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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二 是何用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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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金水心念电转,踏出门槛,便寻那琴音而去。
杨金水的仆僮也欲跟去,却被李掌柜和屋主同时拦住,附耳说了几句话。
仆僮听了他们的话,沉思了片刻后,答应留在了原地。
民居旧巷之中,杨金水兜兜转转,终于找到了琴声的来源——一处不起眼的平常小院。
小院屋门大开。
杨金水绕过简陋的影壁,便见到一身白湖纱道袍的沈一石,端坐在院中的椅子上,闭着双眸,从容抚琴。
十一年不见,沈一石较从前出现了不少变化:眼角多了些许皱纹,鬓角出现了几根银丝,举止之间,少了几分从前的文人气,多了些骄矜的傲气与霸气。
杨金水度过了心里最初的震惊之后,注意力不禁转移到了沈一石所用的琴,和周遭的布置上。
那琴,不论是形制,还是音色,一见便知是出自大家手笔。
而沈一石坐的椅子,用的桌案,还有这院中的一草一木,一分一毫,都布置得考究非常,价值不菲,远非寻常人的财力所能支撑。
看来沈一石不仅是置之死地而后生,而且置之死地而后生之后的生活,还丝毫不逊于从前。
不,应该说是远超于从前。
从前在别人眼里,沈一石是富甲一方的豪商巨贾,可实际上,沈一石却要为了后路,日日清苦做戏,现在的沈一石,明显比那时要自在许多,豪气许多,显然现在的生活,令沈一石更加从容舒适。
而他到温州不过数日,沈一石不可能在短短几日之内,便将这处房屋,从破败不堪,改造成现在这般别有洞天,所以唯一的可能便是,那牙人掌柜,受了沈一石的收买,将他引到了此地。
只是,沈一石为什么还要见到他呢?
当初若非冯保舍不得师父受苦,在先帝驾崩,陈洪倒台后,想方设法将师父接回京城赡养,他也不可能沾光得以从太祖陵脱身。
如今师父已去,他与其他在宫中得势的师兄弟既不亲近,也无来往,又无意再沾惹权势,只想平平淡淡,了此一生,已属一个无用之人。
他对沈一石来讲,是一个熟悉的人,却也是一个,见到之后,可能存在麻烦的人。若非能用得到他,沈一石绝不可能出于昔日交情,特地要与他见上一面。
沈一石一曲弹罢,抬眸看了杨金水一眼,便已知道杨金水的所思所想。
十余年不见,杨金水虽已骄矜不再,见老许多,头脑却依然十分聪明。
沈一石勾了勾唇,拿过椅背上搭着的披风穿上,微微含笑走到杨金水的身边,毫不见外地对杨金水说:“好久没到江南了吧,我带你去转一转。”
杨金水微微眯了眯双眸,也想看看沈一石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便随着沈一石去了。
左右他现在是个没什么价值的人,沈一石也没必要将他怎样。
他们走出巷口,沈一石拍了拍手,便有一辆气派的马车从附近转了出来。
杨金水坐上马车,发现沈一石还真就是带他转转而已,从上午,转到日暮西山,基本上温州城内稍微繁华一点的街巷,都带他一一看过了。
最终,马车停在了一处河岸码头前。
沈一石带着杨金水登上了码头停泊的众多画舫中,最精美的一艘。
画舫舱内的一侧,开着小窗,虽然隔着纱帘,亦可看到外界沿河的美景。舱内布置清雅考究,随便一个小小的摆件,都是价值千金的古董。
杨金水看到这一切,越发不解沈一石今日见他的用意了。
桌上已经布好了精致的酒菜。沈一石观察着杨金水的表情,走到桌边,笑着斟了两杯酒,递给了杨金水一杯,依旧不见外地笑着开口:“品一品吧,上好的温州佳酿,别有一番风味。”
杨金水接过酒盅,想了想,放下,没有喝。
他已经厌倦了那些尔虞我诈,迂回曲折,此生只想平平淡淡,不愿再和沈一石捉迷藏下去了。
他微皱着眉头,坦然地看着沈一石的眼睛,直截了当地对沈一石道:“沈兄,你今日特地相见,绝不仅仅是要向我显示你如今依然坐拥万贯家财吧?你若有事,直说无妨,若想对我做些什么,我如今一无所有,也无法反抗,大可直接动手,实不必如此迂回。”
“呵呵呵。”沈一石低低地笑了,摇了摇头,颇有些感叹地道:“没想到杨兄变得如此干脆直接。”
他不答杨金水的话,侧身透过小窗看着沿河的景致,笑着问杨金水:“杨兄,你猜,今日所见的温州城内大大小小的商铺,还有这沿河的画舫花船,属于沈某的,所占几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