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GL）》墨钧

34、第三十三章

　　说来话长，其实也短得出乎两人的意料。据唐长老的说法，自古以来，江湖中有许多门派暗中都有所交往。有的门派乃正道魁首，出入皆是精英弟子，交往俱是江湖中的少侠好汉，譬如游仙门人。而有的门派则三教九流，并不是遵行什么正道，行事也乖张，江湖中人闻言，或许还得皱皱眉的存在，譬如曾经的唐门。
　　这些门派间的交往存在千年，至于为什么？唐长老也摇头苦笑，他是长老不假，只是这等门派辛秘，向来只有掌门知道个为什么，就连他，也只是有所耳闻而已。
　　“我曾听闻，这些门派一起守护着一个什么秘密。”唐长老眯着眼，话音就如从时间的另一头徐徐道来。
　　江湖门派，今朝你在，明日说不定就灭了个满门。这样朝不保夕，刀口上舔血的江湖人，是什么能值得他们放下门户之见，放下正邪之分，哪怕过了千年时光也不放弃？司绯石与唐霁青对望一眼，唐霁青朝司绯石比了个手势，那意味着六扇门，即，朝廷。
　　司绯石沉默了一瞬，随即摇了摇头。她一开始也想过朝廷，只有朝廷才有这样的财力物力与人力去持续的做一件事。但一个王朝存在也不过短短几百年，再说江湖中人，求的就是一个快意恩仇的痛快，谁会在意那些庙堂之人。可是除此之外……她捏了捏自己的鼻梁。还有什么能支持人一直坚持呢？
　　信念么？
　　司绯石想到此处，也不禁觉得有些好笑起来。她在道观中长大，最清楚不过那些善男信女们所谓的信念。与其说是信念，不如说是自己的欲望与执念更为恰当。而随着时间的流逝，那些信念也会变化，今日许下山盟海誓，明日里就婚嫁另娶的也不在少数。也正因为如此，司绯石对待感情格外谨慎，绝不轻易就说出口。
　　她意识到自己越想越歪，急忙拉回自己的思绪。她看看唐霁青，唐霁青还在默默的等她的回答，于是她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没有什么想法。于是唐霁青便点头算是看到她的回答，这才又看了眼一旁笑眯眯的唐长老，朝司绯石问道：“既然长老也不知究竟，你还要待在这里么？”
　　此话一出，司绯石与唐长老都是一愣。一个心中委屈，觉得自家少主越大是越不爱和老人家在一处了。一个则暗地里琢磨，她这样说，是因为觉得老家伙无用呢？还是嫌自己在这里碍事呢？
　　如此两个人心中七上八下的，都眼巴巴的看着唐霁青。唐霁青则不为所动，她先朝唐长老点头致意，这才拉过了司绯石的手。这件事与司绯石原本就没有什么关系，就算游仙门里也有六块石碑，但这终究是前人之事。她不比唐霁青，唐霁青因为了家仇，便总想着要窥探究竟。想到本来与之无关的人为自己经历生死，唐霁青的话音也随之柔软起来，带着几分温暖的道：“想不出来，我们就去问问你的长辈。而且我还有东西要给你看一看。”
　　司绯石被唐霁青抓住了手掌，肌肤相贴，几无间隙。她只觉得自己掌心之中溢出了紧张的汗，又随即惶恐起来，自己这样，会不会让唐霁青不舒服了？会不会让她觉得自己其实是个不怎么干净的人？而后又不禁想要知道唐霁青要给自己看个什么？是本地特有的花花草草，还是一些吃食呢？
　　这般患得患失，又神游天外，让司绯石看上去呆呆愣愣的。唐霁青见状不禁笑了一声，道：“你在想什么么？”
　　想你……司绯石张张口，又合上，她隐忍着这样的感情，却又不甘心就此隐忍，只好笑道：“你不叫我师姐了么？”
　　唐霁青摇摇头：“不叫。”
　　“叫师姐多亲昵。”司绯石则歪着头朝唐霁青笑，她的目光柔和仿佛带了点点星光“若是早些认识你，或是我们是真的师姐妹，那便不知该有多好。”
　　唐霁青知司绯石在游仙门地位甚高，但年纪却小，同辈之中，并无相似年岁的师兄师妹，而同岁的人，却因了辈分，对司绯石尊重之情大过相交之谊。这样的境地和她何其相似。她想起幼年时那些寂寞的日子，心中不禁更软了几分。她本就是个口硬心软之人，更何况还有这一份同命相怜。于是踌躇片刻，便声音柔软的开口道了声：“师姐。”
　　司绯石心中顿觉有什么软软的东西轻轻的挠了心脏一下，将心口的弦轻轻的抽动。她浅浅的吸了口气，笑眯眯的应下了。而唐霁青则转过脸去，只是耳廊处还残存了一抹红。
