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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在京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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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不到时候?”两人离得如此之近,聂小倩自然听到了宁采臣的话语。
“相公,当初你不舍得我投身穷苦人家,便带我来到了京城。如今京中繁华安定,小倩不求来世生在大富大贵之家,只需普普通通的好人家便可。燕大侠给你的符纸眼看就要用完了,我还是趁早去投胎成人,待我长大成人后再跟相公再续前缘才是正途。”
【天道循环,我替他抄书也就罢了,不让人抓到就没事。可偷窥科举题目,用舞弊的方法帮助宁采臣当上状元,实则是改了宁采臣的命。不仅仅是宁采臣,可以说此次参加科举考试秀才的命运,都因此而改变。原本的状元成了榜眼,榜眼成了探花,一人连着一人,造成的干系实在是重大。】聂小倩叹了口气,【我当初心中隐有所感,自己若是再不去投胎,恐怕再没有成为人的机会了。】
宁采臣中了状元,像是换了个人似得。
他双眼有神,整个人的精气神焕然一新,一扫之前落魄书生的模样,有了几分平日没有的气魄。男人一旦得势,之前的怯懦连着温柔小心全不见了,“小倩,那些身份普通的人家怎么配得上你!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找户富贵人家,让你锦衣玉食贵不可言!”
“可是......”
“你相信我!我也想早日跟你重聚,光明正大的把你娶进门!”宁采臣信誓旦旦地说道,“当日那姓燕的曾说过,待你投胎前,只要我们以血为盟结为冥婚,你投胎后来世依旧会是我的妻子。我愿意等你。”
听了宁采臣这般话语,聂小倩也只得暂时歇下了投胎的心思。
新科状元的风头很快就过去了,宁采臣得了个差事,总算是初步步入了官场。
他乃是布衣出身,身后没有家族可以依靠,也无人指点他官场应该注意的地方。很快的,新状元的那些锐气就被磨平了许多。
宁采臣学会了低调,学会了交好同僚,学会了巴结上司。
人情来往之间,吃饭喝酒送礼,哪样不要钱?官场中世家子弟众多,出手大方,宁采臣是万万比不上的。
每日回去,他都面带愁容唉声叹气,两人从兰若寺带回的钱财很快就见了底。
“小倩,明日又有酒席,这次轮到我做东,哎,家里只有几串铜钱了,这该如何是好。”终于,宁采臣承受不了经济方面的压力,回来跟小倩抱怨起来。
聂小倩有些不明白,“相公,若是没钱就不要去了。咱们家小门小户的,哪里比得上那些大户有钱人。你只要不出错,与人为善,就算不请客送礼也没人会故意为难与你啊!”
“你懂什么!”宁采臣有些不耐烦,“这世上哪里不是嫌贫爱富,捧高踩低的。我要是因为没钱,那些人面上不说,背后说不定怎么嘲笑我!五年前的榜眼就在我们部里,一手文章做的可谓是花团锦簇,当年中榜的时候还得了陛下的亲口称赞。如今呢?还是个小小的五品官,就是因为他家境贫寒,为了省钱整日不跟人出来交际,到了有升迁机会的时候,平素没有交情往来的,谁会替你说话。”
“可是......”
“没有可是!小倩,你一个妇道人家不懂这些!哎,要是你像那些同僚的妻子一般,带过来些嫁妆也好,好歹能分担些。听说年后就有个机会,到时若是能打点好,我的位置又能往上挪一挪!”说完这些,宁采臣突然愣住了,他看向聂小倩,像是想到了什么好主意一般。
“小倩,当初在兰若寺,你不是变出了好多金元宝来诱惑那些男人吗?如今你还能变出来吗?”
聂小倩只觉得心口一痛,在兰若寺的往事她实在不想提,没想到如今宁采臣就这样翻了出来。“相公,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就不要再提!那些金元宝都是障眼法,保持不了多久,相公你一拿出去没多时就会露馅的!”
