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白》214314

2、2.出发

　　“走快点！”汐似乎对后面拖拉行李箱的节奏甚是不满，将手提袋攥紧，停下脚步，把嘴角抿成一字线向后看去。地上有被泼湿的潮痕，坑陷里积了一半脏水，混着坑边的土将泥泞结在每一个路过人的鞋面上、车轱辘底。停了停，他看着后面拖着箱子过来的玥又说道，“到大路就好了。”也并没觉得自己的语气有多严厉似的，好像只是下意识习惯性又补上一句带点不耐烦语气的柔和些的话语，然后微微皱了眉头看着他。
　　涣玥歪头瞥着旁边，一贯的厌烦表情，倒是没有还嘴，只是掏了掏耳朵，敷衍性地猛一提箱子，正好卡在一块碎砖上，差点翻掉。他低头看了眼表，在阵风里缩了缩脖子，稍微加快两步，又恢复了之前的速度。
　　瞄了他两眼，汐在他赶上之前又转过身向前走，左边拉着的巨大行李箱在颠簸中发出震颤的声响。“以后他有问题我来答，你别随便插话。”那针对涣玥的声音在连续的轱辘节奏中显得断断续续而略有压抑，却在他看到路旁打招呼调侃的人的一瞬间因为换了说话对象而变得昂扬起来。“……什么？别以为我不回来，该留给我的生意你要是让给别人，回来可有你好算的！”他笑起来嘴角扬得很高，又隐隐带了点邪气，跟之前的几次一样挥了下手算是向老伙伴告了别，向涣玥使了个眼色向停在前面大道拐角处一辆惹眼的白色房车走去。
　　司机处的车窗开着，一阵阵音乐声传来，夹在旁边呼啸的车流声中听不清楚。之前见过的人正靠在后门上随着什么节奏打着响指，见他们过去站直身体招了下手：“早。”
　　汐抬眉哦了一声笑一下，“都准备好了？”用下巴指指涣玥，“帮个忙，把他的箱子抬进去。”
　　路冲涣玥笑笑，回身把车门拉开。涣玥在门开到一半的时候就把箱子一把甩上了车，自己跟着上去。路对汐抬眉笑笑，过来帮他抬大箱子。
　　将死物一般沉的箱子推上车，汐拍了下手上的灰向车屋内看了下，瞄了眼涣玥，望着路道，“地图研究好了没？知道我们怎么走了？”
　　“嗯，基本上。”路也往车里看了一眼。涣玥已经把箱子拖到冰箱边上放好，自己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了。“没别的事情，可以出发了？”
　　“出发好了。”汐望了望涣玥，基本无视了他睡眼惺忪的表情，跟路走到驾驶室去确认了方向和路线便坐到了副驾驶座上，看着路在旁边的一举一动。路不着急开车，先回过身摆弄他座位后面一个有着一排按键的长盒子。那底下有个玻璃门柜，里面堆满了画有各种图案文字的盒子。路用手指着向下寻找，一边问：“我放点音乐你没意见吧？”得到肯定后从底部抽出一盘，把里面有着两个洞的长方形物体插进长盒子里，按下一个键，又转了转旁边的按钮。驾驶舱和车身中间的门敞开着，他抬眼看了看那边的涣玥，转回身来松了手闸：“让你弟弟上床睡吧，坐那难不难受。四个上下铺，随便他睡哪张。”
　　“要睡的时候他自己会睡，不用我给他安排。”汐冲他轻笑了一下淡道，直起身看着他后面那玻璃门柜和一堆按钮的长盒子挑了眉，“……我倒是对这个比较感兴趣。”他伸手摸了下盒子表面，“这是机器？能放音乐？”
　　路露出笑容还没说话，音乐声就传了出来，声音不大却重重地震着人的胸腔，涣玥也一下抬起了头。“算是古董，早就没人用了。底下那些都是我收藏的音乐带。”路随着震动的节奏点着头，将车开上大路，“你没事随便翻，看有什么想听的。”
　　“古董？这歌听起来倒与现在没多大变化，我好像还在谁那听过。”汐努力辨认着隔层玻璃小盒子上的文字，不在乎似的皱了皱眉，却也能从他弯起的嘴角看出那喜欢程度，“看不出你还会收集这个。”
　　“说是古董，其实只是没人用了，不值钱的。”路在后视镜里看了眼望向这边的涣玥，跟着上飙的音调吹了声口哨，“一直走下去大概要二十天。中间不打算上周围玩玩，就这么直接过去？”
　　汐将目光移过去，笑了笑直起身体，“……等我们到那解决完事情回来慢慢逛也不迟，”他侧头意味深长地看了涣玥一眼，又移过来，“不过中间放松放松也没什么吧。”
　　涣玥本来一直坐在原地望着路的录音机和音响，见了汐的一眼有些生气地拧起眉头，站起身来挪开椅子，压下收在墙边的折叠床，把自己整个人扔了上去。
　　汐挑眉有点泛坏水的一笑，却又立刻转为哥哥的表情无所谓似的耸了下肩，转回身子斜靠在车门上看着窗外稀疏的车流，“看来你已经想好路上去哪了？”
　　路开车十分平稳，减速停下来几乎感觉不到。“没有，去哪不是你决定么。再说的确可以回程再去，还是先办你们的事好了。”他看了眼汐，好象想问到底是什么事，显然又想起不让问地改了主意，“——你弟弟叫什么来着？”
　　汐瞥了他一眼，“陈涣玥。”懒得说什么似的沉默一会，他伸手把两个车室间的门拉上了，靠回去，放松地吐了口气。“麻烦的小子。”他动了动身体咋舌道，调整一个舒服的姿势，又沉默了一会，像是加上一句地道，“……稀奇古怪的玩意他比我的兴趣大，你只要注意你那宝贝别被他捣鼓坏了就好。”
　　路跟着节奏踩下油门平稳顺畅地加了速，一手从仪表板抽屉里找出盒薄荷糖，吃了一颗给汐。阳光从前方射过来，他的镜片颜色随之变得更深，“麻烦吗？好象很听你话啊。”
　　汐像是苦笑般地哼了一声，“不过因为我是他哥哥罢了。”摆了摆手拒绝了路递来的糖，略微诧异地道，“……你不抽烟？少见。”
　　路笑了一声，“戒了。你要想抽，我以前的应该还剩下一包。”看了他一眼，“就算是哥哥，现在听话的也不容易。你们俩一起长大的吧？”
　　以明显不喜欢这个话题的笑容笑了一下，汐不知如何说地轻咳一声，顾左右而言他地道，“你可以不用开这么快，之后还有二十天的行程。”像是觉得尴尬地停了一会，他又缓和气氛地勉强笑了笑，瞄了路一眼，“……可能从别人的角度看就是那个样子。看起来你没有兄弟姐妹？”
　　路摇了摇头，“光棍一个。”稍微减了点速，伸手挠挠头顶，“我还以为你们急着赶到那去呢。既然不急，慢点也好。”
　　涣玥听着门关上隔断了他们的说话声，往墙那边靠了靠，裹紧了身上一直就没穿整齐的衣服。音乐声还在不断传来。他摸着自己腰上的通讯器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睡觉。床的上方有扇小窗，挂着亮黄色的窗帘。他伸手拨开一条缝，在音乐和车身的节奏性震颤中逐渐睡去，树梢、屋顶和天空的景色在眼前不断掠过，越来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