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二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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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渐明，一点一滴的驱散深沉的黑夜，日光明时，人神智清明，信徒们沐浴晨光低声祈祷着，将净坛下水池的水往自己身上浇。到了黄昏时分，黑夜侵袭，那正是人神智最为昏沉之时。红衣教众将那时点亮圣火，宣告着一年里最为神圣的时刻到来。
这些细节，卫相欢早就对唐霁青说过。唐霁青检查了一遍身上藏着的武器器具，这才将一件宽袍裹在身上，潜入了人群里。暮色沉昏时分，红衣教的各个大人物会被教众抬在高椅上，围绕信徒赐福，那时正是圣殿防御最为松懈的时刻。唐霁青早早的守在了圣殿门口，因为红衣教大人物都由圣殿而出，因此此处也是信众们最为聚集的地方之一。
唐霁青是个安静而有耐性的猎手，她解决了司绯石，心中便如同放下一块大石，此刻心中一往无前，就如一把利刃，只待出鞘，不论回头。
当前几个红衣教徒携带着一根黑管，粗短黝黑。信众们见状，逐渐安静下来。其中一个教徒越众而出，她手中持一把细长的火不思，手指一动，琴弦铮铮作响，其余几个教徒则将手中的筚篥举起，合奏出一曲辽远的异域乐曲。唐霁青眉头微皱，她方方从天山归来，对这两个乐器都不陌生，却不想这本该在西域关外的乐器却出现在了千里之遥的蜀中。
莫非两者之间有什么关联么？唐霁青暗自思索，更不敢有丝毫懈怠。她混在信徒中，也随他们低声诵念，待到一曲完毕，十个花童手持花篮缓步而出，边走边撒花瓣。而二十来人则抬着高轿依次踏出，口中发出低沉的嗬嗬声。唐霁青不着痕迹的抬了下眼。只见那高轿上立着十来个男男女女，皆是盛装打扮。为首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子，黑发长须，身材也显得高大威仪，面相极佳。在他身边，卫相欢身着五宝，笼袖而立，紫色的蒙纱盖住面容，亦是显得端庄柔美。
如此行了有十来步，高轿停下。信众们屏息相待，静的连一根细针落地都能听到。为首的男子巍然不动，卫相欢先朝男子行了一礼，待男子点头后，这才上前踏了一步。她声音低缓柔和，和明日里的娇媚全然不同。
“焚我残躯，熊熊圣火。生亦何欢，死亦何苦？为善除恶，惟光明故。喜乐悲愁，皆归尘土。”
信众们低低呼应，这宽大空旷的地方，环绕着人声的低喃，应和着脆亮悠长的乐声。若非唐霁青心中暗藏杀机，不敢有丝毫的放松，否则的话，这场景也是一出壮丽奇景了。
卫相欢一招手，数十个巨大的火堆陡然燃烧起来。唐霁青敏锐的感觉到其中有致幻迷药的香味，暗自感叹自己幸好早有准备。但这个细节卫相欢却没有告诉过唐霁青，唐霁青更是忌惮，也越加庆幸没有将司绯石卷入其中。致幻迷药的效用随着风扩散开来，信徒们渐渐无法自控，而车队则缓缓前行。
唐霁青瞅准机会，肩头撞上一个状若癫狂的信徒的肩头。她力道一推一卸，那名信徒无法自控，就朝前方守圣殿甬道的教众倒去。那名教众急忙接住信徒，就在这眨眼的片刻之间，唐霁青就已经闪身错步，施施然的踏入了通往圣殿的甬道之中。
甬道内没有其他人，因为它原本就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机关。唐霁青心知圣殿内必有秘密，但是她既然已踏入这里，就断无后退的道理。
甬道内燃烧着熊熊烈火，将这里烧得灯火通明，但有光明处自然就有黑暗。唐霁青也并不如何在意，隐蔽早就成了她的本能，同样在人群里，只要稍稍的调整下自己的位置，就足够令她不被发现。只是她却察觉到这其中某些格格不入，却又似曾相识的东西。
属于唐家的传承，是她无论如何都不会遗忘的。唐霁青闭上眼，暗自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将自己心绪平静下来。她感觉到了久违的兴奋感，就仿佛血液在跳动燃烧，那是积累了十年的怨恨，终于有了一个待发泄的出口。
唐家擅于隐蔽杀人之术，族内弟子又大都好机关器械。一代又一代的积累传承下来，在她父亲那代已是蔚为壮观。唐霁青从袖口处抽出一根墨色的暗线，右手持一巴掌大的小罗盘。世间机关出唐门，唐门机关却又绕不开五行周易。族内弟子，只有长于计算，才可窥得其中门道。