“啊!真是烦死了!明天该怎么办啊!”宁采臣烦闷地说道,也不再跟小倩多说,转身去睡觉去了。
小倩看着他的背影,怔怔地呆住了,这是宁采臣第一次如此对她。
【是不是觉得我很傻?】聂小倩突然出声问道。
唐莫莫不知怎么回答,“他在利用你。”
【旁观者清。】小倩叹了口气,【当时我单纯的接近愚蠢,哪里会想什么利用不利用的问题。只要是能帮到他,让他开心,我什么都愿意。】
“你帮他弄来了钱?”唐莫莫笃定地说道。
聂小倩没有回答,只留下一声叹息。
得了钱财的宁采臣,高兴的几乎要蹦起来。
他抱着聂小倩,甜言蜜语的话不停地喷洒而出。情话不用钱,用来哄女人是再便宜不过的了。聂小倩被宁采臣抱在怀中,满心满眼都是眼前这个男人。
而唐莫莫发现聂小倩如今的躯体又微微变得透明起来,明显是受了伤。可惜,这一变化,那位声称聂小倩是他此生唯一瑰宝,一定会让小倩过上好日子不受一点儿苦的男人,却没有发现。
当天,酒席办得主客皆欢。
宁采臣拿着小倩弄来的钱财,在京城最好的酒家订下了包间。上好的菜肴,精致的点心,可口的美酒,同僚们吃得开心,喝的尽兴。临了,城北孙员外家的长子提议去城外的花船上听听小曲儿。
这是宁采臣第一次彻夜不归。
小倩抱着被门神打伤的右臂,发呆了一整晚。
第二天天还没亮,宁采臣匆匆回来,他匆忙洗漱一番换上干净衣裳就上班去了。
小倩从骨灰坛子里飘了出来,抱着宁采臣换下的衣服,她把自己的脸埋进了衣服里深深地吸了口气。“真香呢,上好的脂粉果然好闻。”一行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流了下来。
当晚宁采臣回来后,先是夸奖了小倩一通,接着又说月底就是上司的生日,他想送张书画过去。宁采臣掏出一盒子脂粉递给小倩,“小倩,这可是我精挑细选给你的。这次,你一定要帮我啊!”
聂小倩摸着那盒脂粉。粗糙的盒子,有些呛鼻地香味,怕是街边最便宜的那种。她小心地把盒子贴身放好,看向了宁采臣,“相公,你昨晚去哪里了?”
“出去喝了点酒儿,听了些曲子,后来太晚了就宿在了外头。哎,男人的事情女人家不要多问,小倩,我说的事你能帮我吗?”
“我……”聂小倩摇了摇头,“我不能……”
“不能?为何不能?”宁采臣的声音大了起来,“你又不是人,那些捕快根本就抓不到你!为何不能!小倩,你就不能帮帮我吗?当初我可是九死一生的帮你从兰若寺逃出来,如今你连这个小忙都不肯忙我!”说着说着,宁采臣看着聂小倩泪汪汪的模样,只觉得丧气。
他嘀咕了几句,转回厨房喝起闷酒来。
茅坑帘子一旦掀开,发出的臭味是经久不散的
自从那天以后,两人的关系有了微妙的变化。
宁采臣也会说些甜言蜜语,但说的人尴尬听得人难受,不知不觉之间,两人的话变少了。有时一天说不上一句话。宁采臣酒喝得越来越多,从开始的低声埋怨几句,变成了不停的开口咒骂。
每当这时,小倩就躲回自己的骨灰坛子中。
这一情况持续到了月底。
因囊中羞涩,宁采臣就自己画了幅画送给上司。在众多宾客面前,上司对他大加称赞,夸他有心。可第二天,宁采臣却在自己办公的桌子上,看到了被撕得粉碎的画卷。往常与他关系不错的酒肉朋友,隐隐的也有疏远他的迹象。
再一次推辞了孙员外长子一起吃酒的邀请,宁采臣垂头丧气的回到家中。
经过隔壁邻居家时,宁采臣能听到里面孩童的笑声,饭菜的香味以及邻家大嫂吆喝开饭的声音。他推开自己的家门,看到冷冷清清的院子里全都是灰尘和落叶,屋子内一片漆黑,半点儿人烟气都无。
他也没有进屋,呆坐在院子里,猛喝起酒来。
喝着喝着,宁采臣突然哭了起来。
“我错了,一开始我就错了!圣人说的好啊,美色乃是刮骨刀,我这一脚踏了进去,就再也回不了头。小倩啊小倩,你可害苦了我。原以为能得个美娇娘,还会些法术,怎么都会对我有些帮助。谁知是个中看不中用的假绢花,除了积灰半点儿用处也无!”
聂小倩不知何时飘了出来,站在宁采臣身后默默流着眼泪。
宁采臣看了她一眼,只觉得当初有多喜欢,如今就有多厌恶,“哭什么哭!要不是你,要不是你!我早就成婚生子了!我会娶一户好人家的女儿,她有嫁妆可以给我,有父亲可以提携我,有兄弟能与我相互扶持!而你,而你什么都没有!连门都不敢出,我当初是怎么瞎了眼!”宁采臣把酒杯摔碎在了小倩的身边,双眼通红地说道:“你,对,是你诱惑了我!一定是你用什么妖法!”那眼神说不出的可怕。
“我会马上离开去投胎。”聂小倩擦着泪,低着头。
“你想的倒是好啊!一走了之,那你欠我的又该如何!”说完这句,宁采臣拂袖而去。
不一会儿,他又出现在小倩面前,手中拿着一物。
聂小倩呆呆地看着他,“相公,你!”
“别叫我相公,你不配!你有三媒六聘吗?有婚书吗?有拜天地吗?只不过是个玩意儿真把自己当真了!”宁采臣恶毒地举起了手中的小坛子,“这是你的骨灰,我手里还有姓燕的给我的符纸。”
“你若是不想魂飞魄散,就要乖乖听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