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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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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山上罡风呼啸,不过内有真气运转,外有驼毛裹身,因此一点也不冷。唐三一边哼着小曲儿,一边摆弄着从南洋入手的单筒千里镜,啧啧有声:“啊哟,游仙门的小崽子又去拐骗天山的雪花钢剑了。好一招游梦回仙,又赢了一把,啧啧,这是第几把了?”
在一旁忙碌的唐二抽得空闲抬首看了看天,沉默片刻,回答道:“算上前天昨天,这是第五把。”
唐三听闻,又是几声赞叹,摇头晃脑的感慨道:“这样下去,岂非人手一把?阿二你还说游仙门的都是正经人,瞧瞧这做的什么正经事,简直是没本钱的买卖,可比你我的营生都好多了。”
唐二站起身来,走到唐三身边,拍拍她的头,笑答:“那又有什么法子?唐家现下穷得很,你我又不能顶着师门的名头去招摇撞骗。”
唐三闻言,恨恨的白了唐二两眼,又道:“不能招摇撞骗,那你我便守在半道上捞他们一把才好。”她幻想了下卖掉雪花钢剑后大手大脚花钱的光景,不由得十分欢喜,但眼角余光看到唐二硬邦邦的脸色,于是强迫自己面对现实,将话音陡然一转,又问:“东西可是准备好了?”
唐二点头答道:“自然”他站在罡风白雪中,用力跺了跺脚,双手叉腰,看着远处隐藏在风雪中朦朦胧胧的建筑,神色凝重:“现下就看少主的了。如若失败……”
“你我便都得肉偿了。”唐三愁眉苦脸的摸摸自己手中心爱的千里镜,十分担忧到时候连这心爱之物也怕保不住,不禁有些忧伤起来“这是我攒了三年的月钱买的呢。”
唐二点点头,眉头紧锁,话音沉重非常:“昨日接到飞鸽传书,家里已经快揭不开锅了……”
这世上总是几人欢喜几人愁。既然有揭不开锅的穷人,那自然也有富得流油的富人。天山演武场上,游仙小师妹赵轻暖腰肢如柳絮随风而舞,回首一记“游梦回仙”,剑光分化为数十道,前前后后左左右右,似虚还实,再加上舞剑者姿容端丽,端的是无双无对。直将对手逼得满头大汗,疲于应付。
孙不语在一旁抱剑而立,他们前几日赢得的雪花钢剑都分与了诸位师兄,如今可算是轮到了自己的,因此抱着跟宝贝似得舍不得撒手。他目不转睛的看着赵轻暖与对手来往,不时爆一声喝彩,然后用得意洋洋的下巴,朝着不远处脸色铁青的少年郎点点,阴阳怪气的笑道:“英哥儿,你找的人可是一个不如一个啦。”
江湖中唤人,大多都以诨号相称,若是未得诨号的后生,那也是以小郎或是郎君称呼,粗鲁点,甚至满嘴脏话,也绝不会学那富家子弟官宦人家,称呼小少爷一样的唤作“某哥儿”。只是这天山门中,大概实在太过富裕,做派也形同那富商一般。那少年郎是百足老人的孙子,名唤韩世英,门人便唤一声“英哥儿”。孙不语与赵轻暖一个年少,一个气盛,初听便觉不喜欢,再加上韩世英见赵轻暖生得貌美,难免嘴上轻浮两句,于是两边便结下了怨气,下了赌局,以武相会,天山门人若是输了一场,便给游仙门人一柄雪花钢剑。
师兄妹私下一合议,觉得这般打赌既可完成二师兄的吩咐,又可报得仇怨,实在是两全其美的好事,于是便美美的答应下来。果不其然两人赢得脑满肠肥,而赢了两柄雪花钢剑后,两人更是食髓知味,从不惹事变作主动挑事,每每激得韩世英面色铁青加跳脚,于是这雪花钢剑便输了一把又一把。
韩世英跳脚,他身边的门人也是一头的大汗。雪花钢剑工艺复杂,价格极贵,天山不出铸剑工匠,因此每把剑都是真金白银买来的,虽然天山派一向富裕,那也是经不起韩世英这样败家折腾。而游仙门果然是名师高徒,打遍小辈无敌手,连韩世英找的其他门派的小辈都统统虐了个遍。所幸今日掌门寿辰一过,就可以正大光明赶人下山,不用担忧将自己的底裤也赔了进去。
午时一过,门内鼓楼就响起了声音,召集众人。赵轻暖挽了个剑花,唰旳一收,笑盈盈勾出对手捏得死紧的长剑,道了句承让,就和孙不语肩并肩的去寻师兄们了。走不得多远,便见大师兄带着一众师弟迎了过来,每个人都是脸上带着喜色,腰上别一把崭新的雪花钢剑。见了小师弟,小师妹,众人都喜气洋洋的围过来嘘寒问暖。大师兄咳嗽一声,上下打量了两人一眼,凑过来悄声道:“如何?”