　　这一路，两人仿佛有所尴尬，又仿佛仍如当初那般要好。待到唐霁青平复心绪后，这一路已行了一半，而两人竟然连一句话都没有说过。唐霁青在当初雪山上就感受过司绯石的话唠，此刻反而觉着有些不习惯起来。她微侧了下头，见司绯石目光散漫，面容带笑，仿佛不能自控。她于是下意识的皱了眉头，手指下移三寸，搭在了司绯石的脉搏上。
　　命门被扣，司绯石身子一震，下意识的回神，但她的注意力很快被唐霁青的手指所吸引，又是一阵痴痴的笑。
　　唐霁青静默片刻，确认司绯石身体无事，便也就不再管她的异状了，只是道：“我发现了石碑中的一点线索。”她察觉到司绯石的眼神一下子变得正经起来，于是也颇为欣慰，话音也一下子上扬起来，连带着那眼儿也跟着弯了弯，道：“蜀中石碑上刻着的是墨子的《墨子说鬼》篇。”
　　她挑了挑眉，看着司绯石。司绯石见她眉眼间满是“我知道答案，却偏生要你猜上一猜的神情”，便也跟着笑了起来。她从善如流的眨眨眼，话音中满是遗憾，道：“愿闻其详。”
　　唐霁青得了想要的回复，舔了舔下唇，续道：“我曾听我父亲提起过。先祖是许多的手艺人，却跟墨子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而你给我的石碑之上，刻着的却是道家的太上感应。”
　　司绯石低了低头，这才眯着眼睛问道：“游仙门石碑上内功刻的是道藏，与游仙门一脉相承。我想，蜀中石碑上的内功也应与你唐门相似吧？”
　　“正是。”唐霁青笑了起来，点头道。她们二人行到一处大树前，此树树身粗大，两个人也不能合围。唐霁青敲敲树皮，仿佛在确认着什么一般，她摸索了一会儿，终于确认了位置，这才拉着司绯石的手，低声道：“闭上眼。”
　　司绯石依言而行，她闭上眼睛，触感便一下子鲜明起来。手指下的树皮纹路仿佛有什么痕迹一般，她被唐霁青拖动着，在杂乱无章的树皮间隙间找到了一条有迹可循的通路。只听得咔哒一声轻响，树身微微一震，司绯石睁开眼睛，面前多了一道黑洞洞的小门。原来这门竟隐藏在树身之中。也不知这唐门中人究竟使了什么法子，让树身之中建了一个小屋，而外围却依然在生长。
　　“明白了么？”唐霁青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司绯石却是摇了摇头，她在武学一道上确实是个天才，但在这些方面，却远不如唐霁青了。
　　唐霁青挑了下眉头，给了司绯石一个轻蔑的眼神后，顺手折下一根树枝在地上划下来，一边说道：“同样的石碑，却刻下的是不同的篇幅。石碑大小一致，当我们拼凑起它们时，可以得到一个固定的大小。”她在地面上唰唰唰的划下六块方块。
　　“石碑上刻有碑文。当我们把它们凑在一起时，就可以得到另一张不同大小的图谱。”唐霁青又是刷刷几笔，司绯石看到她在方块上又叠上一张方块。她说到此处却是一停，话音中带上了炫耀之色“可不同石碑的篇章并不相同，但石碑大小却是固定的。因此我们可两厢对比，最终得到一个统一的大小尺寸。”说话间，她已经在沙面上写下了六块石碑上的文字。看得出这些时间里她一直在研究上面的秘密，连文字都可倒背如流了。
　　“若是常人，只知晓碑文，却不记得石碑大小，却也是做了无用功。但我唐门自小沉浸机关之术，对方位大小，最是敏感不过。因此竟让我复刻了六块石碑，终于得出了这个秘密。”唐霁青眉飞色舞的道。
　　“照你这么说来，石碑就是一把尺子作为参照，而碑文则可得出一块块拼图？”司绯石问道，见唐霁青点点头，于是又疑惑的道：“既然如此，那为何又要刻上内功功法呢？”
　　唐霁青哈哈一笑，道：“图上复杂，但你方才闭眼摸树，却是摸到了什么？”
　　刹那间，司绯石脑中一道灵光闪过，她脱口说道：“是线！是路线！这是一张地图！”
　　“不错！”唐霁青一锤掌心，目色欣喜“这便是石碑中的秘密啦。石碑所处什么位置，就刻有当地门派的相关心法。只有这个门派的人才可知他们守护的石碑的地图。但既然唐门也有，游仙门也有，那这地图想必不止这两处。只是我家遭遇大难，却不知全图究竟是藏着一个什么样的秘密了。”
　　说到此处，唐霁青颇为遗憾的摇了摇头。她心中是解开谜题的喜悦，又一向心思单纯，远不如司绯石想得那么深远。而司绯石却在这一瞬间想到其他地方，她脸色陡然一沉，道：“若是有心人知道这个秘密……这个武林，哪怕是要乱了。”

