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这种生物》红脸大王

28、呦呦，忆往昔

　　采访室已经变成了和风。

　　从茶室敞开的房门看出去，正好能看到一汪活水从人工堆砌的假山中潺潺留下，绕着修剪整齐的低矮树丛缓缓流动着。配合着隐约可闻的鸟鸣声，呈现出一副幽静而远离尘烟的景色。

　　唐莫莫无心观察外面的美景，此时他正襟危坐，看着对面的客户-大名鼎鼎的无脸男。

　　无脸男的身体像是一件宽大的透明黑长袍，唯有脸上的面具是他浑身唯一的色彩。此时，他此时正跪坐在茶桌前，专心致志的煮着茶水。他的动作娴熟而标准，显然平日经常给自己泡茶喝。

　　等到那杯经过数道程序加工的茶水递到唐莫莫面前时，面具上的脸似乎也带上了丝丝笑意。

　　“谢谢您，无脸先生。”唐莫莫细细品尝着，愣是没尝出跟平时喝的茶水有哪里不同。

　　放了了茶杯，唐莫莫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无脸男似乎......不能说话，只会发出“啊啊”的声音来表示自己的情绪。

　　仿佛看出了唐莫莫的疑问，无脸男指了指那杯茶水，又点了点自己的脑袋。

　　“您的意思是，我喝下这杯茶水，就能直接进入......”您的回忆中这五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唐莫莫就感到一阵眩晕。眼前的景物上都蒙上了层浓浓的白烟，等烟雾散去后，唐莫莫发现自己身处在了一片森林中 。

　　“......”

　　难道开场又是森林杀！

　　唐莫莫立刻警惕的环顾四周，生怕下一秒就看到了衣衫褴褛的无脸男被谁追杀扑倒的场面。

　　幸运的是，周围似乎一片平静。

　　在离唐莫莫大约十几米外的地方，有位身穿黑衣的长发男子，正蹲在灌木丛边。他小心的摘取着熟透的野果，尽量不去弄伤果实的根茎。阳光从树冠的缝隙中洒落下来，落在他周围的草地上，周围还有几只蝴蝶在翩翩起舞。

　　和平场景！

　　唐莫莫舒了口气。

　　黑衣男子面色稍显黝黑，但是五官清俊，加上异域风格的衣服和及腰的长发，别有一番特殊的魅力。唐莫莫注意到，每当他不小心的太阳照到时，跟阳光接触的皮肤就会缓慢的变黑。

　　【这就是我原本的额样子。】一个陌生的声音回荡在唐莫莫耳边。

　　“您能开口说话了？”唐莫莫看向了黑衣男子，实在难以想象他以后会变成无脸男的样子。

　　【在我的回忆中，我可以用意识跟你交流。我的本名叫做黑面神，出生在象牙山中。这里，就是我记忆中故乡的模样。】

　　“后来发生了什么？”

　　让你离开故乡，被困在汤婆婆的世界无法离开，还变成了现在的模样。

　　【哎......这一切，都始于一次旅行。】两人在交流的时候，“沙沙”的脚步声响起，一位身穿绿衣的少年一蹦一跳的跑到黑面神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喂，黑面神，下个月有木船从我们这儿的河边经过，我准备搭船去汤屋好好洗个澡，我有两张牌子，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他是我的朋友，小呱，我们都是低等的神明。】

　　无脸男带着淡淡地怀念说道，【在远古的年代，你们人类还不像现在这样。那时，你们没有高楼大厦，没有电灯武器，你们缩在小小的洞穴或者草屋中，靠着打猎和采摘度日。那个时候，你们从心底崇拜着大自然，无论是雷电还是雨水，你们都心怀敬畏。】

　　也许是太久没有跟人交谈过，无脸男的话稍微有点多。

　　【那时候，只要被人类崇拜着，无论是什么，都会逐渐形成自己的意识。这种崇拜持续几代后，像我们这样低等的神明就出现了。】

　　唐莫莫觉得无脸男顿时高大上了起来，神明！

　　“您居然是神明！真是太让人吃惊了。这一点刊登出去，恐怕想跟您交往的人会数不胜数。”唐莫莫没有忘记采访的初衷，乃是为了无脸男的征婚广告。

　　【不，其实在我们那个年代，像我这种低等神明太多了，几乎随处可见。】无脸男解释道，【像是草神，顶多能促进草的生长，而草类生长速度的快慢则跟他存在的年代有关，年代越久，就能使越多的草越快的生长。你看小呱，他其实是青蛙的神明，有他在的地方，青蛙繁殖的特别快，而且个头比别处的青蛙都大了很多。】

