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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旧地 ...

  •   要农历二十九阿宝才回来,春节期间海关休假,节前反而更忙,要抢在长假前安排好一应报关文件、清关事宜,又得密密提醒各业务单位注意,急的东西要趁早,免得到时叫天不应。
      长途客站里人头攒动,下了车她有几分茫然,不知往东往西。子楚远远就看见她,但挤在人堆中一时过不去,逆着人潮走到她跟前时,背上已经出了层汗。几天没见,估计没好好吃饭,扎了支马尾,脸才巴掌大,穿着厚外套,人益发纤细。
      她抬头蓦地看见子楚,又惊又喜,急急地问,“你怎么来了,我不是说不用你接吗?”
      人多,长途站靠近大型批发市场,不少人扛着大包等上车。子楚拉着她的手,一路嚷着“借过借过”挤出车站。要上了车他才有空解释,“你不是说今天下午回来吗,H市到S城下午就这两班车,果然等到了。”
      阿宝嗔道,“我不认得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那天你还说事多不来接我。”
      子楚递给她水杯,有些腼腆,“喝点热水,我不是想给你惊喜吗?”
      她细声道,“谢谢,我非常高兴。”
      满心欢喜。
      车子经过原S高。
      “啊,真拆光了?”阿宝目不转睛地看着母校。
      菁菁校园,莘莘学子,全不见了,只剩下荒凉的工地。快过年了,土建工人都回家过年,几台桩机孤零零地竖着。阿宝有点惆怅,“同学录上说过,亲眼看到还是很震撼。”
      子楚安慰道,“一中也快拆迁了,没办法,为了发展,重点高中都要搬到近郊,这里会建大型商场。”他把车靠边停下,“我们下去看看?”
      “好。”两人一脚高一脚低地走着。
      从前的实验楼,图书馆前有株雪松,大礼堂,…
      阿宝默默无语。
      教室旁本来种着架蔷薇,那天她不敢回家,趁着夜色躲在花下哭了许久。
      盛阳在旁边不知所措,你哭什么?
      她不好意思说,难道问他:你亲了我,我会不会有孩子?
      彼时的无知!
      他坐下来搂住她,“你怕?”
      她不敢抬头。
      “别怕。嗯,将来你一定要嫁给我,这样,就没什么可怕的了,反正我喜欢你,”蔷薇爬得满架都是,风一吹摇动枝条,鼻间清香阵阵,满天的星星闪烁,“我叶盛阳一定娶荣宝华为妻,如违此言,天打雷劈。”
      呵,妈妈说牙齿毒,不要轻易许诺。
      纵使你不再喜欢我,我也希望你可以好好的。
      他笑了,眼睛里仿佛映着星光。
      阿宝微微一笑,那个十六岁的小女孩,其实很傻。然而母亲的话没错,牙齿最毒,有一天,他真的不再喜欢自己,可是我也真的希望每个人可以好好的。
      有栋二层的教学楼还没拆,估计被当作工棚了。和记忆中的一点没错,深灰色的砖墙,二楼的走廊,靠在栏杆伸出手,可以够到楼边的水杉。
      一弯月亮浅浅地浮在天边。
      第一件生日礼物是叶盛阳送的,出乎意料,一满罐的幸运星。
      你说你这世运气不好,所以父母不喜欢你,这罐幸运星一共九百九十九颗,全是我折的。如果有来生,一定会有很多好运与你相随。
      他认真地说。
      玻璃瓶里是五彩斑斓的幸运星,小小的,满满的,像当时的心,装满了满足。
      那罐幸运星最终撒了一地,母亲丢的。放榜那天,母亲暴怒得像只狮子,“叫你不好好读书,跟小阿飞混。”母亲把教科书全扯烂了,满地都是碎纸,还未解气,猛地眼里扫到幸运星,抓起来就往地上砸。
      不要啊不要。
      她扑过去想挽救。
      母亲狠狠地踩下去,几脚踩烂,把一肚子的火出在那上面。
      破了,烂了,丢了。
      学校的大操场,四百米跑道,每次测八百米是她最痛苦的时候。
      我陪你,不怕。
      他笑吟吟地说。
      跟着我不要跑丢,咬牙坚持住三分钟就可以及格了。
      他跑得象山间小鹿,轻松欢悦;她喘得像老牛拉车。
      再也不行了。
      你行的,只要你跟着我。
      是什么时候跟丢了你呢?
      阿宝不明白,大二那年她抽空回家陪了几天生病的母亲。再回校,他始终冷冷的,她不知道他生什么气,怪她不跟他去旅游吗?可毕竟是母亲啊,再怎么说,她养大她。她追在后面解释,他听着,笑了,“阿宝,你长大了,越来越会说话了。”
      她不明白他的意思,可他笑容里的讥讽太明显了。
      怎么,他以为她骗他,可是,她怎么会骗他,她是恨不得把心挖出来给他看个明白的啊。难道他不明白?难道他有别的想法。
      “是。”他直认,“我突然不想看见你,一眼都不想。”
      仿佛一记响亮的耳光,她愣住了,你真的这么想?为什么?
      “你不会赖住我吧,”他笑得可恶,“可能我是个不错的婚姻对象,女人改变人生有不少办法。可惜,我这人选择太多。”
      懒得再说,懒得再问为什么。
      她已经放弃一切,可有种东西叫自尊,她懂。
      年少的时候太敏感太脆弱,现在回头看,母亲的话未尝没有道理,大概只有吃过苦的人才说得出,可未试过的又怎会轻言放弃。直到亲身尝过其间滋味,终生带着伤口,就算表面痊愈了,一旦刮风下雨,酸痛的感觉立刻回来提醒你,你受过伤,你只是拼回来的碎片。
      子楚陪着她走,暮色中小心地搀扶她。
      当心,有钢筋,别踩那块板,上面有钉。
      如果时光能够倒流,她可以重活一次,她愿意在遇到子楚前是一片空白,任他书写。
      女孩子就是多愁善感,我看见母校搬迁,没多少感叹。当然,那里代表我的少年时代,第一个喜欢的女生梳着长辫子,第一封笔友的回信,每一场赢过的球。他闲闲地说,不过,男主外女主内,大凡男人就该撑起家,让女人可以空下来流流泪看看小说。
      阿宝无语,难道男女差别,难道他不想念那个埋葬了过去的地方?以后,那块见证过悲欢离合的土地就算重建,也找不到以往的回忆了。
      他说,我更在乎未来啊,特别是有你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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