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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Chapter2 探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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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营乡镇下车后,单云站在寒风中,心中泛起一阵难言的忐忑和不安。
关于那个一直在折磨她的梦境,单云考虑了很久。从那个生僻的来电显示来看,区号就在这一片地方,至于梦里提到的孤儿院,单云在地图上查过,在这附近只有两个。而院长姓赵的,只有这个营乡镇孤儿院。
于是,单云孤身来到了这里,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她的计划和决定,包括江城。
远处有不知名的野鸟发出凄厉的啼叫,身边匆匆而过的旅客大多低着头,灰扑扑的衣服很快融入这一片单调的背景之中。
单云跺着脚好让自己暖和起来,她环顾四周,目之所及尽是无边的黄土,以及一些低矮的、看上去已经废弃的瓦屋。
这里简直荒凉的不像样子。
单云在火车站附近的车行里租到一辆看起来已经不知过了几手的摩托车,至于其他汽车,车行的人表示现在是保修期间,如果单云不怕死,也可以尝试一下。
单云婉拒了他们的好意。
正午的阳光驱散了周围的寒气,从车行走出来,单云的身体逐渐暖和起来,麻木的手脚渐渐有了知觉。
但很快,这点温暖的舒适就被颠簸的路况打消的一干二净。饶是单云之前学过摩托,也没法在坑坑洼洼的土路上稳着走。单云虽然没有娇生惯养,但苦基本都是在实验室吃的,从来没出过远门到过这么偏远的地方,这一路被颠得面无人色,差点把昨天的早饭都吐出来。
骑了大概有半个小时,绵长的公路仍旧看不到尽头。单云先把摩托车停了下来,然后从口袋里掏出地图,低头查看上面用红笔标出的路线。
看来想要到孤儿院,起码还要三个小时以上,等办完事情,天多半都黑了。单云有些头疼,她看了看附近,倒是有一些旅馆和招待所,就是不知道安全不安全。
孤身女人出行在外,总是要小心些的。
单云低着头,摩挲着手腕内侧被衣袖包裹着的刀疤,思考了片刻,重新发动了车子。
既然决定要来,就不能回头。
笨重的摩托车发动之后留下一串灰白色的尾气,重新驶上了公路。这一路上单调的景色变换,给单云带来了一定的审美疲劳,车轮下荡起的尘土伴随着“突突突”的发动机声音,更是不断刺激着她的神经。
好在目的地不在天边,单云没什么底气的安慰自己。
时间从没有如此漫长过,等到单云终于到达孤儿院的时候,她全身已经快要散架了。
单云摘下头盔,拖着身子下车后,就看到眼前几栋破破烂烂的楼,以及围在外面的还不到一人高的栅栏,上面的蓝漆都风蚀成了白色,剥蚀露出的铁芯上附满了铁锈。
单云深深吸了口气,冰冷的混合着土腥气的空气撞进肺里,让她稍稍清醒了一些。单云大步上前拍了拍铁门,扬声喊:“有人吗?”
她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院子里,过了很久才有人不耐烦应了一声:“谁啊,嚎丧啊!”
单云抿了抿嘴,没有回答。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个矮个子的男人才从楼里拖着脚步出来,他看上去四五十岁,一边走一边骂骂咧咧,单云没有可以去听,仍旧捕捉到一些不堪入耳的粗话。
眼看着到了门口,那个矮个子男人终于抬头仔细打量了单云一番,脸上勉强挂上了较为礼貌的神色,问她:“你找谁啊?”
单云掏出口袋里的记者证在矮个子面前晃了一下,把早就准备好的说辞告诉了这个人:“我是G省日报的实习记者,最近在准备一些关于中国慈善机构福利事业的专访,请问赵志祥院长在吗?”
矮个男人愣了两秒,连忙把铁门打开,一边客客气气地说:“我就是院长,记者同志你贵姓啊?”
单云礼貌的笑了笑,回答:“我姓单。”
赵院长搓着手把单云让进了院子:“单记者,欢迎欢迎,还麻烦您大老远来这么一趟。”
单云连忙摆了摆手:“不麻烦,不麻烦,应该的。”
单云说着看了眼光秃秃的院子和低矮的楼群,和赵院长说:“这次我们组长派任务给我,想要我详细了解一下现在的慈善机构运营情况,并且做出报告。我想,大概可以麻烦您先带我参观一下这里吧?”
