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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燕城(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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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晚饭的时候,若木提起这事。
“老二,我听红绡说,有人寄情书给你。”
沈熏立马八卦起来,对着谢云初东瞧西瞧,还说道,“二师兄看起来命犯桃花。”
谢云初说,“你整日游手好闲,不学无术,还会看面相?”
被谢云初质疑自己的能力,沈熏就不乐意了,“我当然会了,我可是跟着大师姐学的,你不信我,你也得信大师姐的面相之术。”
谢云初悠悠道,“我不是不信大师姐,我是不信你。”
沈熏被气的说不出话,她见季升安静坐在边上,要季升来理论。
“师弟你说,二师兄是不是今天命犯桃花。”
被拖下水的季升无辜脸,他看了一眼目露凶光的谢云初,再望殷切的沈熏,决定把这事扔给始作俑者若木。
“我对面相之术不熟,论精通还是师父最熟。”季升说着望向喝茶的若木。
“师父您说呢?”
在喝茶的若木暗骂这小子祸水东引,半个师徒之情都没有,可对上谢云初不善的目光。在犹豫一秒后,忍辱负重对沈熏说,“小熏儿,学东西莫要只接触皮毛,贸然行事不说让人笑话,出了差错可是要人命的。”
沈熏道,“不是师父你说二师兄的吗?”
若木搁下茶具,摇头叹息,“非也非也,我何时说过这样的话。”
沈熏气结,她对上在座几人的目光,突然意识到这几人联手捉弄自己。二师兄和师父也就算了,为什么师弟也是如此。
孤立无援的沈熏找上围观喝茶的谢云行,可怜兮兮道,“三师兄……”
比起几个会明哲保身的,谢云行就好多了,不仅安慰了沈熏,还说了谢云初情书的内容。
“其实是家中来信。”谢云行装傻没看见自家兄长的眼神,道,“说是家父过世了。”
沈熏一愣,她再对上谢云初平静的目光,忽然不敢说话了。
一桌的气氛顿时尴尬起来,没了先前有说有笑的热闹,若木夹了菜放到季升碗里,温和道,“多吃点。”
季升不知道答是好还是不是好,他觉得师父在这个时候太没有眼色了,平时也不见得给自己添菜,偏偏要在得知二师兄爹死的时候来上一筷子。
季升不答上座的宁真人发话了,她轻蹙眉头,对季升这种行为表示不悦,“长者受,晚辈自当感恩,就算是一菜之恩也是如此。季升,你应当表示感激。”
不等季升回答宁真人又道,“云初你也是,既然是家父身亡,理应回去祭拜。”
谢云初冷道,“他不是我爹。”
“你身上流着他一半血,就算革了虚名也一样。”宁真人放下碗筷,“出了谷,他人对你的第一印象就是谢家之子。”
谢云初搁在桌上的手握成拳头。
但宁真人仿佛没有看到谢云初的愤怒,接过红绡的手帕拭嘴,定下了明日的出谷之行,“明日你和云行出谷归家。”
说完她起身带着一大批侍女离去,身边的姹紫嫣红全走光了,留下沈熏还没绽放的花骨朵问几个男的,“大师姐是不是生气了?”
季升心道,大师姐有没有生气我不知道,但我看见二师兄是真的不高兴。
若木笑呵呵道,“小熏儿快去哄哄你师姐,女孩子应该多笑笑,这样才好看。”
沈熏这个时候特别听若木的话,清脆哎了一声,丢下季升几个就跑了,季升见沈熏离去的身影,大有远离是非之地的味道。
四师姐真是大智若愚。
季升的脚也蠢蠢欲动。
走了娇滴滴的女孩子,若木也不再摆着笑脸,给谢云初兄弟俩下达了命令,“今晚收拾收拾,明日出谷去。”
谢云行点点头,他看着谢云初从座位上站起,准备好了一肚子的说辞劝说自家兄长,没想到谢云初轻飘飘来了一句,“好啊。”
谢云行措手不及,他回头看向那个爽快答应了的谢云初,仿佛是第一天认识自己的哥哥。
“如此便好。”若木欣慰点点头,“云行,你也去吧。”
谢云行行了一礼,满肚子疑惑追上谢云初。
见谢家兄弟走的不见人影,若木转头慈爱望着季升,再给季升夹了菜。这种与众不同的态度叫季升浑身上下泛起鸡皮疙瘩,心中更是警铃大作。
“徒儿啊,为师有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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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丹枫楼的谢云行追上谢云初,问道,“哥,你原先不说不去吗?”
“是。”谢云初脸上不见怒火,反倒有隐隐笑意。
谢云行见了更不解,“那为何……”在师父面前答应了。
见了谢云行这副模样,谢云初大笑起来,伸手挽住谢云行,“我只答应出谷,可没说回去。我要是刚才不答应,老头不得念死我。”他见谢云行不得其意的模样,对自己这个弟弟颇为无奈,“云行你也太死心眼了。”
“可是哥,你这是骗……”
“离了家就别这么循规蹈矩,什么君子一偌千金,走在这世上就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谢云初拍拍谢云行的肩膀,“行了,回去收拾东西去。”
夜里头谢云初打着如意算盘睡得安稳,浅眠的谢云行被若木一道灵讯叫起,出去回屋后,谢云行推开谢云初的房门,站在谢云初床头看了半天,手里的红豆红如鲜血……
谢云初的如此算盘打得好,但姜还是老的辣,第二天谢云初出谷时,就看见季升站在古树下,面无表情。
“师父叫我跟着你,至少等二师兄祭拜结束才可以分开游历。”
谢云初登时骂道,“老狐狸。”
他看着季升一脸不爽,不知是在问谢云行还是问自己,“回家祭拜为什么还得带个外姓人回去?”
