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色堇》忽然一朵微笑

12、L用情

　　晚饭后，云音音正和冰寒一起看电视，忽然被爸爸的电话打断——
　　“音音，呆会我朋友的孩子会到我们家来，他和你同龄，一个人在这里读书。你好好招待人家，他的父母是爸爸的好朋友；如果我九点还没回来，就让他别等我先回去好了……”
　　“啊？朋友的孩子？你怎么不早说？”
　　电话那头传来爸爸温和的语调，让人发作不出来：“因为我忘了。幸好有冰寒陪你，我也放心多了。乖女儿，爸爸会尽量早回来的，别等我。”温雅地挂了电话，只有云音音允自在那边跺脚。
　　祝冰寒趴在三人沙发上，问：“怎么了？”
　　“我那健忘的爸爸，忽然想起他今晚还约了人来家里。”她走到他身边。
　　祝冰寒拉住她的手说：“别担心，我会陪你啦……”
　　云音音注意力被成功转移。“你妈呢？”
　　“今天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字条，她又走了。”
　　“唔……”这种时候真的觉得冰寒好可怜。偌大的房子，却空荡荡的只有一个人，尤其在冬天的现在，每次踏进门都觉得好冷……像她爸爸虽然忙，但很难得不回家吃晚饭的。
　　祝冰寒瞥她一眼，已经知道她在想什么了。他坐起来说：“放心，现在已经不会觉得寂寞了。我有你就够了。”
　　喔，又讲这么感性的话，害她好感动！忍不住坐到他身边，轻轻抱住他。“我会陪你。”
　　“我要你一辈子陪我。”祝冰寒很顺手地拥住她，鼻尖埋入她颈项间的长发里。
　　呵呵，又说傻话……不过在几百次争论之后，她已经懒得去纠正他了。唔，这样靠在他身上好舒服哦，又暖和又有安全感……她忽发奇想：“冰寒，你长大了说不定是个好丈夫呢……”
　　“什么说不定？是一定！”祝冰寒不服气地扶正她身子，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我会养你，让你衣食无忧；我会陪着你，让你不会寂寞无聊；我会好好爱你，让你有安全感；我会给你从来没有的幸福和快乐，让你一辈子都舍不得离不开我！你说我是不是好丈夫？”
　　心脏，好像被电流击了一下，突突突地急跳个不休！
　　祝冰寒抚上她的脸：“你怎么了？脸好红……”
　　她别开脸：“还不是你害的！”心里麻麻酥酥的感觉一时叫她回不过味来，似惶恐又似舒暖，似惊惧又似安心……
　　“别生气，音音……”扳回她的脸，他低语，“我是真的喜欢你……”压上一双唇瓣。
　　“冰寒！你这个坏孩子！”她推他，却不敌他的力气，反被压倒在沙发上。
　　“音音，我爱你……”他低喃，钟情于香软的感觉中，像是蜜蜂贪食花蜜，久久眷恋不去。
　　“你……你够了！”云音音终于别开头躲过他的狼吻——这个吻至少也有四五秒吧？差点憋死她，冰寒那混蛋！
　　他没够。亲吻她白嫩的脸颊，一直延伸到小巧的耳朵，然后向下吻上颈项；不管她愿不愿意，他就是喜欢和她亲近的感觉，喜欢她的味道，喜欢她的温度，喜欢她纤细柔软的触觉，喜欢她有点生气的样子……好喜欢好喜欢，他从来不知道可以这么喜欢一个人……
　　好痒！她要生气了。“冰寒！你……唔！”又被消音。
　　音音的拒绝，反而让他想到诸多长久以来就一直在烦恼的事情，心里忽然烦躁起来，原来温柔的吻变成了又吻又咬。
　　“唔……冰寒……你……混蛋……”好痛！只恨双手被抓，不能揍醒他。
　　转而吻咬她的下巴和颈项。
　　“痛死了！你、你给我滚开！”
　　“音音……你喜欢我好不好？”声音闷闷的，他忽然伏在她耳边轻轻说。
　　啊，这种温柔的声音，害她一颗心又漏跳一拍。
　　“只要你喜欢我，其它我什么都不要……”他安静下来，只是埋首于她耳边发间喃喃轻诉，“只说你爱我……我什么都可以为你做……”
