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台/靖苏谁道殊途不同归》留白写墨

40、第四十章

　　终于到了该动手的时候了。
　　小小的包间内，此时却是坐着那完全可以影响上海格局的几人。明楼擦拭着那没有半点污渍的镜片，明诚还在好声好气地哄着傲娇的小少爷，王天风倒也不算格格不入，只是那细细打理着身上熨帖的西装的模样十分气人罢了——他家小弟还从来没给自己送过东西呢！怎么第一次竟送了个人渣呢？！
　　对此，向来抱着“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打击这个死胖子”心态的王天风只是笑笑不说话，却比任何一句话还要让明楼跳脚。“明台啊，你说这么多年了，你都没给哥哥买过一件礼物，就连你阿诚哥都没有，怎么就先送了套西装给这个疯子了呢？”“谁说阿诚哥没有的。”
　　明小少爷忽然语出惊人道：“我送给阿诚哥的礼物可多了！大哥你可别自己收不到礼物嫉妒了就挑拨我和阿诚哥的关系啊。”“哈！我会嫉妒……等会儿，你说什么来着？”明·实力弟控·楼不可思议地看向自家副官。
　　那甜得要腻死人的笑容已经说明了一切……呵呵，现充什么的秀分快懂吗！明楼好不容易忍住了磨牙的冲动，郭骑云到了，带着转变者身死的消息。
　　“你们都看着我干吗？又不是我策反的他。”郭骑云话音未落，明家三兄弟就齐刷刷地往王天风的方向看过去了。当然了，这按理来说确实不该是王天风干的；可他毕竟是疯子，要真干出这种事儿一点儿也不奇怪……对此，王天风表示：呵呵哒，代号毒蜂怪我咯？
　　“不过‘死间计划’一直是绝密状态，以那个转变者的级别也接触不到。人死了也好，省得妨碍接下来的事。”明台皱着眉道，他平生最痛恨的就是背叛了，但人死灯灭，只要不是发生什么无可挽回的事情，这个人也就就此揭过吧。

　　转变者的死亡并没有引起太大的波动，这个结果是藤田芳政并未意料到的。此时，他独坐办公室内对着散乱开来的密码本译文愁眉不展。消息本就是他故意放出希望能引出毒蜂的，谁知他是真的一点也不在意机密情报的泄露……是他另有目的还是情报虚假？要知道这件事关系重大，容不得半点马虎，现在身边人手不足，就是想要细细调查也做不到了。
　　想到此处，藤田芳政不由再埋怨了一下已死的高木，若不是他提议并且先斩后奏抓了梁仲春的家人，也不会引发那一系列的后续事件。他死了倒是一了百了，可特高课没了76号这把尖刀，在上海可以说得上是举步维艰。汪曼春就这么杀了他还真是便宜他了！
　　“叩叩”“进来。”藤田芳政回过神，收拢了一下桌上的东西道。来人是一个女人，一个不认识的女人，但是他应该在明楼的办公室见过她。
　　“明长官的秘书？你在这个时候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藤田长官。”女人开了口，却是一口标准而流利的日语。“不算初次见面，还是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高木的未婚妻。”

　　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达成自己的目的。这是一个特工的基本修养，也是自明台进入军统训练班以来王天风教他的第一堂课。而当初的麒麟才子江左梅郎，不早就将这样的准则刻入骨子里了吗？只是这一次，不会再有一头耿直而倔强的大水牛断铃决义罢。
　　“明台？”回过身，那人还在自己身边。果然还是大水牛比较好欺负一些啊！明台暗自感叹，却又毫不客气地将他手中的盒子抢过来。“阿诚哥，大哥又给我买皮带呀？”“不是。”那人摇了摇头，目光里似盛了几千年的温柔，“打开看看。”
　　小少爷细白的手指覆上红木盒子，一如旧时模样，在看到那颗鸽子蛋大小的珍珠时，两人不约而同地红了眼眶。“这是你欠我的。”明台抬眼笑道，眉眼弯弯的，一双多情的桃花眼直戳他内心最柔软的部位。“是是是，是我欠的你，可是你不也一样？欠了我个相守一世的知己爱人，想好了该怎么还吗？”
　　明台歪着脑袋作天真苦恼状：“可是阿诚哥，明台买了一样东西之后可是个大写的‘穷’字了。要不，阿诚哥资助我一下？”“呵。”明诚一手挑起他的下巴，一手揽住他的腰将人带入怀中道：“小少爷又何必去花那份冤枉钱呢，直接把自己送给我，比什么都要珍贵不是吗。”“可是，我不一直都是你的吗？”
　　没有人再问起有关从前，他们都经历过生死，都知道要惜取眼前人，他们一直在一起，这样便足够了。

