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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第四回 ...

  •   十二月的天气,滴水成冰。
      一团衣服被揉皱了扔在水盆里,溅起的冰水湿了绎儿一脸。
      “哎哟!我的小姑奶奶!一个早上你就洗这么点衣服啊!”下房的嬷嬷抬手在绎儿的额头上就是一戳,斜着个眼睛用眼角打量她,“你当你是在家当大小姐吗?甭做梦了!你伯父叛逃,你们一家子能保住命有活路已经是大汗法外开恩了!”
      绎儿看也没看她一眼,麻木地洗着好象永远也洗不完的衣服。
      “就是!也不掂量一下自己的份量!”另一个嬷嬷也扔来一大卷床单,“省省吧!还真把自个儿当个宝贝呢!充其量不过是贝勒爷的玩偶,还指着这个,指着那个!”
      “这世上没有这种人,不知天高地厚用来形容谁呢?”一个声音冷嘲热讽地转过井台边。
      “哎哟!是纳蝶姑娘啊!”管事的嬷嬷忙陪着笑迎上去,“您今儿怎么有空到这儿来啊?有什么事儿吩咐一声,老奴过去就是了。”
      “旁边站着去,今儿我是来有求于我们这位侧福晋主子的。”一张让绎儿极尽厌恶的脸凑到近前,带着肆无忌惮的狞笑,“这两件衣服还麻烦主子替我洗了。”
      绎儿猛得抬起头,强制住怒火,尽全力保持着言语之间的平静:“我的手还怕脏了姑娘的衣服,姑娘还是另请高明吧!”
      “哟!这句话可是折煞了奴婢了,这么多人里,还有谁的手赶得上主子您尊贵啊?”纳蝶微翘着嘴角调侃着。
      绎儿虎得站了起来,将手中的衣服重重地掷在了冰水里,溅了三个人一身一脸:“我没空!”
      “呵——好大的威风啊!”纳蝶白了她一眼,绕着绎儿转了个圈儿,绢头一掩红唇,绽出几分讥讽地笑,“给你三分颜色,你就开起染坊来了!你以为你是谁啊?本姑娘让你洗衣服,那是抬举你!别在我面前耍你的大小姐脾气。你现在跟这院子里看院子的狗差不多,养你还不如养狗,狗还不会跟主人顶嘴呢……”
      绎儿抬手一个耳光抽上了纳蝶的脸颊。
      纳蝶花容尽失,瞠着一双雁眼,捂着带着五指印的脸叫嚣:“你……你敢打我!”
      “不是打你,是赏你!” 绎儿冷笑着扫了她一眼。
      “反了你了!”纳蝶一把甩开了衣服,挥拳闷头打了来,“今天非要给你点颜色!”
      绎儿只轻巧地一带她的胳膊,纳蝶就势一头撞在了井栏上,顿时头晕目眩。
      “哎呀!纳蝶姑娘……”两个嬷嬷赶快冲将上去扶住纳蝶。
      “滚开!”纳蝶恨恨地甩开两个嬷嬷的搀扶,跌跌撞撞,一指绎儿,“你……你等着!看福晋怎么收拾你!……”
      “自找的!”绎儿毫不在乎地轻扬嘴角径自坐下来,继续洗着衣服。
      白皑皑的一片深雪,冷风飕飕地往绎儿的领子里乱钻,绎儿不禁缩起了脖子。面对着温暖时时袭来的正厅大堂,她的膝盖已经跪得麻木了,可她却心甘情愿,她宁可跪死在这里,也不会向侮辱自己的敌人低头认输。
      已经跪了一个时辰了,膝盖下的雪都被她的体温融化了。她紧紧攥着双手,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从何而来的意志力,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爷回来了!”正堂门口的纳蝶眼睛一亮,高声叫道,“格格!”
      “阿诨(表哥)回来啦!”呼吉雅疾步跨出正堂大门,一路迎了上去。
      “哦,”豪格的声音在绎儿的身后低低的应了一声,继而又问道,“她怎么了?”
      “她以下犯上,还对纳蝶无礼。”呼吉雅瞥了她一眼,一脸不屑,“臣妾不过是对她略加惩戒。”
      豪格一笑,低头在绎儿的耳畔咬耳笑道:“你现在知道讨不到欢心的下场了吧!”
