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第三十章 浮生七十更万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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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暗的铁牢内，只有手机屏幕的微弱光芒将大家照亮。
张无忌临时担任起了裁判，这个裁判对围棋的理解停留在这种棋有黑白两种棋子，所以他的存在只是一个象征和一个似乎必不可少的部分，职责不是裁决输赢，而是见证胜利者的诞生。
单论棋力，赵敏和周芷若不相上下。
她们年纪相仿，才智也相仿，因此开始之前三个人就都预料到，这盘棋必然会下得十分精彩。
只是他们也没想到居然会下得这么精彩。
赵敏下起棋来当然还是大开大阖的路子，在劣势时便保守回防，在优势时就穷追不舍，无论输赢都求个淋漓尽致，就差把“宁输整盘，不下庸着”八个字给写在脸上。
周芷若自然是和她完全相反，下起棋来不是求胜，而是求生，小心谋算，每子必争。
下起来的结果就是，赵敏在格局上压过了周芷若一头，然而她那个不拘小节的下法，又恰恰会让周芷若抓到许多破绽，一来二去，两个人落子的速度就越来越慢，下到后来，就如同高手拆招，招式越来越精妙，速度越来越慢，思考的过程也越来越长。
围棋的根本规则并不复杂，看了一会儿之后，张无忌差不多就明白了，再看一会儿，他就搞清楚了两人的棋路，轻笑着摇摇头：“都说什么人用什么武，没想到什么人也下什么棋。”
沉思中的赵敏和周芷若同时抬起头，异口同声地吼了他一句：“闭嘴，安静！”
“你们这是咆哮裁判……”张无忌想了想，把这句话给咽下去了，毕竟他们武当的校训就是人要学会不给自己找不自在。
他换了个比较安全的话题：“你们觉得围棋为什么这么好玩？”
“运筹帷幄？”
兵法这一门，赵敏也是懂的。她年纪尚轻，未能亲历战场，但是她父兄都常年在战场上拼杀，有意无意地就会和她提起用兵心得，加上她天资聪颖，多年来耳濡目染之下，谈起兵法来真能把人给唬住，诧异于这年纪轻轻的姑娘竟不是纸上谈兵——事实上她就是纸上谈兵。
所以她也知道，兵法布阵和围棋拼杀是有相通之处，但围棋高手并不一定就能去带兵打仗：因为战场上影响成败的因素太多了，兵力、粮草、气候、地形，甚至你的运气，这些都不是一张棋盘可以涵盖的。
然而棋盘确实是个很好的演练场，排除了一切其他因素的干扰，痛快地来一场拼杀，纯粹是斗智，于是这就特别对赵敏的胃口。
对于张无忌的这个问题，她也就给出了自己内心深处真正的答案，她觉得围棋好玩就好玩在运筹帷幄。
这算是一个比较正统的答案了，相比之下周芷若的答案就透露着邪气和惊悚气质：“我觉得，是生杀予夺。”
赵敏和张无忌不约而同地往后退了一步。
“你们不懂。”周芷若叹息道，“你们都很重要，而我比较可有可无。”
“不会吧。”赵敏又落一子，“我感觉你们灭绝老师还挺喜欢你的。”
“她喜欢听话的、有发展前途的、有培养价值的。我有时候宁愿她不要喜欢我——因为她喜欢我，我就得努力去回应她的期望，累死我了。”
周芷若有自己的人生计划——绝大部分人就算没有自己的人生计划，也至少想按照自己的节奏活着。但是灭绝老师并不能理解一点，她非要把自己的计划硬套到别人头上，这就导致被她喜欢真是一种灾难。
“你看你们两个。”周芷若谈到灭绝老师就满心的郁闷，铁牢里这个幽闭的空间又格外适合大倒苦水，“你，张无忌，你就算不会武功，没什么特长，傻兮兮的，你太师父、你义父肯定还是会很喜欢你。你，赵敏，就算你从小没琴棋书画连轴转，也没这么聪明，没学这么多百家武，你肯定还是你爹和你哥掌心里的小宝贝，有人得罪你了，不用你开口，你哥直接冲上去削他。我就不一样了，我想拼命往上爬，就得抓住一切，灭绝老师器重我总比她无视我要好。”
叽里咕噜说完这一大通，周芷若忽觉恍然大悟，用力一拍桌子：“都怪常遇春！”
周芷若曾经把自己的命运一路追溯到丘处机。如果当年丘处机没有路过牛家村，郭靖就不会是郭靖，也就不会遇到黄蓉，也就没有郭襄，没有郭襄就没有峨眉，没有峨眉的话——追溯到这一步她发现这件事和自己关系其实不大，真正应该对她目前的人生负全部责任的应该是常遇春。
如果常遇春当年没有路过汉水，她爹就不会死，她爹如果没死，她也就不会拜入峨眉门下，如果她没有拜入峨眉门下，也就不会剑未佩妥出门已是江湖……
在问清楚了为什么都怪常遇春之后，赵敏看着棋盘上僵持不下的战局，陷入了沉思。
“有时候我也希望我当初就在荒岛上没回来。”张无忌觉得这中原故土的种种，还真没几样能比得过他儿时的荒岛。昔年，郭靖郭大侠也曾有过类似的想法，他在随成吉思汗西征之后，遍寻黄蓉不获，行至华山，一心想忘掉这一身的武功，只觉得是因为武功越练越高深，烦恼与苦痛就越来越多，却未了悟这和武功进境无关，只是随着年纪增长，快乐的时光难免越来越少罢了。
这个道理，在座三个初识愁滋味的少年人都还没有想明白，只道“如果当初如何如何，现在我就如何如何”，其实无论当初如何，长到这个年纪，都会有无数忧愁，任你是谁也逃不掉，全江湖的人，无论武功高低，善恶正邪，都要走这一遭殊途同归。
“要是你当初没有来峨眉，那我想遇见你就难了。”赵敏说起了故事，“大概是某日我随兄长渡船过汉水，我坐在船上看着江水滔滔，忽然瞥见你，心里想，咦，这船家女子居然眉目如画……”
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即使身处单机版围棋欢快的背景音乐之中，周芷若还是给她带进到了没来由的惆怅，就在她恍神的工夫，棋盘落子已是十好几个来回，赵敏语调轻快，无不得意地宣布：“你输了！”
周芷若当然不服：“裁判！她作弊！”
张无忌挠头：“我们好像没规定下棋的时候不准和对手聊天……而且这个话题是你先聊的呀！”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第三十章 浮生七十更万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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