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凤不成失把米》羽沐忧

52、前尘卷 章四十六

　　自从生活中多了颗凤凰蛋，凤绝尘便逐日忙碌起来。他不再过着每日发呆、游荡、睡觉的日子，而是变成每日抱着凤凰蛋吃饭，抱着凤凰蛋晒日光、月光，抱着凤凰蛋帮它清洗，抱着凤凰蛋为它讲三界见闻，抱着凤凰蛋卧榻同眠。每天带着一颗蛋逛岐山游翠湖，往昔的无聊之事也因多了个伴儿而变得有趣起来。走得累了便找块巨石坐下，他过去闲时看的那些书终于再次有了听众。

　　“我不要再听什么武王伐纣、牧野倒戈的故事了！”
　　凤凰蛋里传来不爽的吼声打断了凤绝尘的讲诉，他沉默思忖。这些故事都是近百年来凡界所发生的事，正新鲜，羽清音却不喜欢？
　　“那想听什么？”
　　“你的过去，洪荒之初，海内十洲的事。”
　　凤绝尘一怔，自己的过去？
　　说实话因为沉睡太久，他也遗忘了大部分记忆。凤绝尘甚至连自己是何时诞生都不记得了。

　　时间太久，绵延万年，浑浑噩噩地挥霍了年岁，到头来细数，他的记忆中除了有关凰羽的一些事，居然没留下其他什么。凤绝尘和白泽不一样，虽然活了很久却没刻意去记住什么。也许他遇到过什么人，也许谁也没遇到。反正，在他的世界里，只有凰羽……只有羽清音是最重要的。所以，凤绝尘绝不能让羽清音想起终于被遗忘的过去，那个他们分道扬镳的过去。

　　“我的过去，随多次渡劫已归于虚无，没什么可说的。”
　　凤凰蛋里没有回话，似乎有一声不大清楚的“哼”。
　　凤绝尘淡淡一笑，无人看到，他将怀中用绢布包裹着的凤凰蛋小心翼翼地放在一片茂盛的草丛里。
　　蛋内的某只感觉到不对劲，惊慌地喊了起来：“哎哎，你要做什么！？别把我丢下啊！”
　　“我怎会丢下你，还真是笨。”
　　“那你干嘛把蛋放地上？”
　　凤凰蛋里传出的声音里带着些许紧张不安。

　　“岐山的翠竹乃仙竹，凤凰最爱食之。暂时没法为你做我最拿手的炒竹笋，却可用这些翠竹为你做个小窝。我去砍些。”
　　“这样啊……谢谢你喽。”
　　蛋内的声音放低，心也放下了。羽清音是真的害怕凤绝尘会抛下自己，毕竟照顾一只凤凰蛋并不是容易的事。
　　凤绝尘站在竹林前，从衣襟里掏出玉箫，随手挥下的瞬间，玉箫化为长剑，掀起一阵疾风。风散去，第一排竹子便齐刷刷倒下。

　　虽看不见，但羽清音能听见，这干脆不拖沓的声音表明了凤绝尘仙法与剑术的纯熟。
　　“蛮厉害的嘛。”
　　“待你修成人形，我便教你。”
　　凤凰蛋乐呵呵地应了，还顺势滚了滚。他要学，一定要学。将来要与凤绝尘并驾齐驱，一起游览这四海八荒。
　　凤绝尘挑选了几根比较有韧性的竹子折成几截后抱在怀里，随手又施了个术法让凤凰蛋漂浮在身侧。
　　“我们回家。”
　　“嗯。”
　　他们此刻就在一起，就像从来没分开过。

　　一鸟一蛋的生活十分惬意，蛋里的羽清音也很享受，但心里却很焦急。日子一天一天地过，这蛋却毫无变化。他想要出去看看这世界，看看凤绝尘一直以来生活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样子。上次白泽来，他还特意询问要需多久才能从凤凰蛋里出去。白泽只道急不得，神兽的孵化本就比普通飞禽要慢，更何况是凤凰。
　　羽清音因此郁郁寡欢多日，话也少了，凤绝尘自然发觉了他的不对劲。
　　某天夜晚，凤绝尘将凤凰蛋安放在床边的竹篮里，吹灭蜡烛后卧于床榻。

　　“凰女，你有心事？”
　　“……我想从这里出去，我想看看外面的世界。”
　　想和你一起……并肩行走。
　　凤绝尘未言语，仿佛过了很久，羽清音误以为他已经睡着了。
　　“睡吧。”
　　他的声音擦过空气，渐渐散开。
　　羽清音看不见凤绝尘的脸，看不见他的表情，仅仅通过两个字，根本判别不出他刚刚冗长的沉默蕴含了什么感情。他怎么想也想不明白，不觉间慢慢睡着了。
　　而当他再次醒来，却是发生了一番大变化。

　　第二日，当羽清音从睡眠中苏醒，很明显地发觉了自己身上的不同以往之处。往日他都是处在凤凰蛋的一片混沌中，只能通过声音与外界交流和接触。而今天当他醒来，首先却是不由自主地张开了双眼。
　　他一直幻想的世界展现在眼中，映入心底。
　　四下环视，目光由远及近，他看向下方，盯着自己的“脚”——准确的说是爪，看了好一会儿。