      绎儿咬咬牙,不加理睬。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如果你认个错,就可以起来了。”呼吉雅全然是一副大公无私家法至上的架势,“否则,跪死在这里都不会有谁心疼的!”
      “要不要我给你说情?”豪格立刻把握住时机一心要做救世主,在她耳边低声道。
      “我本无罪,谁能加罪于我!” 绎儿一句话不假思索的冲出一直紧闭的唇,连她自己也吓了一跳。原来当年袁崇焕身陷囹圄时的一声仰天质问,竟在不觉间悄悄埋藏在了她的记忆里,直到如今。
      豪格深吸了一口气,无所谓的口吻:“那你就自己受着吧!”
      “阿诨,进屋吧!外面冷!”呼吉雅一扶豪格的胳膊,“晚饭臣妾早就让人备好了。”
      “那就进屋吧!”豪格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绎儿,正当他前脚跨进门的一瞬,却听见了身后绎儿支撑不住倒地的声音。
      “爷……”贴身侍卫德希叫了一声。
      豪格头也没回:“把她送回房吧!”
      “嗻!”
      “爷……”纳蝶尤不解恨的一撇小嘴。
      “行了!吃饭吧!”豪格脱开呼吉雅的手,径自进了门。
      下房中,四壁清寒。
      绎儿带着未干的泪痕蜷缩在木榻上。
      屋子里没有点炉子,于是连微小的木柴燃烧的“劈啪”声都没有,有的只是一味的静得吓人。
      被子像铁板一样冰冷,没有一点点的暖意。而周遭的寒冷也不怜悯她,逼得她不得不将已有些麻木的手脚尽量蜷到一处,竭力回想着当初与谢弘分离时的火堆,想用那时炽热的温暖来驱散眼前的寒冷无依,然而却不能够。
      梦,有一场梦也好,至少梦里有谢弘,让她不再害怕,哪怕只是片刻的温暖。
      寒冷渐渐的冻结了她的思绪,冻结了她的眼泪,梦终于如她所期望的到来了,虽然依旧是苦涩。
      房门悄无声息地打开了,豪格尽量放轻脚步走了进来,坐到了她的身边。
      她的泪水未干,在梦中又流下来,细细弯弯的如一涓清泉,从眼角滑落。
      她的梦并不美。
      豪格屈着手指拭去她的泪,却触到了她的冰凉,不经意地皱了皱眉:“德希!”
      “爷!”德希应了一声进了门。
      “把大衣给我!”
      “天寒地冻的,是得多穿点……”德希手托大衣递了上去。
      豪格顺手接了过来,小心地裹在了绎儿身上。
      “爷!”德希忍不住惊怔道。
      “少废话!走吧!”豪格站起身,挥手一指门外。
      “嗻!”
      两人的脚步声远了,世界又恢复了死寂。
      绎儿的世界却混乱的让她难以控制,一会儿看见背依北京城迎战的惨烈,一会儿看见满桂和孙祖寿被呼啸铁蹄践踏而过,一时间,人仰马翻,血流了一地鲜红,还有那袁崇焕在西四牌楼引颈就戮一拥而上的百姓争抢撕扯着一片片的模糊血肉……
      她反复挣扎在痛苦的记忆里,挣扎了一头一身的汗,终于一惊,喘着粗气从榻上弹了起来,顿时抱住了疼痛欲裂的脑袋:“好……好痛……”
      紧接着,膝头一阵钻心的刺痛袭上身,她鼻子一酸,泪水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起来!快起来!”房门“砰”得被撞开了,管事的嫲嫲凶神恶煞地冲进门,“都什么时候了?还死赖着不起来!”
      “我……我头好痛,膝盖也好痛……”绎儿强撑着求道。
      “昨天还生龙活虎的,把纳蝶姑娘打成那样,今儿就成病秧子了?你骗谁啊?”管事的嫲嫲一把将她揪下床,“快点起来!”
      “我真的……你容我……”
      话未说完,半盆冰水从天而降,当头浇了她个透心凉,她条件反射地从地上弹坐了起来。
      “再装相啊!就你那点计量,还敢在我面前耍花活儿!”另一个嫲嫲端着盆冷笑,“还不去干活!”
