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GL）》墨钧

64、第六十二章

　　徐知实虽然混迹官场与江湖，却十分的讲信。这一点在司绯石与他多次打交道中已很确认他的这种可贵品质了。因此在徐知实开口的一瞬间，司绯石也隐隐松了口气，稍微的换了下坐姿。
　　徐知实所说的其实和司绯石猜想的相差无几。他当初从唐家谷出来后，再联系蜀中种种事，也就盯上了拜火教。所谓猫有猫路，鼠有鼠道，官家自然也有官家的消息来源。早在洞庭湖会之前，其实六扇门就已经盯上了拜火教的异动。只是不曾想他们被一招金蚕脱壳给绊住了脚步。也因此，徐知实才会对司绯石的提议如此感兴趣，他们能找到的所有人都对那夜讳莫如深，闭口不言。
　　徐知实前前后后说完，又叹了一声，道：“我大明立国不久，汉人好不容易翻身，是决计不会再回到那如猪如狗一般的卑贱位置上了。望你以天下百姓为重……”
　　司绯石却是摆手笑了笑，道：“我们道家有句话，叫做，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天地轮回，自有其序。我们也无从干涉。”她顿了顿，看到徐知实眼中一闪而过的不认同，又续道“只是有一事，我想我们的目标是相同的。不瞒你说，我们在蜀中遇到了一件奇事。”她说完也不待徐知实反应，开始说起唐门石碑一事来。
　　司绯石刚提到石碑，徐知实已起身示意司绯石暂停。随后他又让旁人离去，这才重新坐下。而司绯石也毫不在意，径直将那日的事尽数道来。当然她与唐霁青在那通道中如何死里逃生之事则是尽数隐去了。
　　而徐知实听罢，静思片刻，这才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想让我们以江湖人来解决，而非官家。”
　　“然也！”司绯石抚掌道。
　　但徐知实则笑了笑，他起身来回走了几步，才附身看向司绯石的眼睛，道：“司师妹，你可知法家真正的守墓者是谁？法者，编著之图籍，设之于官府，而布之于百姓者也。”
　　谁有权利编著之图籍，设之于官府，又是谁能布之于百姓？司绯石心念急转，大惊之下，竟直接站起了身子。她原本认为那位出身低微，本是个大字不识的粗野山民，但转瞬一念，大明律洋洋洒洒共三十卷，从金戈铁马争天下的乱世，最终完成于重典治国的洪武年代。其中律法之多之细，可说是古往今来第一家。若非身负那样的传承，又怎回写出这样的法典。
　　思及此，司绯石额间竟然隐有汗意。她定了定心神，又重新坐下。她心知这是一个天大的秘密，恐怕连她的掌门师兄也不知晓。而她心中千万算计，竟然算计到了这天下最为尊贵的人身上，也着实让她哭笑不得。但这天下之事，上至天子，下至百姓，都是人，只要是人，就有好恶利益，就有能让人算计的地方。她既然知道了这个秘密，心中也莫名的安定了下来。
　　而徐知实则一直注意着她的反应，见她只是脸色变了几变，就很快恢复如初，心中也是颇为佩服。这世上知道这个秘密的人少之又少，知道又处变不惊的人就更加稀少。他心中佩服，自然语气也相对和缓了一些，只是笑道：“你既然已经知道那位的身份，那这事是官家还是江湖人来解决，也就没有什么区别了。”
　　“非也非也。”司绯石此刻已经完全收敛了心神，她笑着摇了摇头，道：“此事牵连太广，北方有拜火教，南方有蛊毒，如今又牵扯到中原。稍有不慎，就不止是江湖械斗了。徐捕头，现下怕是再经不起第二场大战了。”
　　这第二场大战，也是当今那位的一个心病，这是天下众人皆知之事。却没有几个人敢在官家面前说，更何况，眼前这个虽然地位低微，但恐怕是那一位的直系下属。徐知实微微的眯起了眼睛，他静默片刻，就低低的笑了起来，而司绯石也随之笑了起来，两人越笑越大声，简直就像是看到了世间最最好笑的事情，让他们如此失态。
　　只有唐霁青，她不屑的翻了个白眼，低喃道：“两个神经病。”她虽凡事不愿深想，但毕竟聪慧，只是这般旁听，也猜了个七七八八。因此对于两个那种以大笑来掩饰尴尬，达成统一的傻样，只觉得两人真是虚伪到了极点。
　　“我们蜀人才不屑做这种弯弯绕的事呢。”唐霁青低喃了一句方言。司绯石就陡然停住，轻轻的摸了摸耳垂，显露出了几分不好意思。她用膝盖轻轻的撞了下唐霁青，这才对徐知实道：“既然大家都是一个意思，也就不用笑了。”
　　徐知实的大笑陡然被打断，也是颇有几分的尴尬。他低声咳了咳，借着喝茶的机会掩饰了下尴尬之色，方才道：“既然已达成了共识，那么司师妹的未尽之话可否也……”