唐霁青当初一夜之间在林中布下一百零八处机关，带司绯石入内时，丝毫没有让司绯石发现一丝端倪，而后放针牵引，步步为营。于机关计算之道可说是同辈第一人。此刻她深入险境，又不敢完全信任卫相欢，因此花了数倍时间在周遭查看，最后才摸到了卫相欢所说的地方。
甬道盘旋而下，其中又有数道分支，错误的地方往往杀机暗伏，外面狂欢完毕时，各人物就会入内，祈祷完后，再依次走出大殿。而卫相欢，唐青风与红衣教主，则会进入内室。卫相欢与唐霁青约好，要趁着这段时间击杀唐青风。
甬道深且长，唐霁青微微皱了下眉头，她不清楚这到底是何人，因为什么留下的遗迹，只是其中还可窥见不属于中原地带的痕迹。唐霁青想起红衣教那些与中原人格格不入的教义习惯，便猜想这处地方或许与红衣教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才对。
如此一步一步，终于到了圣殿门口。若非亲眼所见，唐霁青实在难以想象，在这地下竟隐藏着一座石殿。石殿入口处放着一个唐家常用的连环套锁，连环套锁一锁一套，环环相扣，非设套人不得知其中锁码。唐霁青左右看了看，却是微微一笑，从发丝出拉出一根细长的铁丝。
唐青风少时入蜀地进唐门，花了数年时间，才由一个外门弟子，一步一步当上了唐门大弟子。而唐霁青则出生起就被自己父亲抱在怀中，幼时日常的入门玩具就是九连环。唐青风学艺不可说不精，但习惯却不如打小就在唐门中的唐霁青那般精巧。连环套锁于唐霁青并不是十分难，但难的是，要一边解前锁，一边上后锁，一环接上一环，不能有丝毫差错，否则前功尽弃。
不过连环套锁确实是精巧之物，饶是唐霁青，也花费了许多时间。她听到通道深处传来了脚步与说话声，知道祭祀已经结束，若她不能潜入圣殿，此处无处可躲，只要一旦被发现，那么眼下就是她的死期了。
越是焦急，就越是冷静，唐霁青冷汗渐渐湿透了鬓发，但手却稳得如同在空无一人的书房。只听得咔哒一声轻响，套锁解开，唐霁青闪身入内，顺手从怀中掏出面具，覆盖在脸上，潜入了一片沉沉黑暗之中。
而片刻之后，红衣教主陆海成带着一干人缓缓而来。圣殿入口一向由唐青风把握，他来到殿口，摸了摸连环套锁，面色一沉。此刻卫相欢却没了人前的那份圣洁端庄，只娇笑道：“唐堂主还不快开门，莫非要等教主开了口，才肯开门么？”
唐青风侧眼看了卫相欢一眼，唐青风年约三十出头，削瘦阴暗，只是在看到卫相欢那一瞬间，就弯眼笑了笑。他本就长相阴狠，笑起来更是如同蛇类那般，更添几份诡秘狠毒之色。卫相欢只觉得自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轻哼一声，别开眼去，不去看唐青风。
而唐青风也没多做解释，利落的解开连环套锁。一行人一一进入圣殿之中，圣殿内别无他人，须得先点亮烛火，再膜拜祈祷。待到这些做完，外面也估摸着已近深夜，众人再低头朝陆海成告退，在圣殿外守候。陆海成点头致意，又说了几句教内祝福的话。
几人走后，陆海成便看向唐青风，道：“多年等待，就看今朝。唐堂主，可有万全把握？”
唐青风一躬身，回道：“定不负教主所托。”
卫相欢冷眼旁观，却不答话，只是她眼珠乱转，却没有发现唐霁青的踪影。圣殿并不大，绕过堂中，就来到了后室。后堂和前堂的端庄并不相同，更为粗糙，显然建造者已经不愿再在此地做什么掩人耳目的动作了，墙壁上就那样露出了一道石门。
石门上刻有浮雕，浮雕痕迹略有损害，至少也有几百年历史，石门正中刻有光明与黑暗与虚空中对抗的图像。上方雕神七日创造天空、水、大地、植物、动物、人类、火等物。下方则是恶神诱惑众人堕落，以对抗善神。这并非是圣火昭昭的红衣教的教义，而是另一个流传甚广，却为大明王朝所忌的另一个教派，拜火教，后受历代朝廷所忌，改为明教，暗中蛰伏。相传大明王朝开国太祖朱元璋就曾为教众，朱元璋多疑好杀，得了天下后，立刻翻脸无情，以武力镇压明教，几乎杀光教众。
闲话莫提，这石门之上，就在刻有虚空的图案处，有一个石刻转盘，正是一处机关。此刻众人却都不说话，仿佛在等待着什么一样。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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