      绎儿勉强从地上站起身,跌跌冲冲地走到门边,眩晕地扶住了门槛,胃里一阵翻腾,吐得厉害。
      “还跟着使诈!”管事的嫲嫲搡了她一下。
      “我马上就去……”绎儿支撑着,深喘了几口气。
      “得了!不用跟她置气!”另一个嫲嫲悄悄拉了管事的嫲嫲一下,附耳道,“对了,有件事我琢磨好些天了,不知道该不该说。”
      “说吧!”管事的嫲嫲不耐烦。
      “她这样子呕吐犯懒不是一两天了,像是有喜的样子。”
      “是吗?”管事的嫲嫲一惊,“你不是可怜她,替她编谎偷懒吧?”
      “怎么会?我跟她非亲非故的!”
      “走!咱们一起去见福晋,禀报一声。”
      两人带过一阵风似的直奔呼吉雅的院子,迎面正撞上前来取大衣的德希,微微欠了个身,匆匆而去。
      德希有些莫名其妙,好奇地自言自语:“这两个老东西,赶死一样,又不知折腾什么去了。”
      他嘴上说着,脚步却也没停,径直拐了几个弯,来到了浣衣房院子门口,一时被眼前的景象吓呆了。
      绎儿在成堆的床单被褥衣衫的包围里,浑浑噩噩地揉搓着冰水里的衣服,一阵寒风吹过,衣着单薄的她不自觉地瑟瑟发抖,身子也越伏越低,不时发出几声撕心裂肺的咳嗽。
      “绎……绎主子……”德希支吾着开口叫道。
      绎儿闻声缓缓回头,苍白着脸:“还要洗什么吗?放……放那儿吧……”
      “我没什么要洗的。”德希忍不住近前,“绎主子,你的脸色不是太好,病了吗?”
      “我没事。”绎儿淡淡地说道。
      “我来取大衣。”
      “大衣?”绎儿扶住太阳穴,使劲回想,却想不起来,“什么大衣?”
      “就是……”德希忽然记起昨晚是偷偷拿来的,一时不知如何解释,“我可以进屋拿吗?”
      “你……随便吧……”绎儿头痛欲裂,手上还在机械地揉搓着衣服。
      “哦……好……”德希心里隐隐不是滋味,又不好多说,黯黯地转身。
      “啊……”
      忽得身后一声叫,惊得德希连忙回头,奔了过去:“绎主子!”
      绎儿一手鲜血淋漓,几乎染红了盆中的水。而被血染红了的脏衣服上,惊现着十几枚银针。
      德希几乎是不敢相信眼睛,他认得出来,这是步云的衣服:“绎主子,你的手……”
      “不碍事……”绎儿深吸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藏住了眼底的泪水,“你拿了大衣快走吧!”
      德希隐忍着却已看不下去:“回头我跟贝勒爷说,求他宽恕绎主子,别让绎主子受罪了……”
      “谢谢你!不用了……”绎儿开始有些气闷的厉害,身体也不自主地摇晃起来,“我犯不着……犯不着他来宽恕……”
      “绎主子还是不要逞强了,你的身体……”
      “跟你说了我……没事……”绎儿有些压抑不住地愤恨,腾得站了起来,一瞬间眼前漆黑一片,直直地倒了下去。
      “啊!绎主子!主子!”德希慌忙架住她,连声叫道。
      绎儿忽忽悠悠地睁开眸子,只无力的淡淡一瞥,便又晕厥了去。
      德希扶着她,架到床上,掩好被子,抬手一摸她的额头:“好烫啊!绎主子,你醒醒……”
      见她再无半点反应,顿时慌做了一团,夺门而出:“贝勒爷——”
      “病了?”豪格从公文堆里抬起头。
      “是啊!烧得厉害,爷去看看吧!”
      “我去看有什么用?我又不是大夫……”豪格又低头批着公文,爱理不理。
      “爷真的一点也不在乎么?绎主子她……”德希恻隐之心驱使着不甘道。
      “狗奴才!我的事要你多问!”豪格瞪了他一眼。
      “不说就不说……”德希嘟囔了一声噤了口,忍不住又多了一句嘴,“可她真的好可怜……”
      豪格下笔疾写了几行,心浮气躁地扔了笔:“烦死了!就你事多!走!”
      “去哪儿?”德希明知故问。
      “你不问不行啊!”
