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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九章 过去的故事(0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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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上完课,杜雨洁把要与威廉见面的事情告诉了袁心笛,只带上了从封铃处找到的四面相,便出门去赴约了。两点过后时候的天气还是热,她像往常那样走着去威廉的店里,只是打了把伞。这伞是向梅若云借的,所以有点歌特式的另类华贵,小巧而优雅。伞柄尖尖的,伞身像朵粉红的云,飘在头顶上遮住了强烈的光和热。太阳下杜雨洁的影子不长,团团地躲避在伞下面,黑得似墨如炭。
三点聆屋的招牌此刻看起来尤其得亲切,似乎休息了数日丝毫没有影响生意,进进出出都是学生。威廉应该在吧?杜雨洁在玻璃门口往里面探了探头,正看见奇奇蜷着身子躺在牛奶盆里,拱来拱去煞是活跃,只是别人都看不见。这些日子以来,杜雨洁都挂念着封铃的事情,倒没有注意到奇奇已经离开数日,原来它回到威廉处了。她在门口叹了口气:也难怪这小丫会逃跑,不给它牛奶喝,这馋虫不走才怪……
“来了?”威廉的声音是从背后来的,让杜雨洁有些小小的吃惊。他今天穿了件干净的白色衬衫配上浅蓝色的牛仔,修长消瘦的身材是天生的模特。他浅浅地笑,有点久违的感觉,弥散四溢的优雅让人觉得清爽又舒适,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穿衣服穿出不一样的味道。他的脸上挂着快乐的表情,举了举手里的购物袋:“知道你要过来,买了点零食。”
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杜雨洁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为什么会有这种生疏的感觉?威廉的笑容还是那么温柔,一旦沉浸进去就不想再出来,却似乎隔着点距离……昨天晚上的忧虑又有些爬上心头,杜雨洁勉强地挤出点笑容:“进去吧。”威廉接过杜雨洁手里的伞,似乎有些好奇地把玩了一番,那副帅气样子颇是吸引人的眼球。
奇奇在杜雨洁进来的第一时刻便冲了出来,在她身边飘过来飘过去,好不激动的样子。这只听起来很酷实际上偏偏长得像宠物的麒麟一直很喜欢杜雨洁,从以前便老是她的跟屁虫,可惜那时候杜雨洁常常有其他事情要忙,因此老是忽视了它的存在。威廉淡笑着随手掠开兴奋的奇奇,在别人看来根本不知道这位优质高雅的店老板是在驱散一只会飞的小猫似的灵兽。他勾起杜雨洁的手腕:“真是的,好长时间没见你了。想死我啦!”他话音未完,已经把杜雨洁惹得满脸通红了。
大约是奇奇的功劳,也大约是威廉努力营造的温馨环境起了作用,两个人终于嘻嘻哈哈起来,有说有笑地走到店里面,找了个情侣雅座坐下。
威廉似乎并没有像杜雨洁担心的那样变得生疏,只是亲切地帮她把一样一样的零食拿出来摆在桌上,又让打工的店员上了两杯咖啡。威廉对于杜雨洁的口味了解得很透彻,样样都是她喜欢的。
“伞很漂亮,挺适合你的。”威廉把伞放到一边,看着杜雨洁。她的脸色有些苍白,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必定让她很累……想到这里,他又记起那个昏迷在床上的女孩。她现在应该已经……威廉没有继续想下去,只是怜爱地握住了杜雨洁放在桌上的手:“开点心。”大约是因为今天来见威廉,杜雨洁特意穿了一套短裙T恤,——虽然她平时穿得比较中性,偶尔作小女生的装扮也挺可爱的,尤其在这个时候显得特别小鸟依人。威廉低下头,没有看杜雨洁的眼睛,顿了顿终于还是问了:“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封铃没了。”杜雨洁的嗓音带着哭声,这些日子以来似乎习惯和人说起这件事情,但每每说起还是忍不住想哭。因为住院,她在封铃的后事上没有参与许多,不少事情倒是袁心笛告诉她的。这个时候她也不想和威廉多说,沉默了一会儿想起了那个四面相,于是从随身的包包里拿了出来,“还有这个东西。啊!”突然间去摸它,这玩意儿竟然冷冰冰得渗人脊骨,和刚从冰窖里面拿出来的一样,吓了杜雨洁一跳,小小地惊呼了一下。就在那一刻,杜雨洁似乎看见威廉愣了愣。
