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袷染桃花满树凄》一日晴

2、第 2 章

　　（二）
　　克明王府
　　排场隆重的不同凡响。只是上至王爷王妃，下到家臣杂役，个个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慌了手脚。
　　可不是吗，大婚的日子，新郎倌，宝贝少爷源博雅，还不见影子。
　　满眼的风雅朝贵，金丝玉縷。满堂宾客，好不热闹。
　　筝鼓已成乐，彩绸已是衣。
　　眼看着时辰要到，王爷王妃越发是坐不住了，这孩子，眼见要为人夫君，怎么还是不够持稳，这般让人操心。
　　有一个人，倒是气定神闲，只坐在绣纱屏风后，静静地摇着扇。
　　克明王爷启齿欲问，但又顾忌些什么，这平安京第一的阴阳师，脾气古怪孤傲的很，虽然和博雅走的近些，可实在是亲近不得。
　　终是没有开口。
　　白衣男子坐的端直，细眉入鬓挑新月，朱唇凝脂润胭脂。左手轻轻的用纸扇抵了下巴，一双眼睛看得透别人的心思。
　　“王爷少安毋躁，博雅大人，就来了。”声音透过屏风入耳，说不出的好听，隐约看得到淡定狡黠的笑容，再慌乱不定的人，也静下来了。
　　果然，片刻就有家臣来报，说新郎已经回来，正在内殿准备，这才放下心来。“还好，赶上了，这逆子……”一边咕努着，满是疼爱。
　　……

　　新人奉吉。
　　由法师向神明报告婚事，为新人驱邪祈福，求百年好合。
　　橘枕和源家两大朝贵的金玉良缘，由阴阳竂的首席来担任法师，实不为过。
　　源博雅和橘枕御千秋，双双坐在晴明面前。
　　一个俊朗非凡，卷缨冠，紫羽织。
　　一个倾国绝色，素雪妆，白无垢。
　　所谓天作之合，大概就是这这样的情形。
　　阴阳师轻轻的叹了口气，闭上眼，仪式开始。

　　博雅的眼睛，不由得望向眼前的男子。容颜一如继往的干净，凝脂雕玉。心里不由得高兴起来——他没有消失，就在自己的眼前。
　　只到刚才，他满心里都是一股子忧虑，土御门里的安静，着实是让他挂念了，安倍晴明就是飘渺的如同流云，总觉得稍不留意，就会飘走的无影无踪。
　　那时，源博雅该如何是好。
　　晴明，我要成亲了，你高兴吗？
　　我还可以去你的宅子寻你吗？
　　我们，还可以像以前一样，花间谈笑，月下对酌的吧？
　　晴明……，我还可以吹笛给你的，对吧。
　　源博雅自己也不知道，眼前的人能否听到他的声，他的问。这声，这问，这念，都出自他的心。
　　那人，只是专心的执起金铃，念起祷词。

　　朝见之仪。
　　新人拜见天皇，皇后。报告婚事。

　　回府。
　　饮青酒，宴宾客。

　　累得晕了头的新郎，好不容易在满眼锦绣中，找到了白色狩衣的主人。暗喜终于可以和他说上句话了。笑嘻嘻的站在晴明眼前，却怔了一下。
　　难道是自己眼花？晴明纯白的狩衣，竟在前胸左下和袖口，各绣了两朵艳红的桃花。这人，一向是素衣淡雅，今天竟点缀了花俏？
　　花之颜色人之媚，美的让人屏息。
　　莫不是，为了自己的婚礼？
　　“晴明，你今天，与平日里……不一样呢。”
　　“哦？哪里不同了。”微微的挑起眉毛，剔透的眸子露出浅浅的笑。
　　“这……叫我怎么说，总之，晴明，我该谢你。”
　　“谢我？我的谢礼，怕是博雅扛不动，给不起呢。”
　　“怎么会，晴明，是你要的，我什么都为你做。”
　　“哈哈……”
　　年青的阴阳师终于笑出了声，“博雅，果真是个好人呢，不过这样的话，应该对着新娘说才是呵。”
　　“晴明，不要笑我了。”
　　“也罢……”看着憨憨的家伙涨红了脸，晴明才收了笑。“今晚是你的新婚夜，就不要来找我喝酒了。人多的地方我不喜欢，我要回去了。”
　　源博雅不由得失落，想要挽留，却突然觉得，眼前的人，脸色，苍白得更加苍白，双肩，消瘦的越发消瘦。
　　心疼。
　　这样的场合，连自己都不免头晕，也难怪他会觉得累吧。
　　“晴明，你脸色不好，好好休息罢。”
　　“恩。”
　　“晴明，……晚上……我会去找你，……你不用担心，子时一过，我就回府陪她。”
　　“……”没有回答，但算是默许了吧。
　　像做错了事的孩子，博雅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可是，真的想，想再和他说几句话阿。
　　“晴明，你今天……衣服上的纹饰，很好看……”
　　像是想到了什么，晴明停下了脚步，思付着要不要告诉这傻瓜些什么，顿了顿，却又轻轻的摇摇头。末了
　　“博雅，真是个好汉子呢。”
　　还是走了。
　　博雅却还不肯罢
　　“晴明，是我看花了眼吗，桃花奉吉时明明只是两朵，为何现在，快要开满了衣袖？”
　　只觉得一阵眩晕，步子也不由得慢下来……
　　不是不想回答，只怕你我，都承受不起。

　　牛车的帘子松下来，把喧嚣阻隔在外。
　　依稀看见远远站着的源博雅，满眼的温柔，浓得散不开。
　　勉强支靠在窗子旁，抬起两指，化掉障眼法。
　　满袖殷红，不是桃花。分明是未干的鲜血……
　　这次，自己真的是累了。只是最简单的咒也如此耗神，这个身子，已然支持不了多久了呵……博雅。
　　再见……如果可以，还是想听你的笛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