　　“这是自然。”司绯石点头道。洞庭湖会之事虽然涉及甚广，但对于司绯石而言，实际价值并不大。她既无人力也无心力，更没有那份心情去管那些闲事。若不是她敏锐的察觉到背后的蛛丝马迹，以及这些蛛丝马迹后让她心悸的猜测，她甚至连问都不会问一句。如今可接手的人来了，司绯石自然是毫无心理负担的就将这些事合盘托出。她甚至将好不容易从那拜火教人手中抢到的蛊毒也一并交到了徐知实的手中。
　　徐知实托着那蛊毒，沉思了片刻，这才道：“说实话，最近长江流域确有些人起了心思。我们六扇门疲于奔波，但那些贼子虽如野火不尽，却也着实势力小了点，不足为惧。那位根基在北方，原以为这样的情况也属平常，如今看来，只怕不是这般简单了。”
　　司绯石却是淡淡的笑了笑，这才又将她师傅派出了探子一事道来。她双目似闭未闭，略一沉思，道：“按我推测，天山派怕是凶多吉少。若是天山派亡了……”
　　“北方犄角便断一角。”徐知实接口道。
　　“同时失去的还有名家石碑。”司绯石则续道。
　　两人同时陷入了沉默。而唐霁青则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见他二人俱是一副阴沉的模样，这才叹道：“你们在怕什么呢？若他们的目标是石碑，那么我们守株待兔便是。若他们的目标是大明……”
　　“那倒是来得正好了。”徐知实语气沉沉，一脸杀意。多日不见，他周身气派要收敛许多，而今说话做事也与此前大不相同，很明显他背后必有高人教导。司绯石倒是莫名的有些欣慰，毕竟与聪明人说话，比蠢人说话要顺利得多。她只是转念一想，就知道如今那位的位置来得颇有些争议，若是真有一场外族战争，只要处理得当，对那位来说反而是件好事，把国内中的不满情绪向外倾倒了。
　　她想到这里，又不禁侧了侧身子，赞许的捏了捏唐霁青的手掌。唐霁青心思纯澈，反而没那么多的弯弯肠子，想事也是一语中的，有时候会比司绯石更透彻些。
　　话谈到这里，其实已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徐知实原本想留二人叙叙旧，但见二人的动作亲密，他陡然有种被人强塞了什么冰凉的东西的感觉，就一点也不想留两人了。于是他果断的轻咳一声，引来两人注意后，便一本正经的说道：“现在天色已晚，我便不留两位了。只是我还有个冒昧的请求，还望司师妹答应。”他见司绯石点头，便又道：“你们接那位探子之时，可否通知在下一声。在下也有些问题想问一问那位小兄弟。”
　　这本就是司绯石来此的目的之一，没有理由拒绝。当下司绯石便爽快的应了下来，她见徐知实松了口气，也就趁热打铁的提了些别的条件。徐知实犹豫片刻，被司绯石好一顿忽悠，这才犹豫着答应下来。
　　两人商议定了，便对击三掌以作盟约，这便各自散了。
　　司绯石办妥了件事，心中快慰，回去的路上，步伐都要轻快几分。她走得几步，见唐霁青走的缓慢，这又赶紧跑回来，和唐霁青并肩而行。她知道唐霁青有话说，也只是默默的等待。过了一会儿，唐霁青到底有些憋不住了，终于问道：“你让那徐捕头查阿依朵的行踪作甚？”
　　司绯石知道唐霁青不是一个能糊弄过去的人，她心里必然也早有几分猜测，只是一直不愿深想。于是她只是笑笑，没有开口。唐霁青第一句问出了口，眼眶也有些微红，她咬了咬下唇，道：“你可知……你可知一个苗人的头颅可以换多少钱么。若徐捕头派出的人贪慕钱财，那么阿依朵她……”
　　“正是因为我知道一个苗人值多少钱，所以我才要问一句。阿依朵她，去了哪里呢？”司绯石的声音也沉了下来。她顿了顿，见唐霁青不说话，她又劝慰道：“徐捕头是六扇门的人，还不至于那么贪财，想必也不会那样做的。清者自清，若阿依朵没什么嫌疑，那么查到她在哪，又有什么关系呢？”
　　“那你有没有想过，你将这些事交托给了朝廷。哪怕阿依朵是清白的，只怕也会遭受无妄之灾”唐霁青却是摇了摇头，道：“我知道阿依朵有些可疑。但是，我不认可你的办法。”她静静的看着司绯石：“无论是我的伴侣，还是朋友，若有怀疑，我都会亲自去问她的。”

　　其实这章就看出两个人的区别了
少主还是个江湖人啊，而小师叔则更多是个谋士，她不会为朝廷江湖这种所限，同时也更没有什么底线，利益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