赵院长立马点头笑着说:“当然当然,单记者您来也没提前打个招呼,不然我也好让孩子们欢迎欢迎您啊。您要是有什么想要了解的,只管问我就好了。没谁比我更了解这里的孩子了,他们简直就是我的心头肉啊。”他说着还抹了抹眼睛,“这些年经费越来越紧张,看着孩子们受苦,我心里也不好受啊,单记者,您一定要帮帮我们,再穷不能穷教育,再苦不能苦孩子啊。”
单云客气地点头,她顺手把那张自己多年之前实习用过的记者证揣进了口袋里,一边暗自庆幸没被揭穿,一边跟着赵院长进了正中间的一栋楼。
这里是统一的灰砖建筑,三层小楼。整栋楼看上去已经经受多年风霜侵蚀,木头门满是灰尘和蛛网。外墙上铝合金镶框的玻璃被蓝色的窗帘遮着,晃动的帘子后有小孩子的身影闪过。
单云在踏进楼门前迟疑地问了一句:“为什么大白天要拉窗帘啊?”
赵院长一边推开嘎吱作响的木门,一边回答:“单记者不知道,咱们这附近比较乱,有时候天还没黑就……”他迟疑了一下,“所以这里的窗帘总是拉上的。”
他像是担心单云不能理解,又加了一句:“孩子们每天都要出来晒太阳的,憋不坏。”
单云只能点了点头,心里莫名的涌起一阵难过。她回头看了一眼孤儿院外远处的荒野,再远的地方便是一个村落,现在已经升起了袅袅炊烟。
楼里面的景况并没有比外观看上去好多少,阴暗潮湿的走廊,霉烂的味道,肮脏的墙壁,无一不显示着这里的条件落后。
赵院长似乎已经习以为常,丝毫不觉得这种环境有什么不对,反倒指着墙上的几幅照片,颇为骄傲地说:“这照片上的孩子都是咱们收养过的,有些到了年龄就离开去回报社会了,也有留在这里继续服务社会的。”
单云把目光停留在墙上的大幅照片上,从左到右似乎是按照时间顺序排列的,一张照片上就有几百个孩子,统一穿着灰格子衣服,一张张小脸上带着迷茫的表情,似乎并不理解大家一起站在镜头前是要做什么。
单云掏出侧挎的背包里的相机,问赵院长:“我可以拍照吗?”
赵院长连忙点头:“可以可以,记者同志您随便拍。”
单云默默地按下了快门,把墙上一溜照片都拍了下来。照片有黑白的,也有彩色的,上面的孩子年龄不一,有大有小。
“这些孩子,有机会接受教育吗?”单云收起相机的时候问了一句。
赵院长摸了摸后脑勺,回答:“这个啊,每过几个月都会有支教的老师来看孩子们的,带着孩子们读书写字。我自己也会交他们算数,孩子们都很聪明。”
单云点头:“赵院长能够投身福利事业,真是一个有爱心的人。”
“嗨,”赵院长笑着摇了摇手,脸却因为高兴涨得通红,“我也只是做了我能做的。看着这些孩子健康成长,我心里别提多满足了,这就是对我最好的回报啊。”
“孤儿院除了赵院长一直在,还有其他负责人吗?”单云跟着赵院长穿过长长的走廊时问他。
赵院长连连点头:“有的有的,我们这里有生活老师,是我老婆,她负责做饭和看管孩子们,现在就和孩子们在一起。”
他们说着往楼上走,楼道里安安静静的,丝毫没有孩子打闹嬉戏的声音,单云忍不住问:“现在孩子们都在睡觉吗?”
“哦,不不不,他们现在是游戏时间,我老婆带着他们做游戏呢。”赵院长回答。
“怎么没听到动静呢?”单云追问,心中感到有些奇怪。
赵院长回答:“孩子们特别乖,他们通常都不闹腾的,安安静静的。单记者你看了就知道了,都是懂事的好孩子呢。”
单云慢慢点了点头,看着走廊里堆积的灰尘:“孩子们一般只待在屋子里吗?平时也不到院子里去玩?”
