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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政治学习 ...

  •   今天又来了一批书籍和图片。大家忙碌了好一阵。
      “小林,还有5分钟下班,咱们打扫店堂吧。”王晓兰对林平说道。
      “好吧。”林平答应着。
      当他俩扫完最后一笤帚时,林平用毛巾掸了掸衣服,坐在凳子上歇着。王晓兰掠了掠掉到额前的一缕头发,走过来说:
      “小林,今晚儿政治学习,你做准备了吗?”
      “有什么准备的,不就是念念报纸材料什么的。”林平不假思索地说。
      “不光读报,还要谈心得体会。不做准备,到时候发言就谈不好。看来你初来乍到,一定没参加过这种学习。要求可严了。”王晓兰认真地说。
      “可不是,我整天在家等分配,从未参加什么学习。”林平似乎感到了压力。
      “好了,下班吧。有时间就准备准备。”王晓兰起身出去关窗板。
      “小林,记住晚上7点在县文化馆学习。”
      “哎,忘不了。”林平边点头边下台阶。
      王晓兰挎着草绿色的书包,说话间已走出十几米了。林平望着她轻盈的身影,仿佛在欣赏一幅美丽的图画:白杨树在夕阳的映照下呈现出金黄色,清澈的渠水缓缓流淌着,一个身着素装的少女,迈着轻快的步履,粗黑的发辫随移动的身躯甩动着......
      “嘿,哥们儿!看什么呢?这么专注。”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林平慌忙扭头,见县医药公司的张保新向他走过来。
      “没看什么,你吃饭去?”林平连忙掩饰着自己的神情。
      “是的。你还在县招待所入伙?不如到我们商业局食堂搭伙,又近又合适。”张保新拍着林平的肩说。
      “好是好,可你们那儿让吗?”林平疑惑地问。
      “谁说不让。搭伙的都是商业局的单身汉,我们局长也在那食堂吃饭。他还是北京人呢!再说我们食堂优越性高,保您勒去了没问题。”张保新天津口音挺浓。
      “好吧,今晚试试去。”林平说着往宿舍方向走去。
      “嘿!您勒干嘛儿?”张保新喊道。
      “去取吃饭用具。”
      “我们食堂有现成的,不用带饭碗。”
      他们边说边向商业局大院走去。
      商业局大院距书店200米左右。一堵灰色的围墙把大院围得严严实实。进院门,一栋坐东朝西的平房映入眼帘。食堂坐落在院子的西南角紧贴围墙,是间20平米的房子。
      “张师傅,我给您带来一个新搭伙的。”张保新冲正在抄菜的妇女说道。
      “好哇,这回又该热闹了。”那妇女抬起头朝林平看了看。只见那妇女方圆脸,大脸盘梳着短发,一双眼睛亮而有神,由于岁月洗涤,脸上添了些皱纹,看样子有40来岁。
      林平坐在一张方桌前,桌子的三面已经坐了几个年轻人,正在说笑着。见林平落座后他们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集中到他身上。
      “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张勇的同学,叫林平。也是伊宁市来的。”张保新拿过一套碗筷给林平,“这是刘风兰、张军、赛里木、司马义。”
      这时,张勇走进屋。
      “小林,你在这里啊!刚才我还去你宿舍找你来着。”说着他在桌子旁边坐下。
      “是张保新带我来的,他说让我到这儿入伙。”
      “我也是这个意思。”
      “谁又来入伙了?”随着洪亮的嗓音,从门外走进一个人来。此人身材不高,一身中山装,圆脸儿,留着分头,脸色黑里透红,两只眼睛神采过人,手指中夹着一只香烟,迈着八字步,估计50来岁。他在林平面前停下脚步。
      “书店新来的,叫林平,是北京人。”张勇不等张保新开口,抢先答道。
      “好,又碰上老乡了。你也是伊宁市下来的学生吧?”老人问。
      “是的。”林平站起身答道。
      “刘局长,菜炒好了!”张师傅招呼着。
      于是,大家纷纷端这碗聚拢到灶前,张师傅挨个给盛菜。林平学着别人的样字,端着菜碗,在灶边的案板上拿了张锡伯大饼,坐在桌前吃起来。
      “嘿,今天我们那儿来了的确良衬衫。13元一件,男女式都有。”那个叫刘凤兰的一边往嘴里送菜,一边鼓着腮帮子说。
      “小刘,什么颜色的?”
      “有43号的吗?”
      “有带花的吗?”
      “有,有,什么样的都有。”
      饭厅里的人们七嘴八舌地冲刘凤兰嚷着,场面热烈了许多。
      “哎,今天可邪门了,我们店新来的茶具竟被卖得一干二净。”长着一双大眼睛的范肖玲咬了一口手中的大饼说道。
      “古尔邦节快到了嘛!”艾山喝了一口茶水说道。
      “我们食品店抓了个小偷,是个十几岁的小孩。”张勇边刷碗边说。
      “后来怎么样了?”张保新好奇地问。
      “能怎么样?还钱走人呗。”
      .........
      林平边吃着饭,边瞧着身旁的年轻人。自打来到县城,他第一次和这些年纪跟自己相仿的年轻人在一起。他们充满活力,生活对于他们无比宽容,世界上好象只有欢乐,没有忧愁似的。
      “林平,吃过饭去打乒乓球,怎么样?”张勇用胳膊碰了碰林平。
      “不行,今晚我们文化系统有政治学习。”林平摇摇头。
      “那就算了,咱俩去。”张勇又把目光投向张保新。
      “行啊!”张保新答应着。