　　唐莫莫明白了，古代的低等神明，其实更像是催化剂一般，他开口问道：“那您是？”

　　【我是黑面神。】

　　黑面神！等等！

　　唐莫莫突然想了起来，黑面神其实是一种植物的名字。这种植物属于灌木，在山坡和郊野外经常可见。它原本是深绿色，但被太阳晒干后，枝叶会变成黑色，所以得了个黑面神的名字。它有一定的药用价值，可以清热解毒。

　　“我明白了，不管怎么说，在现在这个年代，神明已经很少见了。”唐莫莫听无脸男的语气有些伤感，安慰他道：“所以您还是很有优势的。”

　　【不，神明从未消失，他们就像你们人类的一个个朝代般，不停出现不停灭亡，却从未消失。远古的神明消散在时间中。但在你们人类的崇拜下，又有新神灵不停的出现。不......我不应该对你说这些，这些不是人类该知道的事。请答应我，关于我提到的新时代神灵这件事，请千万不要写在采访中。这种事报道出去，会给你带来麻烦的。】

　　无脸男的话，让唐莫莫突然开了个很可怕的脑洞。

　　如果因为人类的持续崇拜就会出现新神明的话，那么在现代社会中，大多数人迷恋互联网，迷恋电视，迷恋某宝购物，这些迷恋何尝不是崇拜的另一种形式。会不会，在人类不知道的某个地方，存在着互联网神，电视之神......

　　当这些人类迷恋的东西成了神明，有了自己的意识后，他们会不会反过来暗中操控，加深人类对他们的迷恋？

　　想到这里，唐莫莫觉得有些不寒而栗，他立刻开口说道：“我明白，这些事情我不会报道出来的，请您放心。我听小呱先生提到了汤屋，那就是让你们这些神明洗澡的地方吧？您就是在那里......从黑面神变成了无脸男的吗？”

　　【是的，在那里，我受到了一个歹毒的诅咒。】

　　森林的画面开始分解，像被风吹散了般，等记忆的沙粒消散后，唐莫莫发现自己站在一艘大船的甲板上。船是由不知名的木头做成，摸起来如同沙粒般粗糙，甲板上站满了形态不一的神明，在身后亮如白昼的船灯的照射下，大家都看向了同一个方向。

　　那是在不远的岸边，高高耸立着的一座木质建筑。

　　它像深夜中的灯塔一般，吸引着四面八方的运神船朝着它开进。

　　塔上挂着一个大大的招聘，在黑夜中依旧清晰可见上面的字，那是一个“汤”字，代表着这个地方—神明们的澡堂。船很快就靠了岸，无脸男与小呱随着人流向下走去，汤屋坐落在一间繁荣的小镇中。

　　只要拿着邀请木牌，小镇中的食物可以随意食用。

　　看着宛若夜市般热闹的小镇，一直蹲在山沟里的土鳖青蛙和穷酸灌木，觉得大大开了眼界。

　　这种香喷喷的烤肉，只有附近部落庆典的时候才有。那是献给大神明，比如火神之类的祭品，像他们这种小神，只有隔得远远的闻下香味过过瘾。

　　“黑面神，我想留在这儿，这儿真好！”小呱嘴里塞满了烤肉，幸福地说道：“这里是咱们神明的世界，没有那些可怕的人类。”

　　一旁的黑面神正在啃一只猪蹄，听了小呱的话，顿时赞同的点点头。

　　“哎，也是咱们生不逢时。听说第一批出现的神明，把人类吓得半死呢！人类对他们恭敬的不得了，可到了咱们这会儿，神明就变得太多不值钱了。大神明比如像火神雨神之类的，走哪儿都被人尊重，可像咱们这种
　　低等神明呢，哎......”小呱深深地叹了口气。

　　“我的朋友野果，你也认识吧。他就是一不小心被人类抓住了，整整关在木笼子里了十年！那个抓住他的部落，这十年每年的野果子都吃不完，最后还是路过的雨神看野果可怜，人类才把他放了出来。”

　　想起同类的遭遇，小呱难过的多吃了两块肉。

　　“人类也真是忘恩负义！一旦发现神明可以通过信仰出现，对咱们这些低等神明的态度立刻就变了。不是抓起来关在笼子里，就算直接杀死企图获得我们的力量。在他们看来，像我这种青蛙神死了就死了，对他们的生活造成不了什么影响。反正只要相信有青蛙神的存在，几代人后，就会产生新的蛙神！”

　　黑神神也叹了口气，他拉着小呱的手，比划了两下。

　　小呱立刻惊喜地说：“怎么？你想到了留在这里的办法了？”

　　黑面神点了点头，手指向了不远处汤屋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