孙不语一拍捧着的剑身,喜上眉梢:“成了!大师兄你摸摸,还暖着呢!”
大师兄点点头,面色严肃的看看师弟妹们,教育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咱们不贪心,人手一把,便要知足了。”一干小的恭立点头,表示受教之意。
这话若要让贫穷的唐家兄妹听到,只怕要大骂三十声无耻下流,再将宝剑席卷一空卖钱去。只可惜唐家兄妹只能远观表示艳羡,无法伸手夺剑,这就如同隔靴搔痒,难免让人更加愤恨更加惦记。
天山派人多且热闹,一路走来,端着热腾腾的大菜奔跑的厨子,来自西域的吐火钻圈的杂耍,或是凶神恶煞,或是和气生财的各色人等。师兄弟几个左看右看,赵轻暖皱着眉头扒着孙不语的耳朵悄声说:“这些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天门离咱们万里之遥,怎的我们师门之间还有瓜葛?”
大师兄内力绵长深厚,自是将小师妹的话一句不落的听进耳中,他张张口,又威严的闭上嘴,朝常若虚望去。常若虚便微笑接过话来,说道:“我游仙一门传承千年,交好的门派无数,想来这天山也是如此。”众位师兄妹想来有理,于是齐声称是。常若虚扭脸过去,笑眯眯的拍拍赵轻暖的头,又笑道:“这几日咱们承蒙天山派的许多关照,就不要再说别人不是了,免得他人嘲笑我们游仙门不识礼数。”
赵轻暖点头称是,扭头就扒拉着孙不语小声道:“二师兄定是拿了雪花钢剑心情愉悦得很。”
孙不语也点点头,两个小的在那你一言我一语的。常若虚阴阴一笑,却不再答话,转身去看周遭的环境,然后拉了拉卫诚元。卫诚元看了眼二师弟,点点头,转头招呼了一声。天山门人引路过来,在百足老人处绕了一圈,说了些吉利话,就被安排到一处圆桌上坐了下来。因为来客颇多,大殿里放不下,百足老人也是豪气,便将酒席摆在了外面,远远望上去,倒是十分壮观。游仙门与天山派的交情看上去倒是有几分真情实意,桌位也离主位不远,正合卫诚元的心意。
接下来便是惯例的致词,敬酒。百足老人站起身来,卫诚元抬眼望去,见他满脸红色,颇有酒意,十分志得意满的模样。百足老人拍拍手掌,高声道:“老夫今日寿辰,承蒙诸位厚爱……”
他话音未落,一直戒备的常若虚突然见得远处一点寒光,脸色陡然一变。卫诚元的反应比常若虚还快些,他虎吼一声,手持雪花钢剑,脚踩矮凳,手中长剑抖落出点点寒光,只听得叮叮当当数声,无数细小银针被击落。但毕竟银针细小,卫诚元手握钢剑,自然不可能全数击落,他回身看过去,只见百足老人铁青着一张脸,手中不知何时套上了一副钢手套,银针已全数握在手中。只有一根细小银针还插在指节中间的缝隙间微微颤动,看样子并没有穿透钢手套。
卫诚元刚想松口气,却见百足老人脸色突地一变,急急将那插在指节中间的银针拔出,道:“有毒!”
