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事如烟（长篇小说）10》太白

1、穷乡僻壤

　　一天，在柜台里忙碌的杨阳突然听到店门口传来一女子的声音。
　　“哎，晓兰，好久不见，你现在到书店上班了？”
　　他抬头望去，只见一位梳着短辫的女青年出现在店堂里。她看上去有二十五、六岁样子，身材不高，但挺匀称，略微圆呼的胖脸上有一双大眼睛，皮肤很白。身穿一件淡绿色镶边的确良衬衫，一条米黄色长裤。在她身旁还站着一位男青年，看样子有二十六、七岁，瘦高个儿，白暂的脸上带着一副茶色边框的眼镜，身着藏青色笳克衫，酱紫色西裤。
　　“还好。春芳姐，你这阵子上哪儿了？”王晓兰微笑着说。
　　“说来话长，自打巡回展览结束后，我就回乌鲁木齐了。七月份才回来，这不刚忙完秋收，进城转转。”女青年见王晓兰不住地看着自己身边的男青年，就主动介绍道：
　　“这是我的男朋友高明，林场技术员。”
　　王晓兰略微点点头说：“你好，我叫王晓兰。”
　　男青年习惯性地用手向上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镜，“鄙人高明，技术员不敢当，混碗饭吃，彼此彼此，幸会，幸会。”说着伸出右手，示意要跟王晓兰握手。王晓兰一抹红晕掠过，不太情愿地伸出手来，与他握了一下，瞬间抽回手来。
　　“这间书店看样子不错嘛！书还挺多的，就是技术书籍太少了。不过，现在也没人搞技术，你说对吧？”高明环顾着四周对王晓兰说。他的话音里有着极浓的南方口音，大概是江浙一带的人吧。杨阳边忙活边寻思着。
　　“晓兰，店里还不只你一个人呢。”女青年说。
　　“他是刚从伊宁市来的。”王晓兰说着冲杨阳望了一眼，杨阳赶紧走过来。
　　“她叫谢春芳，这是高明。”王晓兰介绍着。
　　“你们好！”杨阳礼貌地冲他们点点头。
　　“又一位知青朋友，你好！”高明照旧伸出手来，俩人握了握手。
　　“他的手挺有劲儿的。怪不得王晓兰握过之后，迅速把手抽回来，大概让他弄疼了吧！”事后杨阳想到。
　　“小兄弟，哪儿毕业的？”高明毫不客气，居高临下地问道。
　　“惭愧，67届初中毕业生。”杨阳自愧不如地说。
　　“都是知青，谈何惭愧。同是天涯沦落人嘛。”高明自嘲地说。“怎样，今晚我请客，咱们聚聚。”他像是在征求诸位的意见，又好似请示谢春芳。
　　“是啊，难得一见，既然高明诚邀，咱们就别客气了。”谢春芳痛快地对杨阳和王晓兰说。
　　“这多不好，刚见面就让你们破费。”杨阳不好意思地说。
　　“算了吧，你们来趟城里不容易，就免了吧！”王晓兰眯着双眼，婉言回绝。
　　“这算什么，用我们林场大老粗的话讲，见面就是朋友。吃点喝点在情理之中。”高明毫不在意大声说道。
　　“就这样定了，晚上我们过来。”谢春芳看了看手表“高明，咱们先办事去。晓兰，回头见。”于是，他们向店外走去。
　　目送他们远去的背影，杨阳试探着问：“你看我去合适吗？”
　　“怎么不合适？！”王晓兰眼眉一挑，淡淡地说。
　　杨阳不再吭声了。

