺，站在璀璨的水晶灯下，与同样身着西装礼服的人觥筹交错，风轻云淡间，寰尘风云起。
好像只有这样才能够证明他们长大了，是能够独当一面的大人，而不是一个只能养在温室里被家人宠溺的孩子。
当他真正地站在地板光可鉴人的殿堂，以最标准的微笑与人寒暄，为一件与自己梦想南辕北辙，只为谋生的事情奔波劳命的时候，却开始想念那段做梦的年少光阴了。
不是因为那时的无忧无愁，父母的百依百顺嘘寒问暖，不是因为那时的行事全凭喜怒鲜衣怒马自在飞扬，不是因为那时喜欢一个姑娘只是思慕她本人，没有家世的利益牵扯，单纯如清水，不是因为那时的他们能够天真到坦坦荡荡毫无做作。
只是因为，自己没有珍惜而独自叹惋，伤春悲秋罢了。
江绿望着巷口渐行渐远的少年，迎着响亮的铃声，在朝阳下奔跑着，深黑色的影子隐匿在巷子的阴影下。
他从来没有这么想回到从前过。
2
“介个……次氯酸钠里面加稀盐酸是不会产生□□滴……为森么捏？因为只有强酸才能制强[哗]奸（强碱）……这个知识点我从高一讲到高三居然还有人错……”
秃头的化学老师在上面讲得唾沫横飞，满眼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座下吊儿郎当嬉皮笑脸的少年们，“你们介个班尊是我教得最差滴一个班，不像样，尊的不像样！江绿！你又在打瞌睡了？站起来说硫代硫酸根离子在森么条件下才会发森养花含盐（氧化还原）反应？”
听到自己名字的江绿如梦初醒地站起身来，虽然不知所措但是还算得体地回答，“抱歉老师，刚才走神了。”
化学老师教课十几年，点起来的学生不会回答的大多都站着沉默不言或者破罐子破摔回答个风马牛不相及的答案，但是因为不知道答案正儿八经地上课时向他道歉的还真没几个。
作为老师，所谓人类灵魂的工程师，满意的自然是尊师重道能够让他感觉到自己职业神圣感的孩子，故而老师并没有多批评，冷哼一声就让他坐下去了。
当再触碰到冰冷的凳面，江绿才真真切切地明白一个事实，他回到了自己的少年时期。
他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四周，的确是一张张熟悉却也有些陌生的面孔，但是都无一例外带着少年特有的青涩气质。即使是长大后十分有名气的企业家，如今也是额上几颗青春痘，满脸稚气，一看就是个愣头青。
就这样胡思乱想着，在老师十分不甘心的一句下课后，安静的教室开始鼎沸。
“嗨嗨江绿，挺牛的啊，王老秃都被你搞定了啊，装乖学生有一手啊。”自从高中毕业后就天南海北杳无音讯的朋友笑着凑过来，调侃着。
就像是悲哀的身体本能，感受到有人将视线聚焦到他的时候，他迅速地收敛了迷惘的神情，噙着微笑抬眼望去，“谬赞了。”
“欸，还装上瘾了。你屁股翘起来劳资就知道你拉干的稀的，跟我说说，昨天老班找你爸谈了几个小时？”戚悬熟稔地搭起江绿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样子。
江绿很不适应，熟悉了数十年的成人世界的规则，秉承着相交浅尝辄止，对任何人都不能过度亲昵的告诫，突然在一瞬间崩灭。
望着咫尺间笑得灿烂的少年，江绿不知道该以如何表情面对，所以只能勉强笑笑，“抱歉，戚悬，我今天有些不舒服。”
江绿在班主任怀疑的目光下匆匆拿起请假条，背着书包从校园里逃离。
他默默彳亍在曾经每天上学必经的林荫小道上，一切都如他记忆中的一样。买豆腐乳的小贩的吆喝声，氤氲升腾的汤面的热气，逃课出来的小情侣旁若无人的亲密……
这些，都熟悉到可怕。
成年了的他时常想念着年少的时光，但是真的踏进了时间逆转的大门，江绿却迟疑了。
放不下打拼了数十年的事业只是其一，更多的却是对于这一切的惘然。
即使回到了过去又能怎样？他能够改变什么？
时间仍然如同手心不断流逝的沙砾，在他虚度间流失殆尽。
江绿突然奔跑起来，抛弃了曾经作为成人的他的冷静稳重，在夕晖下像个少年一样飞驰。
他的白色的球鞋踏过软绿色的青草地，柔叶温顺地亲吻地面，他急促地呼吸着，酡红攀上了他的白皙的双颊。
他的背影被夕晖拉得很长，长到与树影融为一体，渐渐隐匿。
他跑得匆匆，就像一个怀揣异宝的赌徒在闹市街头仓皇不知所措地逃窜。
3
“江绿，你他妈是哪门子的兄弟！哪有像你这样捅刀子的？”戚悬赤红着眼睛，像困兽一样冲江绿怒吼，他拉扯江绿的衣领，仿佛随时会抡起拳头。
