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净沙》邪气燎原

246、番外 廖伊2

　　京师长安，勤政殿灯火明亮，周帝将奏折缓缓放下，对着静候一旁的童程远道：“太子那边又说你这义女的坏话了，什么拥兵自重，割据一方，童伯你怎么看？”

　　童程远躬身回道：“陛下圣明！”

　　“呵，又来这一套，朕是要你说实话，不是要你拍马屁！”

　　童程远道：“伊儿不止一次和我提过，想去西边收回失地，在幽州其实挺憋屈的！”

　　皇帝动容，若有所思，不知不觉点点头：“真的是个好女儿家，到现在都对当年那一败念念不忘。”

　　“城下之约，是伊儿自己的优柔寡断造成的，对此她一直觉得是耻辱，就算在北部打了一千个胜仗，都没有让她收回武威等地更让她有成就感。”

　　“你啊......变相夸你这义女呢！”

　　“微臣不敢。”

　　皇帝道：“她当初屠杀了突厥和吐蕃人，党项那边也在得了武威后与我大周亲善，暂时是无战事的。不若等她到京师受封以后，再议，你觉得如何？”

　　“臣自当从命！”

　　“又来这一套！”皇帝笑骂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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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盛夏六月，廖伊受召回京师受封，江洛橙一路随行。大朝会上皇帝肯定了廖伊的功勋，不仅升了她的爵位并且允许她的家族可世袭三代，由此开始廖家正式从山野村夫摇身一变成了权贵豪门。由于廖伊未能生养，皇帝许诺由廖伊从自己家族之中优选世子以继承爵位。一时间廖伊隆恩浩荡，无人可及，京城的官邸更是宾客不绝。

　　大宴宾客之后，廖伊一人却毫无睡意，她走进寂静无人的后花园，站在望亭之中望向夜空皓月，突然想到张徵。

　　张徵......廖伊低垂了眉，我如今都不知道我是不是在为自己而活了，但我知晓，你可以自由自在的生活了。

　　“喝了那么多酒，还不安歇么？”江洛橙不知何时提着灯笼走了来，她手里还拿着一个食盒。

　　廖伊回头望向她，眼前一晃神，想起了与张徵分别的那一日。张徵走了，廖伊拿着那只有“珍重”两个字的信失魂落魄地回到了江府。是江洛橙帮自己打点了一切，张徵走了，廖伊明明知道她离开自己才会幸福，可还是心如刀割。

　　如此失魂落魄地直到江洛橙有日对她说：“明日就是黄道吉日，我找大师算过，适合你去认九千岁做义父，上下我都打点好了，连请帖都下出去了，你也该打起精神做真正的自己了！”

　　“真正的自己......”廖伊恍惚道：“真正的我是什么样的？”

　　江洛橙欲言又止，良久才叹气道：“廖伊，真正的你不就是为了别人而活吗？”

　　“谁说的，以前我是为别人而活，可现在我是在为自己而活！”廖伊本能地回答着。

　　江洛橙看她双目无神，一副六神无主的姿态，咬了咬唇道：“人，怎么可能有真正为自己而活的，曾经你是无私，为了天策府不惜九死一生；如今你虽说已经为自己谋了富贵，可你身后却有一群人为你马首是瞻，你难道就不为他们谋些前程？”

　　“以前我是为了天策府，现在我是为了自己！”廖伊厉声说道。

　　“不错，你为了自己，可你有今天也靠一群人为你出生入死，你不替他们考虑考虑么？”

　　廖伊一脸狰狞瞪向了江洛橙：“我的前程我从来不在意，为我出生入死的只有张徵，若不是有她，何有我今日的权势！”

　　“真的只有张徵吗？”江洛橙的眼睛带着一丝冷意：“陪你去契丹奔袭千里九死一生的人都死绝了吗？数次血战的亲卫们都白流血了吗？不错张徵帮了你许多，可你有今天不是只靠着张徵，你的身后有一个个为你拼命死战的战士，他们会因为你的一声令下不顾生死！廖伊，你摸摸心口，你真的只是对不起张徵吗，真的是只为自己活了吗？”

　　廖伊的灵魂颤抖，她想起了童程远的话：“当你踏入这个漩涡开始，你就回不去了！”

　　“廖伊，其实我们从没有改变过，只是我们的方式变了而已，当初我为了保全江家嫁给了方正天，如今我依旧为了江家撑起一片家业；而你呢，当初你一心为了天策府的基业不会毁去，而今，你不过是不能让自己一手建立的基业在自己手里毁去！”江洛橙走到廖伊面前，一步一步逼近，双目紧盯着廖伊的双瞳：“我们怎么可能改变，我们变得只是更加成熟罢了！”

　　廖伊浑身失去了力量坐在了地上，她瑟瑟发抖，不由抱紧了自己的双臂，眼泪无声从腮边落下。她迅速抹去泪痕，心道，说过不再哭，为什么还是不争气的要哭出来？

　　江洛橙看到廖伊如此脆弱，端出一碟点心道：“吃点东西，早点睡，明日好去拜见九千岁，要知道从此以后你再也回不了头了！”

