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愿守护你一世，彼岸之花。》白栎血

2、应是岁月少年时

　　恍惚记得，儿时最喜欢折了纸蜻蜓去打扰正在读书的祁深。他也不恼，总是从一堆书里抬起头，说我调皮。
　　我那时很小，不知道他有多忙，只一味的跟在他的身后吵闹个不休。有时候，躲在角落里看着祁深像个大人一样训斥宫人，我都觉着好笑。
　　现在想来，一切都仿佛是离我那么遥远，那么……模糊。

　　时间好像过得很慢，但又好像过得很快。
　　这么些年，我一直陪在祁深的身边，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忙碌。而我却和从前的我不一样了。
　　祁深总说我变了，变得文静了许多。停一会儿，他又说，朕还是喜欢你从前的样子。
　　我走上前，重新给他斟满茶水，俯下身的那一刻，我对他说，皇上，女大十八变，嫔妾早已不是小孩子了。
　　祁深眼中的光芒消失，张了张口想要说什么，最后还是放弃。
　　你退下吧。
　　是，嫔妾告退。
　　合上宫门的那一刹那，我仿佛看到祁深趴下，伏在桌岸上，似是累极。
　　祁深说我变了，可他有何曾知道，他亦未逃离时间的魔爪。经历了这许多事，死了这么多人，一切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模样了。
　　当夜，祁深乘着夜色到了我的宫殿，他揽着我的肩头，只是静静的抱着我。
　　屋里静的很，灯火在昏黑的屋里一闪一闪的。我看不清祁深的脸。
　　我越来越不清楚祁深的心思了，又或许……我从前所认为的，不过是我所认为。而祁深也从未敞开心怀接纳我。
　　我对他，竟也只余儿时的记忆了……