      沿着县城大道向东拐,再朝南走去,眼前是块开阔地。它的尽头是一栋民族式平房。房前有条土路,右侧向东南方向延伸着,左侧距县城大道不足300米。平房的窗板都关着,正中淡兰色的门敞开着,县文化馆的牌匾高悬在门的上方。
      踏上台阶,迈进门坎,从正面的门里传来杂乱的说话声。在十几平方米的前厅两侧的门关着。正面的门虚掩着,林平推门进去。
      “嗳,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刚分配到书店的林平。”马经理从里面的座位站起身介绍着。
      林平冲大家点了点头.他环顾四周,见在20平米的房间里,有大约十六、七个人围坐在两张条桌旁。
      “你好,”坐在左侧靠前的一位中年女性站起来伸出手“我叫胡彩玲。”
      “您好,希望多关照。”林平礼貌地和胡彩玲握了握手。
      “亚克西穆,富康子”一位满脸络腮胡子的红脸汉子带大声说道。
      “曼,吐尔逊江。”
      “亚克西穆斯子。”林平答应着。
      “你好呀,我叫吴会琴。”一位带湖南口音的中年妇女也主动介绍自己。
      “小林,早听说你来了,怎麽样?生活习惯了吗?这里可不比伊宁市。有啥事儿尽管找我。”坐在长桌南面正对大门处的一个精瘦的长脸中年男子,一边猛吸着香烟,一边拉长尖嗓子说着。
      林平冲着他点点头,嘴里答应着。
      人们一一和林平打过招呼,顿时房间里安静下来。
      “同志们,咱们现在开始学习人民日报,解放军报,红旗杂志社论。小王,你给大伙念念。”胡彩玲说着将手中的报纸向靠窗的方向递过去。这时,林平才注意到王晓兰坐在那儿正跟杜会计说着什么。
      “嗳。”王晓兰应了一声,接过报纸读起来。屋子里顿时安静下来,十几个人都不约而同地神情严肃起来,听王晓兰宣读两报一刊社论。此时,房间里回荡着王晓兰那圆润细腻又不时抑扬顿锉的声音。
      林平看着大家正襟危坐、专心致志的样子,顿时感到政治学习可不是一般的是事儿,参加工作以来第一次政治学习一定得重视起来。于是他直了直腰,笔挺地坐在那儿,认真听着。说也奇怪,不知是社论写得好还是被王晓兰悦耳的声音吸引,他越听越来神儿,几乎忘了是在政治学习,而是在欣赏朗诵。以至于王晓兰停下来喝口水的功夫,林平依然竖着耳朵,向王晓兰的方向望着,双眼发直。坐在一旁的卡得尔用手碰了碰他,低声说:
      “夫康子,看什么呢?”
      他这时才缓过劲儿来,“没看什么。”
      “真的?!” 卡得尔眼里闪着狡黠的目光。
      王晓兰又接着念起来。怪不得人家说王晓兰朗读声音好,在县文化馆还干过一段。果然今天一听,还真棒。林平心里想到,在这个小县城里还能有这等人物,真是万幸。这个搭档真不赖!
      大约半个小时,王晓兰读完了,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胡彩玲宣布开始讨论。于是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起来。林平初来乍到,对县里的事情一无所知,只能向听天书似的,看着七嘴八舌发言的人们。
      当时针指向9点,政治学习结束了。人们步出文化馆时,星光点点闪烁在无际的天幕上。林平随着杜会计、马经理、卡得尔向书店方向走去。王晓兰独自往城南方向走去,路边的白杨树在微风中摇动着枝头,昏暗的路灯映照下,纤细的身影越来越远。
      进了院门,林平朝自己的宿舍走来。进屋开灯,先打了盆水洗了洗脸,随后坐在桌前,翻开日记本提笔起来:

      “今天第一次参加政治学习,第一次体会到政治学习的重要性,同志们认真极了,作为一个刚踏入社会的我,还真要向他们学习呢!”

      合上日记本,他顺手从桌上拿起《世界通史》(第一卷)读起来。在学校时,他喜欢历史课。他觉得上历史课就像听老师讲故事似的可有趣了。后来,他在学校图书馆里发现了一套《古文欣赏》(1-6),该书依照事件发生的时间顺序刊载了一些历史典故。读后才知道老师每讲到一个朝代兴衰时,就讲几个典故,原来都出自这套书里。于是,他分六次将这套书借出来细读,真是受益不浅。从此,他更喜欢上历史课了。其次,这位兰州大学历史系毕业的四川籍男老师写一手好字,他的字轻重笔画似行云流水。在林平所遇到的老师中,他是写字最好的。林平简直羡慕死了。正是这两个原因,林平的历史课学得很好。如今,守着成千上万册书籍(政治类书籍占百分之八十以上),偶尔看到历史书籍就如获至宝似的。《世界通史》书店只有五套,是专供书籍。林平借出一套先睹为快。世界历史,上学时还没学到,现在读起来特别新奇。
      手表时针指向11点,林平合上书,拉开被子,熄了灯,钻进被窝。月光透过低矮玻璃窗泻到床边和地面,房间在黑暗中亮了许多。林平倚着床头,凝视着窗外的月色,思绪不断。一会儿想起在学校学习的情景,一会儿又想起批判三家村时读报纸、卖报纸、贴大字报的景象;忽儿又想起当初在州知青办一些病残学生等待分配的情形……,思绪向野马似的奔驰不息,逝去的时光向电影一样一幕幕在他的脑海中展现。
      想着,想着,睡意不知不觉地占据了他的全身,双眼慢慢闭上了。思绪像断了线的风筝飘来飘去,无着无落。黑暗布满房间,一丝光亮都没有。
      起风了。边疆的气候变化莫测。狂风掀起沙砾摔打在玻璃窗上“沙、沙”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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