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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4、伤患(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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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太子命我养伤,我却不愿意受这份的优待,仍旧每日当值,去书房伺候。倒不是介意别人的眼光,而是不稀罕承那份情——看着承香,便知道他的情意只怕比纸薄,比水冷。
如今众人对我的态度十分暧昧不明。有的因我为承香求情而钦敬起来;有的认定我沽名钓誉更加鄙夷;有的见太子对我如此,心存惧怕……但无论如何,瓜尔佳氏、李佳氏和承香的态度却没多大变化,仍是一个冷冷的,两个恨恨的,因着她们,旁人也不大同我亲近。我倒是无所谓,反正到这毓庆宫并不是来拉党结派,攀附谁的。
只有怜儿,这个丫头确实让我怜惜,看着她便想起当年的自己,还有……绣茵。许久不见了,也不知她现在如何。当初入永安宫的时候,多希望能学到她半分的圆通内敛,如今却发现穷尽一生也达不到吧。又依稀记得珍珠泉边胤祥的耳语,我究竟会不会被这座黄圈子吞噬掉真性情,磨成那般的七巧玲珑心?
反正已经撕破脸,我便毫无顾忌地将怜儿从承香那里“要”了来。一个人住清冷,容易胡思乱想,正好有她做伴,也热闹些。怜儿毕竟年纪小,性子又单纯,对我简直奉若“天神”,每天用那对水灵灵的大眼睛崇拜地望着我,看着她澄澈的瞳孔中自己的倒影,竟自惭形秽起来,希望这双明净的眼睛不要也蒙上尘埃。
对于我的举动,太子虽然有些不悦,却也没有说什么,自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却不许我动得太多,似乎大半的事情反倒是怜儿在做。
身上的伤已经好了大半,只是印子还多,看着有些怕人。同喜悄悄带来了胤祥送的药。当年那个午后,他有些扭捏地将冻伤药和去疤药塞到我手里的情景又浮上心头,心中也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
一天傍晚,我正在房里涂药,忽然听到外头怜儿大声道:“奴婢给太子爷请安,太子爷吉祥!”
他怎么来了?此刻我上身未着寸缕,这可如何是好?只听得外面太子的声音渐近:“她在里头?”“太子爷,姑姑她……”此刻已经来不及着衫,我只得慌忙扯过被单裹在身上。
我刚裹好,他已推门而入,见我这样狼狈,不由微微一愣。第一次,我在他面前手足无措,红着脸,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他倒是大方,见我如此,也不避让,反倒堂而皇之地登堂入室,大大咧咧地往椅子上一坐,好整以暇地盯着我。心中不知道将他掐死多少次了,却只能恭恭敬敬地开口:“奴婢给太子请安。奴婢……正在上药,仪容不整,请太子恕罪!这是下人的陋舍寒宅,辱没了太子御驾,敢请太子爷移驾,奴婢随后便去伺候。”毕竟底气不足,心中惊慌起来,却强作镇定,不愿被他发现。
他却不动,摆弄着手上的玉扳指,四下打量起房间来。这里虽并非大家闺秀的香闺,却也是我们私密的空间,如今被他看了,心中十分不舒服,却又不得发作,只是暗暗咬牙。他一眼瞧见我刚刚撂在桌上的药瓶,随手拿起来,凑在鼻子前闻了闻,忽然脸色一变:“给你的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