      “嗻!”德希三步并两步跟了出去。
      在豪格进门的一瞬,他看见了绎儿狼狈的挣扎。
      她颓软在床上,如同一个没有了骨骼支撑的人似乎把一身的力量都集中凝聚在了喉咙口上,拼命往外呕着汤药,吐了一地的狼藉。
      “你怎么了?”他淡淡地说,却不料她从一蓬纷乱的青丝中投来的眼神竟是切齿的愤恨与绝望,甚至是困兽的血红色仇恨。
      “你……你问我……”绎儿冷冷地哼出一声。
      “我当然是问你……”豪格踱到床边,伸手想扶她的肩,却被她一巴掌狠狠扇到了旁边。
      “你满意了……折磨够了吧……”她仇恨的眸子里大有和他同归于尽的架势。
      “你说什么?我不明白!你是受够了折磨向我求饶吗?”他心里竟有那么几分成就的优越感。
      “求饶?”绎儿噙着泪的眸子投来对他八百年春秋大梦的嘲笑,向他探出一双因为冰冻皴裂布满伤口的手,“是啊!求饶!我求你放过我……”
      他不自觉地伸出双手去迎接她的投怀送抱,沉浸在自己编织的胜利亢奋中。然而,他却错手抓了个空,绎儿的一双手竟然以最快的速度扼住了他的脖子。
      “你……”他还没反应过来,她的一双手已经在刹那间收紧了。
      “你这个刽子手!你还我孩子……是你杀了我的孩子……冤有头债有主……”面前这张狰狞到扭曲的脸再也看不出曾经有的清丽娇媚了,仿佛一个嗜血的恶魔,“我掐死你……我要你一命偿一命……我杀了你——”
      不知为什么,他用尽了气力,居然甩不脱这个女人此刻如钳子一般桎梏的一双手,连声都发不出来了,只能用眼神示意德希的援手。
      德希手足失措,顾不得许多,顺手一掌击在绎儿的背心上。
      绎儿两眼一翻,骤然稀泥一般软了下去,倒在了豪格身上。
      “爷,你怎样?”德希紧张地凑到豪格面前。
      “咳咳咳……”豪格猛的一阵咳嗽,然后喘着粗气,“她……她疯了?这是生病的样子吗?……咳咳……这是跟谁玩命呢……”
      “奴才刚才的确是看绎主子病得厉害才……”德希委屈道,“可能是烧糊涂才什么‘冤有头债有主’,什么‘孩子’不‘孩子’的跟爷玩命……”
      “等等!你说什么?孩子?”豪格抚摸着脖颈的手顿时停了下来,抬眼去看德希。
      “是啊!绎主子刚才不是在叫,说爷杀了她的孩子么?还要爷一命偿一命呢?”德希眨眨眼睛,“爷没听见?”
      “难道是……德希,你立刻去把李大夫给我叫这儿来!“豪格恍然悟到了什么。
      “嗻!“德希抽身飞奔出门。
      “豪格……”绎儿在昏迷中喃喃念出。
      “我在这儿……”他不知出于什么,回答的语气竟然充满了呵护的温存。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杀我的孩子……”绎儿呓语着流下两行清泪,柔弱苍白的如同临将散去的雾珠儿。
      “进去!”一个身影被推搡在豪格脚边。
      “爷!爷饶命啊!”大夫如捣蒜泥的一味磕着头,额头上硬是磕出了血,“奴才万死!奴才万死啊!”
      “德希,怎么回事?”豪格莫名其妙。
      “爷!这个奴才给绎主子下了堕胎药,所以……”
      未及德希说完,豪格腾得站了起来,脸色阴沉的可怕,仿佛暴风雨前的乌云密布:“她有几个月身孕了?”
      “三……三个月……”大夫浑身筛糠样的抖成一气。
      “混帐!”豪格猛得一脚将大夫掀翻在地,“你好大的胆子!”
      “贝勒爷饶命啊……”
      “饶命?你敢要本贝勒哈哈子(儿子)的命,还敢向我要命!”豪格一回身抽手拔出了墙上的宝剑,剑光一闪,直逼大夫的胸膛。
      “刀下留人!”门口一个声音不急不慢地喝道。
      “福晋!”德希连忙打千行礼。
      豪格的剑终是没来及刺下去,充斥着中烧的怒火扭过头:“呼吉雅,你来搅和什么?”