　　只听到他咕哝，却听不真切，她低叫：“你说什么？我一句都听不清楚啦！”觉得有点湿湿的，云音音微微侧头，看见他颊上痕迹，伸手轻拭去——泪？声音再出口，是连自己都意外的温柔：“冰寒，为什么哭？”
　　“音音……”他闭着眼低喃，只有半边脸可见。
　　“你心里有什么事对不对？”她柔声问，“很早以前我就觉得你有点奇怪了……”
　　“唔……”
　　“冰寒？”
　　没声息了——这……这混蛋！竟然给她睡着了！但看着他眼角仍有泪痕，她心又软了：算了，下次再问他吧！今天他班上的副班长有事没去学校，他一个人做两个人的事，跑教室、跑办公室，来回几趟拿资料、搬书本，累得够呛了（她是女生所以重活可以不动手）……
　　轻手轻脚地从他身下爬出来，一只手却被他死抓不放——
　　“死小子！睡着了还这么缠人！”她低咒，费了好大劲才脱离“魔爪”。找出条被子给他盖上，忍不住盯住他那张俊俏的脸看，不过她看了半天也没研究出这小子的烦恼来自于何处。
　　门铃响起，估计是爸爸说的那个朋友的孩子。她跑过去打开门——
　　“原频雨？”
　　原频雨一身黑色的带帽羽绒外套，冲她微微一笑：“晚上好。”
　　她呆呆地看着他：“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你父亲没有说过我要来吗？”
　　“啊？”她恍然大悟。“你就是我爸爸朋友的孩子？”
　　“云叔叔呢？”他微笑，目光却跃过她落在客厅的沙发上。“他住你家？”
　　云音音拿出拖鞋给他，解释道：“今天我爸爸有事没回来，所以冰寒在这里陪我——你也不早点跟我讲；你是不是早就认出我了？”
　　原频雨看她一眼，似乎若有所指地一笑：“是啊，我早就认识你了……”
　　因为客厅被冰寒占了，云音音引他进书房聊天，并帮他泡了杯热可可。“你父母和我爸是什么样的朋友呢？我从没听说过。”
　　“我父母和云叔叔都是大学同学。毕业后，我妈在自己家的公司里担任总经理，叔叔也曾经在那里工作过一年。”
　　“爸爸那时应该还只是个小会计吧？呵呵。”
　　“刚毕业，都是这样子的。”他客气地说。
　　“那么阿姨就是传说中的女强人喽？”忽然想到冰寒那厉害的母亲，觉得她们有点像。
　　“我妈……并不强……”原频雨的笑容敛了敛，似乎不太愿意提起的样子，很快换了个话题。“这学期开学之前我就打过电话给云叔叔，知道你和我同年，也在‘九中’读书，加上云这个姓并不多，很容易认出你。”
　　“这样啊……”忽然想到，“我有我爸爸年轻时在大学里拍的照片，要不要看？”
　　原频雨似笑非笑地说：“如果可以选择，我更想看你的照片。”
　　什么……意思呢？云音音怔了一下，回答：“那就看我和哥哥的那本吧。”去书架上抱出本又厚又大的照相本，坐到他身边。
　　翻开第一页，是她和哥哥还很小的时候。偌大的一页上可以并排放下六张，其中的一张，一个小男孩玩得一身泥巴，满脸笑容地拉着一个少妇，少妇怀中还抱着个粉妆玉琢的婴儿。
　　原频雨指着那个斯文秀雅的少妇问：“这是你母亲吧？”
　　云音音凑过去看。“是啊。据说妈妈是爸爸同校不同系的大学同学——阿姨应该也认识的吧？”
　　他微微一笑，淡淡道：“我以前看到过他们的合影，听说他们曾经是很好的朋友……四个人，两对夫妻……”随手又翻了几页，他状若不经意地问，“你不是说想和我谈谈吗？”
　　忽然被问到，她怔了怔才想起来：“哦，是白天的事。我不要和你交往啦。”她笑眯眯地说，好像在跟服务员哈啦“我不要加葱”一样。“但我希望和你做朋友。”
　　“你不喜欢我？”原频雨既不意外也没因此少了半分微笑，口气依旧温和文雅。
　　“怎么会？你是个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的人。”
　　“那么……是因为你喜欢祝冰寒？”
