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8、四方台(七) ...
-
谢云初望着台上比试的人,已经是第六场了,这场结束后就是他上台。比起参赛的谢云初,观战的谢云行更加紧张,他不是担心谢云初的输赢,而是担忧被抓去的沈熏和季升。
“你别担心。”谢云初看出谢云行的操心,“他们暂时逃不出那。”
是的,谢云初压根不担心沈熏和季升会不会受苦,他只头疼沈熏会不会跑出来。季升还好,老实不惹事,但多了个沈熏就难说。
太一弟子的身份被发现后,周遭弟子立刻离谢云初三尺之外,生怕沾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台下空出一大块空地,谢云初和谢云行镇定自若,这个时候属于谢家弟子的气度便显现出来,谢云初压根不把放在眼里。
见谢云行面带苦笑,谢云初想了会确实难放心沈熏。他们两老实待那还好,可若是跑出来了,难保会有些修士想要杀他们泄愤。
哪些人想动手谢云初不清楚,但那个清贞真君是恨极了沈熏和季升。
“你带着防身东西过去。”谢云初取下腰间玉佩,这玉佩是娘亲留给他的,主要用于攻击,云行的是防守,两件合在一起就是一件可攻可守的法器,给云行用正好。
“好。”摸到娘亲留下来的东西,云行眼角都泛着温柔,“哥我去了,你小心。”
待谢云行离去,谢云初提剑登场,抬眸扫视从另一方上来的黥云。
“冲霄宗黥云。”
“谢云初。”
两方报过名字后,就是手底下见真章。
那清贞真君边上一位长老见是黥云和谢云初对打,顿时变了脸。“真君,这是否有失公正?”
且不说黥云原本是第十场次,和谢云初打不着干系,那谢云初再怎么横也只是个刚出庐的毛头小子,岂能比得上久经沙场的黥云。
清贞真君冷哼一声,“他冲霄宗派一个黥云就公正了,你我都知黥云是什么货色,对上谢家小子也算物尽其用,算不得浪费。”
他二人言语中台上局势已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原本胸有成竹的谢云初开始显出颓势,而一开始一招一式认真接招的黥云,扭转战局,一步一步逼谢云初后退。
谢云初额头渗出汗水,他遇到了真正的对手,不同于在剑术上天赋异禀的季升,眼前的黥云剑术称不上有多好,出招甚至有些平庸,可经验弥补了这种不足,他几乎能猜出谢云初下一招要出什么,谢云初要在哪里布阵。
当第三次阵法被黥云打破,谢云初终于变了脸色,他遇到了真正的对手。
倘若在平时谢云初会心生敬佩,认认真真比上一场,纵使输了也来得心甘情愿。
可他不能输。
谢云初咬紧牙关,调动体内灵力,提剑迎上黥云,打算拼尽全力。
他必须拿到太一秘钥。
**
望着水镜里的情景,宁真人眼里起了忧虑之色,“不去帮他吗?”
“帮谁?”若木反问宁真人,棋枰上大龙已死,若木正把白子一个个拣回去,神色颇为悠闲。
“他是你师弟没错,可他与你在一起的日子,还比不上黥云同你在鸾海里度过的三天。”
宁真人垂下眉眼,红绡递过来的茶水,腾升的水汽氤氲,模糊了宁真人眼中的感情。纵使她掩去一身风华,可眼中的风情不减当年。
她是喜欢那个有点痴傻的人。
曾经黥云配不上她,而现在,她配不上黥云。
“云初才筑基,而黥云……”宁真人握紧袖口,“当年我见到他就已经筑基大圆满。”
“师父曾说,道心不坚,长生路难行。感情上也是……”若木拣完最后一颗棋子,起身撩起车帘,“我去会会故人,四方台交给你了。”
**
听到纪轩说的,沈熏登时变了脸,白练缠上纪轩的脖子,嗔视道,“你说什么?”