      “阿诨先饶了李大夫,臣妾有话说。”呼吉雅闪身挡在李大夫前面,见豪格没说话,一抬手示意李大夫起来,“这件事李大夫受命于臣妾,与他无干!”
      “无法无天了!你想干什么?”豪格一指床上昏迷未醒的绎儿,“她怀的是我的骨血,你疯了?”
      “恰恰是因为臣妾没疯,才更要提醒阿诨不要被这个小妖精迷惑了。”
      “你什么意思?”
      “这个女人从前于男人堆里混日子,难保不会与什么人有染,万一怀的是别人的野种,岂不让阿诨高贵的血统蒙羞!臣妾做个恶人无所谓,可这事马虎不得!”
      “那你也得跟我商量!太放肆了!”
      “臣妾是按着祖宗的规矩办事,更何况她还是个尼堪(汉人),连门都不配进!”呼吉雅轻撩嘴唇。
      “她不是普通的尼堪,她是我的侧福晋。”豪格在不经意间已经开始了对她的辩护,“这不过是你刻意找的理由!”
      雅木不等呼吉雅开口,便将话头夺了去,振振有辞道:“爷!问题恰恰就在这里!她当了侧福晋,她的全家都跟着风光,这些都是拜十四叔所赐。可爷有没有想过,十四叔为什么要成人之美?爷不知道外面的风言风语都传成什么样子了?那我就斗胆告诉爷,这个女人当初受伤被俘,十四叔整整在大帐里孤男寡女守了她一天一夜……”
      “无稽之谈!”
      “是不是无稽之谈阿诨自己心里明白,”呼吉雅冷冷的一笑间带着十足的自信,“她伺候阿诨的时候是不是处子之身,臣妾不得而知。但臣妾知道,尼堪的家教甚严,女子更是视贞节如生命……臣妾的话说完了,先行告退了!”
      豪格的喉咙像被什么淤塞了一样,望着呼吉雅几个人扬长而去,竟然说不出一句话。
      “爷……”大夫半点不敢动弹。
      “你还不下去!滚!”豪格吼道,把一肚子的气全撒在了大夫身上。
      大夫忙不迭爬起来,脚底抹油地蹿了出去,溜之大吉。
      德希也知趣地退出了房门。
      豪格在屋子里来来回回踱了十几步,这才渐渐安顿下来。
      “孩子……孩子……我的……孩子……”绎儿挣扎着虚弱的吐出几个模糊的字眼。
      豪格坐回床边,凝望着她苍白的脸和脆弱的痛,心下踱了几分怜惜,却又为内心深处的矛盾所干扰,无法释怀,于是违心的背过脸不看她。
      呼吉雅的话虽然让他火冒三丈,可是他不敢说呼吉雅的担心是杞人忧天。也许呼吉雅只是为了女人之间的相互倾轧而借这个堂而皇之的理由下得手,但是,他没有勇气承认,做为一个男人,他从来就没在乎过这件事。
      难道她不屈服自己的原因就是因为雅木那个大胆的猜测么?难道她真的已经将自己交付给了多尔衮吗?难道自己被他们俩的诡计诓骗了么?
      一脉冰凉的泪珠滚落在他的手背上,一切只是在无声无息中。
      他转过脸,默默的看着她的泪水静静的滑落,情不自禁伸出手轻柔地拭了一手冰凉。
      她在为什么伤心?是在为那个孩子么?或者是在想着那个怀抱的温暖呵护?还是在为计策的失落而自责?如果是这样,自己又何必怜惜她的柔弱,应该更变本加厉的折磨她,报复她,嘲讽她的异想天开的谋略。然而,为什么自己却在为现在的想法而感到耻辱和荒唐呢?
      看着她宛如秋叶在水中飘零的无奈与虚弱,长长的青丝如瀑的散乱着,手臂苍白无力地垂挂在床边,一切都是那么脆弱,脆弱的不堪一击,仿佛命运之神稍稍一用力,就可以将这枯落的秋叶碾成粉末。直消一阵微风,便荡然无存了。
      他突然间燃起不甘认输的斗志,他不能就这么认输,他怎能纵容对手掠走他的阵地,他一定要把属于他的东西夺回来。想到这里,他伸过手,将她纤弱的手紧紧攥在了自己的手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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