　　“喔，别吓我！他只是小孩子而已。嗯……老实说，寒假那次也好，今天也好，听你这么说的时候我都挺高兴的。但我想这不是因为我喜欢你，而是因为你这样的好男孩对我表白让我觉得很有面子，满足了我小小的虚荣心，也增加了我的自信心。就是这样。”
　　就是这样？他忍不住要笑：“你也太坦白了吧？”
　　“呵呵，我白天想和你讲的就是以上这些。呼——，说完了轻松多了。”她顺便伸个懒腰。
　　他的笑容只余下极淡的影子，用那双清澈如玻璃珠子般的眼睛望着她，淡然的神色中，似乎还有丝疲倦。“真希望，我们是在完全不同的状况下相识……”
　　这又是什么意思呢？云音音忽然想起白天放学时他那一瞬的奇怪表情，和现在不同，那时的他甚至有点可怕。“你真可怕。”
　　原频雨一怔，又恢复以往的笑脸。“怎么这么说？”
　　她却不笑，微微皱眉，审视地看着他。“我已经不知道哪一张面孔才是真正的你了……”

　　转眼已临近“五一”黄金周，六月的高考也迫在眉睫了。
　　忙碌的学校生活从开学持续到今天。因为有高考的压力，大家都很拼，但老师那里的卷子却像是永远也做不完一样，云音音每天都要去领回一大叠。当然，与她同行者，非原频雨莫属。
　　原频雨那令她耿耿于怀的多变面孔偶尔会出现，也让她摸索出一点规律。通常他在远一点的地方，就会用那种冷酷、带着恨意的表情望向她；他在她身边时，尤其是当她笑容满面时，他就会用淡然却不含敌意、有着一丝无奈和愁闷的表情看着她——但奇怪的是，即使是那种在远处的可怕表情，她也感觉不出他的恶意；直觉的，他应该并不讨厌她吧？
　　更多的时候，他就像是平易近人的兄长，总是温和的笑容、温柔的话语，也总是在她需要帮助的时候适时地出现。
　　这么看起来，他像是代替了冰寒以前在她身边的位置，所以年级里开始有了他们在交往的流言，更有开学那天，在办公大楼里听到原频雨表白的学生出来佐证他们的“爱情”。一时之间，他们俩的确是“风光无限好”，甚至被老师杞人忧天地请进了办公室“谈心”。
　　为什么之前与冰寒在一起时却没有这方面的传言呢？难道她和冰寒看起来就这么像饲主与宠物的关系吗？还是说冰寒虽然外表很酷，却是一副需要人照顾的模样？
　　冰寒的大呼小叫抗议声自然是免不了的疲劳轰炸，但她介意的却是原频雨——她想和他成为朋友，可是无论他看起来对她有多好，他们之间似乎永远有个不可逾越的屏障。
　　非常的亲和力一直是云音音引以为豪的，她和所有人都能处得很好。可是对原频雨，她却感到从未有过的挫败。他虽然总是在微笑，她却感觉不到他的快乐，这副笑容，好像只是他用以隔绝自己内心的面具，没有一丝温度。
　　更让她郁闷的是，二班，也就是冰寒班上，那个第一天就请假没来的副班长唐叶，第二天一来学校就缠上了冰寒，以所有借口来打扰她和冰寒的相处，即使在他们中午吃饭的时间。
　　那是个浓眉大眼的漂亮女生，微有麦色的皮肤显出健康的光泽，留着和她一样的发型，相似的穿着打扮，甚至有人说她们的背影很相像……
　　她曾经试着友好地对待那个女生，但人家不领情，甚至从不愿意“屈尊”和她讲话。
　　呜呜……她是招谁惹谁啦，最后一学期了，学校生活却忽然变得让她觉得好累……
　　“音音，你在想什么？”祝冰寒锁上门、拉好窗帘，回头却看到她皱着眉。
　　因为唐叶的严防死守，他们只好放弃天台楼梯口的风水宝地，用祝冰寒体育委员的职务便利，溜进不对外开放的体育用品储存室吃午饭。
　　“没什么……”云音音轻叹，“也许是考试压力太大了吧，我觉得好累。”
　　“这样啊……”
　　她睨他一眼，好笑地说：“为什么是这么失望的表情？”
　　祝冰寒坐到她身边，闷闷道：“我还以为你会吃醋呢……”
　　“因为唐叶？”她笑。
　　“是因为我啦！”
　　“吃醋吗？”云音音真的开始思忖起来，“我不知道是不是。但是看见她缠着你，我的确不太开心。”