赵院长笑了笑:“是啊,天气越来越冷了,孩子们总往外跑会感冒,这穷乡僻壤的,找个医生不容易。”
单云忍不住低声说:“憋在屋子里也会出毛病的,还是该活动活动。”况且这么大个孤儿院,居然听不到一点响动,简直像是走进了一走坟墓,实在让人心中发毛。
赵院长连忙解释:“是这样的单记者,孩子们有几个得了重感冒的,咱们这不是被几年前的瘟疫吓怕了吗,就想着可别让其他孩子也感冒了,所以就都让他们呆在屋子里了。”
“瘟疫?”单云吓了一跳,“这里之前还闹过瘟疫?”
赵院长似乎自悔失言,顿了顿才含糊道:“是啊,整个营乡镇当时都闹得很厉害。”
单云抿起嘴,看赵院长一副不愿多提的模样,心中暗暗决定查一查当时的事情。
转过拐弯处就是长长的走廊,一层约莫有十间屋子,比之楼下看上去还算整洁,就是有些潮湿。
赵院长上前推开一扇门,里面大概有二十平米左右。里面空荡荡的,估计孩子们都在活动室里做游戏,所以一个人也没有。
赵院长说:“这是孩子们住的地方,我们每天都会打扫,开窗通风,生怕孩子们染了病。”
单云站在门口,手抚在门框上,心有一瞬停止了跳动。
这里的房间,和她在梦里见到的,几乎一模一样。单云强忍着咽喉的一阵剧痛,深吸了口气,轻声问:“这间屋子能住多少孩子?”
“五、六个。”赵院长回答,有些自责和内疚,“我们也希望孩子们能住的宽敞舒适,可是实在是……唉。”他说着长叹了一声。
单云默默拿出相机拍下了照片。
他们又接着往下走,走廊最里面一间,就是活动室。在走近的时候,单云才听到孩子们特有的稚嫩的声音,细细的,依依呀呀的。
里面,生活老师正靠在一架钢琴前看着坐在地上的孩子们,她大概二十岁出头,头发潦草地扎成马尾,没有化妆,穿着也很随意。
开门的声音引起了她的注意,她抬起了头,看向赵院长和单云。
赵院长进屋之后就拍了拍手,和地上正在三五成群玩积木的孩子们说:“有记者阿姨来看你们了,来,大家鼓掌欢迎记者阿姨。”
屋子里几十个孩子纷纷扭头朝门口看过来,他们大部分看上去十岁左右,最小的只有四五岁的模样,最大的十几岁,有男有女。
“小朋友们,你们好呀。”单云俯下身朝孩子们招了招手,带了一丝亲切的笑容。
“阿姨好。”
“欢迎记者阿姨。”
“阿姨你好漂亮哦。”
孩子们说什么的都有,小巴掌拍得“啪啪”响,小脸上是因为这个平淡生活中的意外而带来的兴奋喜悦。
那个坐在钢琴旁的女人依旧沉默着,赵院长又和单云说了几句,大意是孩子们懂事乖巧,即使生活条件并不富裕也依旧听话可爱。
单云知道赵院长在暗示什么,她应付了几句,又拍了几张照片,就提出,能不能和生活老师单独聊几句,之后再进行专访。
赵院长干脆利索地答应了,他把单云让进隔壁的一间屋子里,就去替那个年轻女人看管孩子们了。
坐下之后,那个女人依旧低着头沉默着。单云看了看那个女人,试探地开口:“你好,我是G省日报的记者,我姓单,这次来是想要了解一下这个孤儿院的事情,可以问你几个问题吗?”
女人嗯了一声,终于把头抬了起来。
“请问,你在这个孤儿院呆了几年了?”单云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本子和笔,问道。她一直很疑惑,赵院长说生活老师是他老婆的时候,单云还以为是个和她差不多年龄的中年女人,却没想到是个比自己还小的姑娘。
“快十年了。”年轻女人回答。
单云惊讶了,她问:“我能问问,你今年多大了吗?”她笑了笑,“我看你这么年轻,以为你才二十出头呢。”
女人微微笑了笑,有些自嘲的模样:“我今年十九。”
单云愣住了,一时居然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年轻女人却好像一下打开了话匣子,她看了一眼单云瞠目结舌的表情,淡淡地说:“我是在这个孤儿院长大的,成年后到镇上工作过一年,那时候和志祥处的对象。”她又笑了笑,这次有些温柔的影子,“他人很好,很照顾我。我也放不下这个孤儿院,就辞了镇上的工作回来。现在和他一起照管这个孤儿院,我觉得很满足。”
单云沉默了几秒钟,依旧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又问了几个关于孤儿院的问题,年轻女人都耐心的回答了。
最后,单云看着年轻女人,隐隐带着些希冀地问她:“你刚刚说,你是在这个孤儿院长大的。那你小的时候,有没有一个比你小一些的女孩,叫江小北的?”