　　傍晚，4人来到县城唯一的汉族饭馆。
　　酒过三巡。高明起身高举酒杯说道：“诸位，相聚在这个小地方，远离故乡。当然啦王晓兰除外。感触一定多多。我这里吟首诗，算作聊解千愁吧！”
　　话音未落，只见他伸直脖子，昂起头，捋了捋垂在额前的头发，扯开喉咙吟诵起来：“穷乡僻壤债累累，子产游鱼催浪开。人至察来则无徒，水至清来而则无鱼。我抛心来比干哭，于无声处听惊雷。”
　　众人叫起好来。
　　“惭愧，惭愧，在下只是有感而发，有感而发呀！”高明落座之后，摆摆手言道。
　　说也奇了，天边果然雷声顿起，倾刻，稀稀漓漓地下起雨来，似乎为高明的诗添了注脚。杨阳将目光移向窗外，雨点拍打在窗棱上“啪、啪”地响着。他此时灵感涌出，心中默念道：
　　夜雨敲窗天滴泪，少年壮志心未垂。陋室锁身非所愿，来日前途无限美。
　　“来，来，来，诸位再干一杯。”高明又举杯，四人起身碰杯。
　　酒足饭饱的他们迈步走出饭馆时，雨已停了多时。街道上满积水，泥泞的道路上，行人匆匆。天色黑了下来，繁星从浓云中探出身来俯视着大地，阵阵晚风袭来，略显凉意，好在伊力特曲此刻正在他们的血液中发挥作用，并不觉凉，反而感到爽快多了。
　　分手以后，杨阳和王晓兰默默地走着。微弱的路灯将他们的身影叠映在泥水中，脚下的稀泥被踩得“啪、啪”作响，四溅而去。不知不觉中已来到通往良繁场家属区方向的路口。林平停下脚步。
　　“怎么不走了？”王晓兰扭过头来问道。
　　“就送到这儿吧。”林平眼睛眨了眨答道。
　　“已经到家门口了，进去坐坐吧。”王晓兰诚意邀请。
　　林平下意识地挪挪步，“好吧。太晚了，只坐一会儿。”
　　于是，他俩一前一后向王家走去。

　　这是一个大院落。一明两暗的北房占据着院子三分之一面积。前院靠墙堆着一些秫秸、树枝，西侧有一间漆黑的屋子像是堆放杂物的仓库，东边一间竖着砖砌的烟囱像是厨房。一群鸡在泥水中“唧唧喳喳”地叫个不停，看样子也要归窝了。
　　从北房里传出中年妇女的声音：“谁回来了？是小兰子吗？”
　　“哎，是我。”王晓兰应着，紧走几步迈过堂屋的门坎。
　　“快走哇。”她回头冲杨阳轻声说。杨阳没作声，只顾低头迈上台阶。
　　“呦，还有客人哪！”随着话音，从东屋走出一位年纪较王晓兰稍长些的年轻女子。只见女子梳着两条辫子，一双大眼睛在灯光的映照下，圆圆地泛着光芒，稍圆的脸上，镶嵌着微微上翘的鼻子和两片薄薄的嘴唇，说话时，也显露出漂亮的小酒窝。看上去身高1米7左右，上身着草绿色旧军装，下着深兰色棉布裤子，脚穿一双军便鞋。这身装束显然与她本人形象不太般配。
　　杨阳向女子点点头，欲言又止。
　　“这是书店新来的林平，”王晓兰介绍着“她是我姐姐。”
　　“你好。”杨阳轻声地说。
　　“你好，快进屋吧！外面很凉的。”那女子边将杨阳往屋里让，边冲里面喊道：
　　“爸、妈，小兰子的同事了。”
　　这时，从东屋里走出一位中年妇女，看上去有四十五、六岁，身材不高，稍微显胖；浓黑的眉毛下有一双黑亮的眼睛，略微扁平的鼻子下，有一张薄嘴唇，嘴角向上翘着，面色黑里透红，是一个典型的农家妇女。
　　“快坐。兰子，怎么事先也没和家里打招哇？”晓兰妈招呼杨阳坐下。
　　“人家是专门送我回家的。”王晓兰一边给杨阳倒水，一边说。
　　“你们还没吃饭吧？”
　　“吃过了。”
　　“那就好，你们聊吧。”晓兰妈又回东屋里去了。
　　杨阳喝了一口水，抬头打量着屋子。陈设很简单：一张八仙桌居住中，几把老式的黑漆椅子摆在它的四周；正面墙上有个大镜框，里面放着十几张相片。
　　“吃点瓜子。”王晓兰递过一盘葵花籽。
　　杨阳顺手拈了几颗，嗑起来。
　　“我家不算远吧？”
　　“啊，挺近的。”
　　“那欢迎你常来。”
　　“谢谢。有时间一定再来。”
　　“你一人在县上，时间不是多着呢。”
　　“你觉得高明这人怎么样？”
　　“人还很直爽，头次见面，别的看不出。”………
　　“我该走了。”林平起身说道。
　　王晓兰送他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