　　四年前，祁深大婚。
　　不过，娶的不是我，是沈将军之女——沈珋。沈将军手握重兵，而祁深娶了他的女儿，这意思便不言而喻了。
　　那日，我没有去，把所有人都打发走了，一个人待在院里。我捂住心口命令它不许痛，不停的告诉自己祁深不会忘了流溢。
　　可眼泪还是忍不住的滴下来，一颗一颗，其中仿佛能看见从前的那些过往。
　　而此时此刻，祁深又在干什么，牵着他的新娘子拜天地吗？
　　三日后，祁深派人给我送来一封信。
　　信上说，他做这一切都有他的苦衷，要我信他、等他，他会给我一个太平盛世，给我一个家。当时的我，真的是傻的可爱。
　　傻傻的信着他等着他，现在想来，那大概是我一生中错误的开始。
　　那之后，我便留在他的身边，不顾所有人的反对。在他处理事务的时候陪着他，静静地看着他。
　　有许多次，我都遇见沈珋。
　　第一次见到沈珋，我便自惭形愧。彼时，我为了能帮到祁深，已换下女儿家的罗衫绣裙，首饰也只是一直白玉簪子，而沈珋穿着锦裳罗裙，粉黛轻施，还真真是一绝色美人。
　　我低着头快速从她身旁走过，没忘记她身上的香味，也没能看见……她眼中的冷光。
　　她身上的味道，是独属于祁深的。每每我扑到祁深怀里，他身上便是这种香味，淡淡的，沁人心脾。可现在，这种味道像是一匹饿狼扑到我身上，撕扯着我的五脏六腑，痛的那么真实。
　　想来必然是祁深同她……我不敢再往下想，只怕再想下去自己就会疯掉。
　　一年后祁深登上皇位，可这其中艰辛谁又懂的。为了那把九五之尊的龙椅，为了那至高无上的权利，也为了能够活下去……
　　我没能等来祁深的太平盛世，祁深登基不过一年，沈珋便奈不下性子，容不下我了。其实我跟祁深根本就没有什么，不过是祁深迟迟不立她为皇后而我又日日同祁深一起。她可能以为是我在祁深的身边吹了枕头风，我也不明白祁深为什么不立她为后。
　　那日，刚离开祁深身边没一会儿，我就闻到一种奇异的香味，接下来的事就忘了……
　　醒来，便是被绑着关在一间屋子里。我不会武功，没人知道我有多么害怕、多么慌乱，就在我认命的靠在墙上的时候头顶有什么东西戳着我。我才猛然想起头上还有一只铜簪……
　　屋外依稀有着交谈声，我加快了手中的力道。终于在有人走进屋子之前割断了绳子，还找到一根木棒。
　　门开了之后，我抬起手上的木棒用尽所有的力气朝那人挥了过去。那人还未出声便倒在地上，一时间环佩叮当的声音不绝于耳。
　　仔细一看那人的的面容，却吓了我一跳。沈珋，那个如明珠一般璀璨无暇的人……
　　原来，心地竟蛇蝎至此。祁深，你又有没有想过，过去日日在你枕边的便是如此心思险恶之人。
　　我脱下衣服同沈珋的衣服对调了一下，又将沈珋拖至我刚才醒来的地方。忙活了好一切后，掩了面出去，迎面走来一个小厮领了几个男子往我这边走。他看到我时，喊了声夫人，又说您交代的事都办好了。
　　我招了招手让他们离开，还未走远，回头就看到小厮将房门关上，屋内男子的污言秽语。把这上上下下都串了一遍，我竟头皮发麻，不在多做逗留，也不知道这是哪儿，自己又该往哪里去，只一味的往前走。
　　如果沈珋没有去房间、如果我再晚一步……那么多如果，我最害怕的是祁深，他知不知道沈珋的所作所为，怕他知道会难过。
　　最后，我才发现我根本无处可去，天下之大竟没有一处是我的容身之所。我还是选择回到宫里，回去的时候已然是傍晚了，夕阳那么好、那么漂亮，可也只是一瞬的时间，之后就归于黑暗。
　　那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沈珋，宫中人多传言她死了，可我自那日晚上见过祁深之后，便什么都懂得了。
　　估计是沈珋想在她的计谋得逞的同时，又想看到祁深看到我惨败不堪的样子……结果。其中经过我不知道，但要为这一切负责，那么必定是她咎由自取。
　　又是一年，祁深登基已经两年了，而后宫中除了一年前没了的沈珋就再也没有别人了。大臣们张罗着给他选妃，而我，望着他幽暗的眸子，却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宫中热闹了许多，但我却惧怕着这一切。每每看到祁深新封的妃子，总是忍不住的战栗。
　　我很想问一问祁深，我们的家在哪儿？而我待的地方又是哪儿？
　　而心中又为他辩解：朝中未定，他可能需要这些女人身后的势力来帮他……
　　直到那日，酒醉的他闯入我的寝殿，掐着我的肩膀，大声的斥责我，你为什么不是她。
　　开始我还不明白那个“她”究竟是谁，而等祁深压着我，撕扯着我的衣服时，嘴里喊出的是另一个人的名字。
　　我的孪生姐姐，流光，十年前溺水而死。
　　祁深吻着我的唇，却一直在呢喃着姐姐的名字。我终于明白一切，为什么他会留我在他身边、为什么迟迟不立沈珋为后、空置后宫一年。一桩桩、一件件都是为了“她”而做啊！原来啊，原来……
　　那一夜并不好过，心灵和□□上的折磨一直在撕扯着我的心脏，直到他占有我的那一刻，化为粉末……
　　第二天，我没有等祁深醒来，一个人洗漱后换了衣服，蹲在廊下。眼睛虽然在往花园里看，可心思早已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朕会……
　　不用，祁深……真的不用。
　　祁深不知道何时站在我身后，他刚开口我就打断他。我从来不习惯叫他皇上，还是一直叫他祁深，可他什么时候开始对我用“朕”这个字眼了？
　　祁深不顾我的意愿，给我安了个贤妃的称号。而我，好似也成了这茫茫后妃中的一员，不过不一样的是，我没有任何权势，有的只是一副神似同胞姐姐的脸。
　　接下来的两年，我不知道喝过多少有毒的酒水。但每一次，我都是笑着咽下去，每一次醒来，看到祁深焦急的脸庞。只有那一刻，我才觉着祁深心里是有我的，但那也只有一刻罢了。
　　那日我和祁深说了那样的话，他大概也明白其中意思吧。
　　退出宫门的一刹那，心口似万般刀割，口中咸腥味浓重。
　　那晚，我趴在祁深肩头，冷汗流了一额头，但我不敢动，张了张嘴。我想问一问祁深他有没有爱过我，但口中咸腥味越来越浓、头也越来越重，直到最后我趴在祁深肩头阖上眼眸。
　　我也没有勇气问出口。

　　我从未想过这会是我和祁深的结局，但我知道通往黄泉的路上，一定会有一朵花是属于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