纪轩被白练缠的几乎喘不过气来,“舅舅知道你们是太一派弟子,所以才会把你们关在这里。他还知道谢云行毫无法力,想用谢云行要挟谢云初,逼他放弃比赛。”
沈熏听了心中那点悲凉转而化为滔天怒火,眼中再无半点情分。她不像往常那些女子优柔寡断,会记着情郎的好。在她心里那个如同兄长一般的谢云行比纪轩重要一千遍一万遍。
师父说过,男人没了可以再找一个。但是亲人少了一个就回不来了。
“我在不归林时就发誓过,今生要照顾好三师兄。”沈熏抽回白练,看着跪在地上咳嗽的纪轩,“谁对三师兄不仁,休怪我对他不义。”
那他呢?纪轩无声笑道,他违背舅舅的命令,跑过来救沈熏,这样的他又算什么。
一个笑话吗?
目视怒气冲冲的沈熏,季升走到仍在地上咳嗽的纪轩,“你们的目的?”
纪轩看了季升一眼,他忽然不知从哪生出的力气,当着季升的面站起,从容负手而立,“你们参加四方台的目的又是什么?”
季升答道,“自然是以武论道,切磋交流。”
纪轩大笑起来,仿佛他听见了一个天大的笑话,笑的他弯下腰,只能扶着季升的手才能勉强站好,他牢牢抓住季升的手,在季升耳边低语着,“有没有人告诉你,你从头到尾都被蒙在鼓里。一条可怜虫。”
走廊尽头传来一声巨响,一个粉色身影被狠狠扔进来,几片碎布散落在边上,季升立刻变了脸,扶起地上的人,“四师姐。”
沈熏面色惨白,嘴角沾了血,她抓着季升的手往外推,“季升你快逃。纪然之是金丹修士,我们根本打不过他。”
但是来不及了,一股强大的威压蔓延了整个牢房,季升几乎连剑都握不住,抱着沈熏一起跪在地上,他努力想要抬头看清来者的容貌,却看到了令他心神俱裂的一幕。
“三师兄!”
纪然之拖着浑身是血的谢云行走到季升面前,微微抬高手臂,强迫对方抬头,使季升看到了谢云行的脸。
那张常常会对他笑着的眼,如今双眼紧闭,眼角凝一道深深血痕。
“……三师兄。”
纪然之当着季升的面松开手,站直身体去寻纪轩。
沈熏得了片刻喘息,她无法堂堂正正站起来,只能爬着去抓谢云行的手,将所剩不多的灵力送到谢云行体内,小声喊,“三师兄你醒醒,不要睡在地上,地上很凉的,三师兄你手都凉了……”
她努力睁大眼睛,不让自己把眼泪掉下来,絮絮叨叨着,“三师兄你快起来,二师兄看见会骂我的。他人这么凶,每次骂我都骂我这么狠,三师兄你醒醒啊,我不要被二师兄骂,我不要你死啊。”
最后的哭腔唤醒呆滞中的季升,他上前握住谢云行的手,想要输送灵力,却被沈熏一手拍开,沈熏用无声的口吻冲季升喊,“快逃。”
离开这里,去找师父大师姐,不行带着二师兄走。她不想他们其中任何人一个人再折在这里。
季升听懂了沈熏的意思,他使出全身的灵力发足往外狂奔,耳边是纪然之对纪轩的教导,“让你乖乖待在府中的话你都忘了……你若是真喜欢这个女修,我帮你废了她的丹田就是。”
离开地牢那一刻,季升整颗心都在跳,他不敢停下来休息喘气,无法想象那声惨叫是不是四师姐的,他只将灵力提到极致,去纪宅找师父,去四方台找二师兄。
那些所谓的晨读夜诵,只求在谷里安安稳稳过日子的成了一个再大不过的笑话。新生的嫩芽迅速成长,转眼之间化成参天大树,他是从未如此渴求力量。
他只知去纪宅去找师父,可留园里只有满地的尸体,那些穿着白纱的侍女,整日穿梭在花丛的人,如今安静躺在花下,用华年谱写最后一首赞歌。
季升强忍眼泪,他不敢在这里做过多停留,转身去了四方台,师父可能还在去四方台的路上,二师兄还在四方台上,他要去找他们,让他们救四师姐。
他觉得榕城到四方台如此遥远,遥远到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他不在意行人是怎样看待他的,他只想见到二师兄,可当他终于来到四方台下,他也没见到师父,他只看到一道身影被狠狠甩到台下,台上的人望着他,目光平静。
二师兄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