　　石制的房间中，昏暗的灯火时明时灭，空气中潮湿而寒冷，带着血腥的气味。年轻男子哀嚎之声不停的传来，他哭嚎得太久，连声息都渐渐的低沉，在他的身下，六根断指散落，他浑身都是血水与汗水，连话都说不完整。
　　“真是可惜，这下连剑都握不住了呢。”一个沙哑的声音低低的响起来，啧啧有声，仿佛真的带着痛惜之意“天山剑派，传到这一代，怕是不能再传承了。千年大派就此再无传人，你祖先难道不会怪罪于你吗？还是说……”那人阴冷如蛇一样的眼神转向了沉默的坐在他面前的男人“你甘愿放弃掉你孙子的命，就为了那莫名其妙的传统？”
　　“爷爷……爷爷……救我啊……”男人颤颤巍巍的抬起头，露出一张惊恐中带着血与泪的脸。若是唐霁青在此，定能认出此人正是天山派的少爷韩世英。他此刻再没有当初意气风发的少年英姿，只剩下惶恐与惧怕。
　　“嘿嘿，看来你爷爷是想要断子绝孙了呢。”那沙哑的声音发出一阵笑声，就如砂砾划过耳膜。而一把剑则微微抬起，对准了韩世英的下身凸起之处“那我便帮百足先生一把吧。”
　　“不，不，爷爷！爷爷！我，我不要变成太监！”韩世英一张脸青了又白，也顾不得伤痛，大声哭嚎道，他奋力挣扎，但被锁链所囚，只挣得铁链哗啦作响。他眼看着那剑越来越近，吓得尿了裤子，双腿发软。
　　“住手！”一声大吼后，百足老人缓缓抬起头。而石室中则响起了哈哈大笑之声，那声音张狂又尖锐，就如恶魔挣脱了枷锁，要将这天地搅得翻天覆地。

作者有话说

　　最近太忙了，而且一直在想石碑的梗……我能说我先想的石碑这个道具，再想的里面的道道么……_(:зゝ∠)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