　　说起那个唐叶，祝冰寒开始哇哇叫：“我没办法啊！这个女人真的很讨厌！我已经很不给她好脸色了，为什么她就不会识相一点闪远些啊？！无论我做什么、去哪里她都会跟着，忽然就会冒出来，简直像鬼一样！”
　　云音音看着他，唇边含着一丝微笑——什么时候开始，连在学校里听冰寒抱怨都成了奢侈？而她这才发现，冰寒对她是多么重要。
　　“音音，你有没有在听我说啊？”
　　忽然伸臂拥住他颈项，她轻轻道：“冰寒，你不在我身边，我好寂寞……”
　　他呆了一下才抱住她。“音音，你怎么了？”平时的她，不是总是很有精神、很快乐的吗？那是个眼中没有一丝犹豫、有再多的困难也会露出灿烂笑容的勇敢少女啊！
　　“不知道，也许是……”她顿了一下，唇角扬起调皮的微笑。“春愁。”
　　“啊？”祝冰寒的脸当场垮掉。
　　“呵呵……”她笑，离开冰寒的怀抱，觉得心情好多了。
　　祝冰寒却冷着张脸：“为谁？”
　　她用手指戳他额角，调笑他：“什么呀？”
　　他一把抓住她的手，已经显出怒容。“为了那个家伙吗？”
　　“又怎么了你？”使劲甩，却抽不回手。
　　他忽然顺着她往回拉的力道跪坐起来，向她前倾着身子，一只手仍然抓着她不放，另一只手却抵住她身后高高的跳马器具。他居高临下，逼近一张愠怒的脸道：“你因为喜欢那个原频雨，所以一直不开心？”
　　“胡说什么？”被困在他怀抱里，又被这么逼视，云音音觉得很不自在，连呼吸都不顺畅起来，急欲推开他。
　　“你回答我！”
　　“不是啦！我跟你开玩笑的！”第一次，面对他时她竟会这么慌乱。“放手啦！我干嘛喜欢他呀？”
　　“真的？”一张脸上马上有了笑容。
　　“是啦、是啦！”他不再坚持，她才得以推开他——蓦地发现，冰寒与她在力量、身高、体重上的差距已越来越大，再也不是以前那个可以被她吆来喝去的任性小男孩了。她皱眉：“冰寒，你是不是又长高了？”
　　祝冰寒一怔：“不知道，学校下半学年没有体检，今年就一直没量过。”
　　趁着体育用品里正好有器具，云音音招呼他过去量。
　　“176厘米，65公斤。”
　　从去年十一月份到现在，正好半年的时间，他又窜高了6厘米。65公斤？她才46，这就是每天多吃三碗饭的好处？她疑惑地捏捏他胳膊，觉得都是很结实的肌肉，手感不太好。
　　“你在干嘛？”他的目标可是至少超过他的情敌。“我长高了你好像很不满意？”
　　“你有比我多做什么我不知道的运动吗？”她关心的是这个。
　　“没有啊，就是早上和体锻课我要去踢足球啊。”因为“九中”的学风一直是很注重体育成绩的，所以体育社团丰富多彩；祝冰寒的运动神经发达，尤其脚神经发达，常常会被体育老师抓去足球队充数。
　　“你长高、变结实，难道是因为足球？”那她也要考虑去踢。
　　“你不要去！”这边马上看穿了她的意图。
　　“为什么？”
　　“会受伤啦！你的皮肤这么白，有了伤疤一定不好看。”
　　“谁有了伤疤会好看？”
　　祝冰寒很得意地展示自己眉角的一处淡淡疤痕。“男生有就不会难看！还很有个性呢。”
　　她看见那处已不太明显的疤痕，想起两个月前在医务室，冰寒半张脸都是血的样子几乎没把她吓晕过去。
　　“唉，你这张脸如果毁容了实在太可惜……”晒黑了一点，他小白脸似的俊俏反而变得有男子气概了，丝毫不比爸爸和哥哥逊色——唔，也不会比原频雨差。如果说爸爸的气质就像是贵族式的英国皇家下午茶，哥哥是华丽的法国大餐，原频雨是精致美观的日本料理，那么祝冰寒就是中国最具特色的川菜了，虽然常常任性妄为地耍小孩子脾气，但却让人舍不得放开他……
　　“你喜欢吗？”突兀的问题。
　　“什么？”
　　“我的脸呀。”
　　“喜欢呀，干嘛？”
　　“那我以后会小心，尽量不伤到脸。”他立刻眉开眼笑。
　　真是小孩子！她笑。但孩子不可能永远是孩子，冰寒迟早会长大，到那时，他和她，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