年轻女人轻轻蹙起了眉头,她回忆了片刻,摇了摇头:“我不记得了,比我小一些的那些姑娘有些到镇上去上学了,还有一些嫁了人,里面应该没有叫小北的。”
单云虽然有些失望,但是对方毫不知情到也在她的预料之中。她刚要说没什么,那个年轻女人突然伸手揉了揉眉心,说:“不过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在我刚来这里的时候,一直有人说这里走丢了一个孩子,名字好像就带个北字。时间隔得太久,我也记不清楚了,毕竟是我来之前发生的。”
单云握着笔杆的手有些出汗,她问:“还有些其他的吗?比如这个孩子有没有找回来?她……她怎么会走丢?”
年轻女人手扶着额头回忆了一会儿,说:“她好像是逃出去了,当时看管我们的人不许大家谈论这件事情,所有人都讳莫如深的。”
单云咬着嘴唇点了点头,深呼吸了几次,把话题转到了事情上去。
在这之后,单云便集中精力开始对赵院长进行专访,她上大学时因为兴趣曾经学过一些新闻方面的知识,但现在基本都忘了个干净。来这儿之前单云为了装得像一些还专门查了资料,然而采访的时候依旧感到局促。
索性赵院长不是个会冷场的人,一谈到孤儿院就像打开了话匣子,根本停不下来,倒也不用单云问多少问题。
直到结束之后,单云才旁敲侧击地问起,当年有没有一个孩子从孤儿院走丢。
赵院长似乎有些吃惊,他好半天才点了点头,老大不情愿地承认:“确实有这么回事,一个孩子给走丢了,就是当年疫病爆发的时候。我们很下功夫去找,但是当时那么乱,根本不知道那孩子跑到那里去了。”
从孤儿院出来,单云一直沉默着,有一种精疲力尽的感觉。日头已经西沉,橘黄色的夕阳洒在了那辆她停在门口的破旧摩托车上,像是想了个金边。
单云和赵院长简单地道了别,便默默地上前发动了摩托车,低头的时候,单云还是没忍住,一滴眼泪滴在了手背上。
发动机发出沉闷的轰鸣声,单云伸手抹去眼泪,坐到了车上。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单云想,总会好起来的。
离孤儿院半个小时车程的地方,有一家招待所。单云就打算住在那里。在这样一个荒凉的小镇上,也不能指望住宿环境能好到那里去,所以在得知这里是男女混住的大通铺之后,单云也没有太大的反应。
所幸这里住店的人不多,老板把单云引进那件客房之后,单云只看到三个光着脚的男人正坐在床上打扑克,床尾还有一个女人靠着墙低头看书。
单云上前把行李放在了女人的床位边上。
女人抬起头来看了单云一眼,她看上去像是二三十岁,但那双眼睛去让单云觉得她却远不止那么年轻。她穿着白衬衣,衬衣的下摆掖在墨绿色的军裤里,棕色的靴子搭在床边的椅子上,看上去很随性的样子。
“嗨。”单云笑了笑,算是打个招呼。
女人回了个微笑,又低下头去看自己的书了。单云用余光瞟到那本书的名字——《时间旅行者的妻子》。这是一本十多年前的老书了,单云记得以前还看过根据小说改编的电影。
这一夜平淡无波,除了那三个打扑克打到半夜,不时发出吵闹的男人,以及他们的呼噜声、臭脚味和一些下流的对话,一切都还好。
单云大概在凌晨的时候入睡了,睡着前,她依稀看到那个女人坐在床头点了一根烟,袅袅的烟雾模糊了她的面容,显得格外神秘。
第二天醒来,屋子里只剩了单云自己,和那三个熬夜打牌,此刻还在打呼噜的男人,而那个女人不见了。
单云伸了个懒腰,决定开始自己的“调查工作”。这附近有大大小小七八个村落,接下来就是单调而令人疲惫的询问。
然而困难比单云想象中还要大,这里大部分居民都是在06年后搬到这里来的,对于单云的问题基本上瞠目不知所对。偶尔遇到老住户,也只是对当年爆发瘟疫之后的隔离封锁印象深刻,至于百里之外的孤儿院走失一个孩子,根本就没有听说过。