季升也道,“我也不明白,为什么我这个姓季的,得跑到谢家灵堂上。”
谢云初,“你要是不想去,大可出谷后各奔东西。”
季升脸更死了,他抬了手亮出手腕上一串红豆,说,“走不了。”
谢云初楞了一下,低头看着自己手上不知何时戴上的红豆链,转而怒视出卖自己的谢云行。
谢云行强颜欢笑道,“哥,师命不可违。”
“所以你就把子母相思链戴到我身上!”
若不是季升在场,谢云初是要找谢云行训话。他狠狠瞪了一眼笑着的谢云行,又阴沉沉回视死人脸的季升。脑中千万条计谋浮现,最终冷哼一声,迈开步子率先朝山门走去。
他其实是有办法挣脱若木给的束缚,只不过解开子母相思链法子太麻烦,只能不了了之。子母相思链这玩意最初是一对聚少离多的道侣研究出来的,为的就是两人不分离,其中一位若是不在对方身边,单凭这手链一方就能知道另一方存在。本来这玩意有利无害,众人也不反感,只是后来男方变心,女方痴情不愿分手,为了能继续维持这段姻缘,女方便在这手链加了一道法术。
两人离得要是远了,两人就会心如刀割,痛不欲生。
因为这个副作用太过恐怖,子母相思链便不再有人用。久而久之子母相思链也从上等法宝沦落为鸡肋之物。
谢云初当初看到这法宝的介绍,还和谢云行笑过,说是谷里收集的法宝也忒没用,尽是些使之无用弃之可惜的东西。
没想到转眼这东西就戴到了自己身上。
他实在不想尝尝那个女修口中所说万念俱灰,生不如死的滋味。
鉴于若木的杀手锏实在成功,谢云初只能带着季升一起出谷,踏上回家的路。
时隔两年,季升从谷里离开,重新踏入这纷纷扰扰的红尘,颇有种大梦初醒之感,他穿着一身道袍,背着若木给的木剑,和谢云初兄弟两走在熙熙攘攘的长街上,面对这来来往往的人群,心中泛起一种奇异的情绪。
他更想回谷里去,清晨练剑归来,和四师姐一起喂灰枣,下午时候跟着三师兄学阵画符,偶尔二师兄也会过来,一脸嫌弃进行指点。到了晚上师徒一行人聚在一起吃饭,竹下赏月,听若木笑谈子虚乌有的风光往事。
“卖糖葫芦,糖葫芦勒,小道长,来串糖葫芦不?”
对谷里的回忆被眼前突然出现的糖葫芦打断,季升回过神来,对着糖葫芦有些不知所措。这东西在从前是他最喜欢的东西,但在谷中,沈熏常常拿着小玩意和自己分享,加之辟谷,季升对这些吃食也不想从前那么渴望。
“……不。”季升刚想说他已经过了吃糖葫芦的年纪,不想谢云初一把捉住他的手腕,嫌弃道。
“都辟谷了还馋这玩意,沈熏平时给你塞的猫饭还不够吗?”
谢云初在吃的方面特别看不起沈熏,照他的话讲沈熏是不配修仙的人,因为在她身上根本就没有体现辟谷,唯一可圈可点之处大概就是吃了这么多,沈熏没成为一个大胖子。
沈熏不止爱吃,她还爱带着季升一起吃。几乎每次谢云初过来时都能看见沈熏和季升坐在一块,一人手里一个荷包。只不过沈熏的已经下去大半,季升没动多少。
谢云初就因为这个取笑季升吃猫饭。
季升不慌不忙回道,“那猫饭比狗粮精贵多了,因为这狗根本不吃。”
谢云初气急败坏,正想说回去,谢云行已从铺子里出来,见谢云初和季升针锋相对的样子,明知故问道,“师弟,哥又为难你?”
谢云初脸拉得老长,“谁敢欺负老头的爱徒。”
谢云行心想,也就只有哥你了。
季升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做多停留,见谢云行手里拿着一只锦盒,从出来的铺子又是朱钗铺,脸上起了疑惑。“这是?”
“这是给姨母买的。”谢云行贴心解释。“姨母虽已修炼多年,脱离肉体凡胎,但对凡人做的朱钗尤为喜爱。”
季升点点头,表示知道不再多问。
一个天生闷葫芦,一个回忆往事无话可讲。见两人站那不说话,谢云初烦了,“站那发呆干嘛?”
谢云行便道,“我在想回去的路,白水城那不准修士御剑飞行,若是我们徒步回去,怕是有些麻烦。”
麻烦就是知他们两个熟人回去,一路上不知要被盘问多少。一想到那一个个吸风饮露的家伙八卦他人隐私,谢云初的脸色就更加难看。
“这里离白水城还远着,用不着这么回去。出来一趟……”谢云初顿了一下,难得关心起季升,“季升,你想去哪?”
他想去哪里?在这片滚滚红尘里,他最挂念的人还有谁?季升脑中浮现出一个熟悉的人影,在她回眸转身后,季升道,“没有太想去的地方。”
这臭小子怎么可能没有想去的地方,想到在桂宫的种种,谢云初选择不问,只道,“既然你没有方向,那便由我决定。”
叫他回去祭拜,他南辕北辙,跑到别处玩一把尽兴再说。
“就去燕城。”
谢云行脸色一变,对不明所以的季升悄悄解释道,“那儿是不夜城,灯红酒绿之地,乱的很,师弟还是别去的好。”
不就是青楼吗,说这么好听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