　　“我不吃！”廖伊一把推翻食物，说道：“我要喝酒，我今晚要好好喝酒！”她说着冲出了庭院，直接到了膳房端起了两坛酒就回到了自己的房中。

　　江洛橙来到房外，推了推门却是进不去，里面却传出廖伊的声音：“你放心，我没有醉，明日我不会误事的！”

　　事实也却如廖伊所说，次日一早她便一脸平静地走出了房门，甚至洗了个热水澡后，还穿上了一身戎装，显得精神抖擞，与前一夜判若两人。

　　廖伊那一夜却是没有醉，她想醉可却越喝越清醒，似乎酒不能让她麻痹自己，反而让她分外清醒。她知道江洛橙说的不错，她们都没有改变过，变得只是她们更加有城府和目的。

　　我果然是一个虚伪的女人啊......廖伊在去童程远的府邸路上想着，她的身后是长长的一队人马，各个端着财物锦盒，这些都是江洛橙替她准备的。

　　行了一堆礼仪之后，童程远大宴宾客，廖伊自是一路作陪，更是频频举杯，来者不拒。连着两夜豪饮，她终是醉了，她就喜欢这种迷迷糊糊醉生梦死的感觉，似乎什么都很清楚，其实又什么都不清楚。她甚至在一众达官显贵面前耍了一套醉拳，肆意散发着自己的悲凉。

　　等她不省人事时，已经被人架回了江府，朦朦胧胧之间，她看见了张徵正在给自己脱衣解衫，照顾自己睡下。

　　“徵，我就知道你永远都不会弃我不顾！”廖伊一把搂住了张徵，呢喃道：“我的心里只有你，只有你让我觉得自己还是个活生生的人！”

　　张徵浑身一僵，过了片刻才叹了口气道：“睡下吧，明日还有公务要处理。”

　　廖伊立刻笑了：“公务，什么公务，如今天下太平哪还有我什么事？”她说着搂住了张徵道：“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肯定猜不到！”

　　张徵看她像个小狐狸似的，很有耐心：“你说吧，什么秘密？”

　　廖伊嘻嘻笑道：“我告诉你哦，那个什么教主也喜欢你，可我怎么舍得就将你让了她，我嫉妒的很，我也那么喜欢你，我怎么舍得你离开我？”

　　廖伊说完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突然呜呜哭泣，张徵立刻坐在了她身边拍着她的背：“别想了，人生有几件事能尽如人意的？”

　　“可我不想你离开我，你陪着我好不好，一直陪着我好不好，就像周葫芦和梅思乐那样陪我一辈子！”廖伊说着将张徵紧紧抱住，她的唇贴上了张徵的耳垂：“你还记得那一晚么，我说过要你一辈子都忘不了我，可我没有说，我的心里已经深深刻着你！”

　　张徵没有说话，只是落下了眼泪，廖伊却犹如梦中呓语：“如果这是做梦，我希望它也是美梦！”

　　廖伊的唇紧紧贴在了张徵的唇上，与她唇齿纠缠，她的手握住了张徵的手，慢慢将它搭在了自己的肩上。
　　“就算是梦，我也希望它能是个完整的美梦。”廖伊吐气如兰揭开了张徵的衣衫缓缓低下了头......

　　廖伊看着江洛橙走到了自己的身边，长叹一口气，那一夜张徵根本没有出现，出现在自己床上的却是江洛橙。自己以为对张徵用了强，其实不过是找了个替身罢了，如此将错就错到如今。

　　江洛橙没有说话，只是将食盒里的一碗酸梅汤端了出来：“喝了那么多酒，还是喝点酸梅汤舒缓一下吧！”

　　廖伊端起酸梅汤了几口，温度刚好，口感也很清新，一看就用了心思，便道：“你不会是又亲自动手了吧？”

　　江洛橙笑道：“别人做，我不放心。”

　　“过几日我就要回幽州了，你是和我一起回去，还是？”

　　江洛橙低下了头，过了良久才出声道：“廖伊，我想和你一起远居边关都不回来，你去哪我就去哪！”

　　廖伊心中一沉：“为什么，去那种苦寒之地？”

　　江洛橙抬头看她说道：“我们在一起几年了，若是在京师，必定他人耳目众多，怕是多有污言秽语对你不利，与其如此，还不如与你远走他乡，在那里又岂敢有人说三道四？”

　　廖伊沉默了，没有说话。

　　江洛橙却握住她的手道：“廖伊儿，我一直想问你一件事，你可以答应，也可以不答应。”

　　廖伊心中立刻有了不好的想法：“你想问什么？”

　　“我想问你，可愿安生与你同姓？”

　　廖伊浑身一颤，看着江洛橙的眼睛充满不可思议。江洛橙低下了头近乎卑微道：“我希望你不要再想那个人，而是想自己已有家了！”

　　廖伊：“你可知安生是我师父的遗腹子，我岂能......”

　　江洛橙伸手捂住了廖伊的嘴，摇摇头：“不要说，我们远居幽州或者漠北塞外，谁能管得到你这三纲五常的伦理之事？”

　　廖伊呆坐良久，一时思绪万千，难以决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