再一次发动摩托车后,单云疲惫的揉了揉太阳穴,长长地叹了口气。她不敢多想,因为一个年仅六岁的孩子流离失所,生还的可能性实在太小。也许,没有消息比任何情况都要更好,也许,她永远不会找到任何有用的消息。
但是,既是只有百分之一哪怕千分之一的可能性,她也会一直找下去。
在一上午的徒劳之后,单云只是简单的啃了个馍馍,就又转到了下一个村落。除去当地方言的艰难晦涩带来的言语不通以及沟通困难之外,单云觉得路上的颠簸和干冷的天气已经算不上什么了。
又是一下午的无用功,没有一个人哪怕听说过孤儿院走失的孩子,有些人甚至都不知道几公里之外就是一个孤儿院。
摩托车的车灯在逐渐昏暗的路上打出一条光柱,路两旁的野草枯黄干硬,在夜晚的寒风中瑟瑟发抖。单云把车子调头开往了招待所的道路,准备回去休息一晚上,再继续这毫无进展的调查。
在营乡镇这种地方,旅社或是招待所的级别基本可以等同于无星或者负星。单云在这家所谓的五星招待所已经住了一夜,对于这晚的休息情况丝毫不报期望。
这一晚柜台后换了个大妈,她似乎知道单云也是这里房客,于是便露出一个笑容,问她:“回来了,吃饭了吗?”
单云摇了摇头,勉强笑了笑说:“没呢,跑了一天,给来碗粥和馒头咸菜吧。”
大姐笑着点头:“诶,没问题,马上就好,给你送屋里头。”
“谢谢啊。”单云笑了笑,抬脚上了二楼。
穿过狭窄的走廊,单云打开了尽头处的那扇门,外面有一段铁质的台阶,连扶手都没有,昨晚单云黑灯瞎火的走一趟,也亏得没摔下去。
单云踩着皮靴一路往上走,脚下的台阶发出咯噔咯噔的声音,晃动的好像随时都会倒塌在夜色里。
然而她还是平安到达了302房间,饭菜没一会儿就被一个脸膛黑黑的穿着紫色毛衣的男青年送了进来,没说句话,放下东西就走了。
屋子里现在只有单云一个人,其他几个人都不知道上哪儿去了。
单云拿起剩下的那个看上去皱巴巴的馒头,小口小口地吃起来。托盘里的白粥还在冒着热气,明明没几粒米,居然看上去还很稠。
然而吃着吃着,单云就忍不住开始掉眼泪,白天的失望和疲惫一起涌上心头。她咬牙切齿地抹掉眼泪,有些痛恨自己的无能和软弱。
然而单云还是克制不住心里的难过和彷徨,她不自禁的就想起了江城,那个无论什么时候,都好像站在她身边的男人。
当年为什么会嫁给江城呢?单云从来没有细细想过这个问题,当时的情况也不允许她多想,因为她根本没有其他的选择。
慕正安没有能力保护她,在单云受到种种伤害、质疑的时候,他只是做出心痛的样子旁观,却没有任何动作,仅仅因为出手对付单云的那个人他必须顾及。
而江城却给了她一个避风的港湾,一个安全的,可以称之为家的地方。
需要什么理由吗?她不是十七八岁的少女,对于爱情有着怎样的幻想,她成年了,她有年迈的父母需要养护看顾,怎么能因为那些轻飘飘的爱情,去忤逆自己的家人,甚至令他们蒙羞呢?
江城是她唯一的选择,虽然对江城并不公平,但是她仍旧这样做了,因为她已末路穷途。
于是他们结婚了,他们成了最亲密的夫妻,一起生活了那么长时间,即使没有轰轰烈烈的爱情,也有细水长流的亲情。
但现实就是这么残酷,他们之前存在的缝隙,被小北的意外彻底放大,随之形成一道将他们隔开的鸿沟。
她爱江城吗?也许是不爱的。
也许江城爱她,单云可以感觉得出来,凭着女人敏锐的直觉。但是她很难对江城产生亲情意外地其他感情,那种亲情还包含着感激之类的复杂情绪,让她和江城在一起那么多年。
单云闭上了眼睛,缓缓趴在了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