　　高木的死，让刘秘书几近失去理智，所以向藤田芳政袒露身份并揭穿孤狼身死的消息虽是个下下之策，却也很是可用，至少现在，藤田芳政已经在怀疑那份资料的真实性。朱徽茵将这一切看在眼里，转个身便奏明上峰，顺带还告诉了汪曼春。“死间”终还是要见血。
　　人都是有弱点的，只是分轻重罢。上海最大的情报交易所，一身瑰丽旗袍装的于曼丽挽着明楼的胳膊，笑得跟只成了精的狐狸似的。“明长官，你就这么带着我大摇大摆地出现在人前，也不怕汪处长吃醋吗？”“你是说吃你的醋还是吃我的醋呢？”
　　于曼丽笑而不语，端的是一朵美丽的菟丝花，依附在男人身边乖乖巧巧的样子。而不多时，正和人侃侃而谈的明楼收到了来自藤田芳政的邀请，他作出一副惊讶的表情，跟着侍者一同到了一个隐秘的包间去。
　　“准备好了？”“当然。”推开门再关上，将门外的世界完全隔离，隔绝了血腥味，也隔却了声响。于曼丽对地上的尸体作惊恐状，直往明楼怀里钻；而明楼极具绅士风度地安慰了她两句，眼神锐利直指端坐于桌后的藤田芳政。“明先生先不要激动。此番请明先生过来，只不过是要一个忙要请明先生配合一下帮助我们。”
　　明楼笑意凛然地应了，可是下一秒，毒蛇伸出了尖牙，狠狠咬住敌人的要害；夜莺以行动证明，她不只是会在黑夜里引吭高歌的鸟儿，小看一个女人的，哪怕是另外一个女人，还是会付出代价的 ；于此同时，第三战区密码本译报被呈上了战局负责人的办公桌，战略部署调整会议紧急召开。
　　事至今时，“死间”圆满。

　　终于是到了这个时候了。第三战区大捷的消息一经传来，整个上海滩都沸腾了；自从76号与特高课决裂，特高课在上海的处境已是举步维艰，更遑论现在？上海多少亦怀有报国之志的有识青年加入了抗日组织的队伍，誓死也要将日本人赶出上海，赶出国土。那些个汉奸走狗就更不用说了，日本人自身难保，早就顾不上他们了；而汪伪政府本就不得民心，伪政府官员一天到晚走在路上都有被人套个麻袋拉到角落里暴揍一顿的可能。

　　在这样的情况下，不仅仅是刚回到上海的明镜，就是明台也在家里下了禁令，坚决不许明楼和明诚在公众面前露脸。明楼嘴上是嫌弃得很，实际上还是挺受用于幺弟的关心的——虽然这层关心应该只是附带。他们都在敌后潜伏了那么多年了，早就习惯了躲藏在阴暗里过日子，也没什么微词可言，倒是明台，每天都变着法子的在家里秀恩爱，反让明楼直呼受不了。

　　可惜啊，对此明小少爷哼唧了两句，大姐竟直接说了时间合适让自己去相个亲娶个姑娘回来延续明家香火——这简直不能忍啊！明明是那对情侣狗一直在刺激自己这只单身狗吧，自己也就是抱怨了两句，怎么大姐就要将亲弟弟往火坑里推呢？！曾经当过一段时间大学教授的明长官为此与长姐据理力争道，却被大姐简简单单的一句：你是不是还忘不了汪曼春给pia了回去。还能有什么放不下的呢？

　　明楼忆起汪曼春同自己道别的那一日，思绪不自觉就飘远了......那个美丽而鲜活的女子，那个爱她逾命的女子，终还是学会了放手。这样也很好呀，作为曾经的76号情报处处长，她的离开恰好是两边最想要看到的局面，毕竟梁仲春此人，还是有些不堪重用了，由他全面接管76号，再加上夜莺对76号内部无孔不入的渗透，这个曾经日本人手上最锋利的武器就要为自己这边所用了。这不是很好的结局吗？

　　他在大姐疑惑的目光中笑了笑，他到不是还对汪曼春余情未了——都过了这么多年了，物是人非，他既做得出利用小师妹感情的决定了，就说明了在他的心中，爱情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终究还是比不上国家安宁重要。如今她走了，带走了一个他们谁都没想到的人——于曼丽，那个明台的生死搭档也是他身边最得力的助手，她竟然在飞机起飞前的最后一刻才附在自己耳边说，然后还没等自己过来呢，她便已经登上了那架去往维也纳的飞机。

　　为此他问过明台了，他说没关系，自己也就信了这个向来不怎么靠谱的小弟。他说还在军校的时候就想着要带于曼丽去维也纳度假，可惜因为王天风没有批所以也没去成，他曼春姐帮他替于曼丽圆了这个梦也好——然后就被阿诚给拖回房去了。真是不作死就不会死。

　　“死间计划”圆满成功，王天风也要回湖南的军校去继续当他的教官了。说实话，他倒不是舍不得人走，只是因为自己身边这对成天秀恩爱秀的厉害，自己又真不想牵连一位家世清白的女子陪他走这一条荆棘遍布难见光明的道路，索性就和这疯子凑一对儿得了！反正他们一个毒蜂一个毒蛇的这么多年了也毒不死对方不是。

　　这个想法刚提出来的时候。郭骑云生生吓掉了手里的刀叉——虽然他一直都没拿对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刚刚听到了什么......是的，他们现在就是在一家逼格非常之高的餐厅吃王天风的送行饭，然后小少爷就呛到了，阿诚连忙把人抱怀里顺气还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嘿！你们这俩小兔崽子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是吧？！

　　然后王天风就答应了，爽快得让明楼都有些怀疑他是不是吃错药了或者是被人掉了包。不过后来嘛，自恋的明长官还是将一切都归咎于自己高尚的人格魅力......呵呵哒，简直有毒！毒蜂十分嫌弃地想道，却还是非常体贴的给人泡了杯苦丁茶——祝明长官好运，阿门！

　　明镜虽是对王天风这个“弟媳”不甚满意，却还是接受了这一切，就像是当初她轻易的接受了明台与明诚的感情一样。依明家大小姐的话来说：人的一生太短，又总有太多的事情要做，何不惜取眼前人，过自己想要的生活，不让自己有后悔的机会呢——虽然她还是对“弟媳”总是欺负自家弟弟很不满来着。

　　岁月静好，不外如是。度过了最黑暗的时刻，黎明还会远吗？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