“为一个女人记一次大过值得吗？”江绿仿佛没有什么情绪波动一样，冷淡地瞥了他一眼。
“江绿，这是老子的事情，你他妈别管！”他仿佛压抑着黑色的怒火，高高扬起的拳头在濒临江绿脸颊的时候顿住了，他鼻腔里发出粗重的喘息声，转身而去。
江绿面无表情地整理衣领，望着戚悬离去的背影微微出神。
发生这一切的起因只是在江绿看来十分幼稚的少年间的争风吃醋。戚悬的女朋友被外面的混混调戏了，他放下狠话要给那些人一个颜色看看。就在双方都摩拳擦掌准备大打一场的时候，江绿将这件事情告诉了警方，本来就有案底的小混混一干人以影响社会治安带走了，戚悬等人只是口头警告一番就放回去了。
江绿记得曾经戚悬就是因为这件事情被记了大过，不得已背井离乡去其他城市谋生，所以才会多管闲事。但是他却忘了，他在以成人的目光揣测这个世界。
成人世界的度量衡是利益，所有人都追求利益的最大化，而少年的世界只有单纯的黑和白，最诚挚的感情和冲动。
在做一件事前，很多人都会权衡利弊。
在江绿看来，为意气之争放弃自己的前程不值得，就像所有成人的观点。
而戚悬，他的世界里没有那么多顾虑，他行事只凭年少冲动，即使后果惨烈，他也没有办法忍受别人的嘲讽和侮辱。
所有他最后还是跟那些小混混打了一架，被学校记了大过。
江绿站在人群中看着被拉到主席台上示众的戚悬那凌厉锐利的眼神，就像一头不屈的幼狼，不畏一切，蔑视一切。
江绿感觉自己似乎明白了什么，又或许什么都没有明白。
4
戚悬最后还是走了，也许是因为档案上记了一笔，让他的父母对他失望透顶，也可能是其他原因。
戚悬离开的那天很多人都逃课去送他，但是作为他最好的朋友，江绿没有去。
他那天在参加一个全国竞赛，如果获奖了甚至可以保送进大学。
江绿感觉他现在手中有一个天平，无论遇到了什么事情都会放上去度量一下，看看孰轻孰重。
他认为一个永远都不会再见到的朋友与自己的前程相比，自己的前程在世俗的眼光看来更加重要，所以他没有到火车站去看戚悬最后一面，即使他知道此别既是永生。
但是真的当他拿到了竞赛的奖状的时候，却感觉自己并没有想象的欣喜感。
他应该是知道的，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够放在天平上称量重量的，因为有些东西没有重量，但是确实必不可缺的。
比如感情抑或者羁绊。
江绿比起他曾经的年少更加优秀，所有人都说他成熟稳重像个能独当一面的大人。
但是他却越来越不合群，即使他的社交手段仍然十分完美，即使他的微笑依然标准。
因为少年老成，让他在一群朝气蓬勃的少年里格格不入。
因为思量太多，让他错过了很多。
他如今是一个少年，理应张扬肆意，理应天真，对于世事一无所知，理应犯错，意气行事。
他如今是一个少年，理应纯白的少年。
但是已经走进了所谓的社会的大染缸的他不知道如何才能找回自己本来的颜色。
他谨慎小心步步为营成熟冷静，他赢了人生输了青春。
他所想要珍惜的青春年少依然从他的指尖流逝了，这一次他甚至连它的影子都捕捉不到。
如今的他却开始期盼离开这本不属于他的年少时代。
他开始想念水晶灯下的虚与委蛇，也许冰冷，但是却不寂寞。
那里有无数已经踏进染缸浑身漆黑的成人与他一起共舞。
他已经了解到，所谓曾经，则是让人怀念叹惋，却不是让今人回溯珍惜的。
也许一切都有一个过程，成长过快过慢都是枉然。
也许在年少就应该张扬，踏入社会就应该学会世俗的规则。
5
“完了完了！今天化学方程式错了七个，要抄五七三百五十遍！我今天只能奋战到黎明了。”
“你算个胯子，我错了十三个呵呵哒。”
“……”
江绿身侧掠过一群像风一般的少年，他们正在单纯因为各种考试习题而愁眉苦脸，他们在缓缓下沉的落日下奔跑，身影渐渐消失在江绿的视线中。
一切，不过黄粱一梦。
江绿突然轻声低笑，不是机械化僵硬的肌肉扯动，不为任何原因，只是发自内心的纯粹的笑意。
“欸，江绿？”
江绿转头，“戚悬，好久不见……”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你应该珍惜这段时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