　　“小雏凤醒了啊~”
　　羽清音闻声抬头，与刚刚看过的周边事物大不同的“东西”出现在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
　　是的，居高临下地。因为这个“东西”居然比他高出很多。
　　对方伸手摸摸羽清音头顶，笑:
　　“我是你的绝尘啊~~”

　　羽清音被这长音纠结了一下，皱眉。
　　“凤绝尘的声音可比你好听多了。”
　　对方的笑慢慢冷却僵硬。
　　“这口吻……你果然是凰……”
　　“白泽，你是想把我家的小雏鸟拐跑吗？”
　　“不不不，我对乳臭味干的小娃娃没有丝毫兴趣。”
　　踱步款款而来的这个人绝对就是凤绝尘了，一如羽清音想象的那般，玉树临风，清雅脱俗。

　　“凤绝尘！”
　　羽清音开心地朝他奔过去，却被卧榻上的被褥绊倒。
　　白泽噗嗤笑出声，伸手扶起他。
　　“还不过是只毛都没长全的雏鸟，你想干什么啊？”
　　羽清音抬头白了他一眼，心道就算还只是只鸟，老子也想抱凤绝尘。
　　“仍不能化为人形吗？”
　　凤绝尘走过来在床边坐下。
　　“绝对可以啊！”白泽朝他一笑。“那可是你四成的修为道行，足以让无生命的树木成仙升神了。”
　　凤绝尘点头。

　　白泽伸手摆弄着羽清音的瘦小身体，用手指点点他头顶。
　　“你也试试啊，从凤凰变成人。”
　　“啥？”
　　羽清音躲闪着白泽的触碰，十分不耐烦地应道。
　　“气运丹田，默念‘我不做鸟啦’，喏，试试。”
　　白泽忍笑，装着一脸严肃说道。
　　羽清音斜眼看他，抖了抖彩羽双翼：“我不傻。”

　　说完，一阵七彩光芒将他包围，忽而之后，未着寸缕的稚嫩男童便坐在了床上。凤绝尘始终默默注视着，不发一语，但当他看到男童白瓷般的面容时，脸上的神情微微变化。
　　是了，这就是凰羽。
　　是和他一同诞生，一同长大，一同生活的凰羽。
　　这张脸，凤绝尘这一生都不可能忘记的。

　　白泽端着下巴，上下左右将羽清音看了个遍，视线最后停在他的下半身，忍不住笑道：
　　“还真是小孩子呢，那里也是。”
　　这话刚落地，一记头槌便在白泽头顶炸开。羽清音撇嘴看着有苦说不出的白泽，暗爽。

　　“不过是多了几十只眼睛，就这么嚣张啦？”
　　“你这小野鸟怎么知道我眼睛多？”
　　白泽一挑眉，不太相信地看着羽清音。这小野鸟刚出壳怎么会知道他白泽身上不知两只眼睛？
　　羽清音用下巴指指凤绝尘。
　　“他告诉我的。我还知道你喜欢美女，只要长得漂亮，来者不拒。”他一边说一边站起来，站在床上要比半蹲着的白泽高出一截。“我觉得我们是同类相斥，我也喜欢美人，同样来者不拒。”

　　旁边的凤绝尘听闻此言，脸色一黑，目光如刀扫过白泽，心中决定以后再也不给羽清音讲白泽的风流史了。
　　“哈哈，那还真是缘分啊。”白泽干笑两声。
　　完了，这小野鸟的一句话就让凤绝尘将自己列入了黑名单。
　　凤绝尘拿起早就准备好的衣服披在羽清音身上，将其该遮的某部分遮好。
　　“别着凉。”
　　凤绝尘瞥了一眼白泽，那眼神很明显就是在下达逐客令，白泽心领神会。

　　“既然，凰……羽清音已经可以化为人形，这里也没我什么事儿了，就此告辞。”
　　白泽偷瞄凤绝尘，自己险些说出凰羽的名字，他应该不会生气吧。不过，凤绝尘真的打算将“凰羽”之名隐瞒不告诉羽清音吗？
　　“哎？不再玩会儿？”
　　小清音似乎还想再和白泽聊会。
　　“不了，我还有事在身，改日再来拜访。”
　　再瞄一眼凤绝尘，白泽恨不得立刻从这里消失。
　　“那好吧。”
　　小清音放弃了留下白泽的想法，注意力转到凤绝尘身上，朝他靠近。白泽朝凤绝尘点点头后出门离开。

　　凤绝尘宠溺地将眼前尚未长开的少年抱在怀里，小清音伸手抵在他胸前避免靠太近。
　　“喂，我们得谈谈。”
　　小清音表情无奈地看着凤绝尘，之前自己在蛋里的时候，他不是挺能说故事的吗？怎么不说故事的时候，他话就变得这么少了？
　　“？”
　　“我们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你会为了让我提前见到这个世界而做到这种地步？”
　　“因为你是我的双生，是我的凰女。”
　　“双生？凰女？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是我唯一的凰，是属于我的。”
　　“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