卫诚元应变神速,急喝道:“护卫!”
游仙门人早就按捺不住,结成剑阵守在百足老人身边周围。卫诚元看了常若虚一眼,常若虚知大师兄心意,沉声道:“我已尽力联系小师叔了,希望能赶得及。”
卫诚元微微点头,他见百足老人快速脱了钢手套,不知那银针上沾了什么毒液,极为霸道,就在这短短的时间里,百足老人的手已经变得乌黑,开始慢慢肿大。百足老人也是身经百战过来的,他当机立断,顾不得自己的手掌,迅速划出十字伤口,放毒血缓解伤势。
卫诚元不敢大意,急忙回过头来,戒备四周。天山门人早就朝飞针射出的方向奔去,期望能找出刺客。就在他们冲向那楼宇的同时,只听得另一方向传来极其尖锐的破空之声。卫诚元急忙回头,双眼立时睁大,只见一个巨大弩/箭破空而来。这样的弩/箭通常只有守城的卫士才会专门配置,又称床弩,一般会连发三弩,实在不知对方究竟在什么时候,又是怎样悄默无声的安装好这样巨大的机关。
但时间已不容卫诚元多想,若是这巨弩击中,那绝无生还的可能。卫诚元只觉得头皮发麻,喊出的声音都尖锐得近乎嘶哑:“结阵!!”
游仙门人不再多话,纵身而起,他们想的都差不多,所谓一力破百巧,这样的弩箭绝非一人之力可以改变它的轨迹,只能集合全部人的力道,合力将其拦下,以免误伤他人。
六把剑尖点在弩/箭上,巨弩携带的力道让游仙门人手腕一震,长剑几乎就要脱手。师兄妹几个都是一般心思,内力涌动,就算是拼着内伤,也要将这弩/箭打下!就在此时,远远的一把长剑后出而先至,天外飞仙一般重重击在弩/箭的中段。这剑力道极大,游仙门人把不住手中长剑,更无法控制弩箭的方向,只得尽量握住长剑,不让它脱飞出去。一众人眼睁睁的看着那弩/箭带着余威落在其他地方,带起的石子,砸裂的桌椅飞出去砸伤砸飞了许多人。他们对望一眼,心中无奈,却也松了口气,好歹是没有伤到自己人和百足老人。
“大师兄快看!”孙不语手指着天空,卫诚元顺着孙不语的手望去,只见远处的屋顶升起一个青黑的人影,那人影背后展开两个翅膀,乘风歪斜飞动。
“这是个什么怪物?!”卫诚元下意识的大喊了声,再定睛一看,原来是个机关。卫诚元心知那就是刺客,只是相距甚远,对方又会飞,只怕是抓不到了。
就这样想的时候,连绵屋顶上疾驰过一个白色身影,追着刺客而去。那白色人影一步跃得极大,屋角斗拱都如履平地一般。眼见着那刺客越飞越远,那白色人影纵身一跃,就朝虚空中的刺客抓去。但人力哪如风力,一跃过后,就要力竭下坠,但也不知那人使了什么法门,却偏生在下坠那瞬一顿一扬,竟又重新借力,再度前跃,如若御风而行一般。两人一前一后,很快就随风远去了。
“是纵云梯!!是,是小师叔!!”
赵轻暖惊喜的喊了出来。小师妹赵轻暖认得纵云梯,其他人自然也认得。卫诚元难掩喜色,道:“小师叔果然赶来了,这下好了,小师叔定能将贼人捉住。”他脸色突地一变,急忙转身,压低声音道“快快去把小师叔的佩剑找到。若被那些家伙看到剑上有咱们游仙门的标志,要起伤药费来,咱师门的雪花钢剑可就保不住了!”
他心中挂记着师门(才不是!)的雪花钢剑,回转身来,自然也没有看到天空中,白衣的小师叔已经搭上了青衣的唐家少主机关翅膀。两人只在空中顿了顿,来往争斗不过数招,就一起被罡风卷着,迅速的从天上滚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