威廉的第一个感觉是:这个东西是有生命的!但是他并没有感知到上面有任何遗留下来的意念。难道只是一个有了灵性的物品?就它的外形来说,并不能算作邪物,为什么在宁静平和间透漏出一丝不祥?这是什么东西?威廉沉默着,也没伸手,就这么看着杜雨洁把东西放在桌上,听见清脆的“啪哒”声。过了一会儿,他似乎想通了,并没有放开杜雨洁的手,而是直接把左手按在四面相上,轻轻地呢喃了几句咒语似的句子。杜雨洁听不太懂,只觉得深奥莫测,有些恍然如梦。
正在懵懵懂懂之间,蓦地这三点聆屋的内景放大缩小了起来,杜雨洁看见了一黑一白两片云烟自四面相的中心飘散出来,揉捻到周围的空气中形成一道屏障,把他们围在中间。伴随着那云烟的撩动,杜雨洁感觉有两种感觉交叉依附在身体上,一种让人焦躁不安,一种让人心平气和。威廉紧紧拉住杜雨洁的手,示意她放松精神,不要害怕。
不一会儿,两人发现自己所在的这个范围仿佛是隔绝了时空一样,陪衬着周围稀稀落落的交谈,他们就是在看立体电影一样的感觉,——看得见别人,也好像身在其中,却有种格格不入的陌生。如此大惊动,周围的人却似半分没有注意到,两人心想这大约便是四面相本身所结下来的封印所起的作用,只是到底有什么用途呢?杜雨洁和威廉莫名地对望了一样,显然两个人都没有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情,又把注意力转移到那四面相上。和当时在病房里面看到的一样,四面相又幻化出各种各样的脸,熟悉的不熟悉的如放幻灯片一般飞快地在眼前滑动。
有些人看起来就很舒服,也就是大家口中所说的“养眼”,无疑威廉就是这样的人。他宁静的样子像是那种拍平面广告的模特,却平白给人一种静心凝神的安全感。尽管不知自己是福是祸,杜雨洁有威廉陪着倒不觉得紧张,只有些好奇他怎么把这结界给鼓弄出来的。感受着威廉手上传来的温度,杜雨洁渐渐平静下来,说道:“那天我们找到它的时候,也是这样的。”
接着,杜雨洁一五一十地把封铃突然在自己和梅若云面前自杀身亡,而后他们又如何找到它的经过都告诉了威廉。听罢杜雨洁的话,威廉良久没有回答,紧紧皱了皱眉。这个东西并不简单,附着着一种强烈的意念,只是因为没有一定程度的契合共鸣,所以他和杜雨洁一时都无法看透。他使用法力召唤出来的是这四面相本身所有的结界,封铃一定是被困入这个结界然后得知了什么事情。只怕这封印在四面佛里的东西极其邪恶,所以才会反射出如此多诡异莫名的“脸庞”。这样的一个东西,没有道理平白落在一个普通女生的手里呀?
或许是被那东西所影响,威廉只觉心神失落异常:桌子上的四面相交杂着各种奇怪的气息,可以看见上面缭绕的颜色,就和当时依附在封铃身上的那种感觉一样,一时不清楚究竟如何。杜雨洁从威廉沉默的脸上看不到许多,不过正因为这样才有了些许的担心。她突然有种感觉:威廉不会说的,因为不想让她担心……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也许是什么不好的事情吧?杜雨洁抿了抿嘴。
这时,不知趣的奇奇突然衔着牛奶盆过来,被眼明手快的威廉一把拿下,——他可不想被人看见一个盆子飞在半空中。这样也正好打破了刚才沉默的气氛。那道结界竟然也消失殆尽,完全没有半点踪迹。
一切都好像是幻觉。“为什么?为什么奇奇看得见我们在里面?刚才那些人不是都没有注意到吗?”杜雨洁好奇地问。
“它和我是意念相联系的。无论我在哪里,奇奇作为我思维的扩展体都能够找到我。”威廉简短地解释了一下,他突然意识到这个四面相可能只是一个传递信息的工具,不然的话它所形成的结界不可能如此轻易被破坏,“我知道为什么封铃是怎么回事了。”
“什么?”杜雨洁略带惊讶。
“你听说过‘四面佛’吗?一个四周刻满佛陀‘喜怒哀乐’四相的佛器。此物本身具有镇邪驱恶的作用,只怕你们得到的这个还兼有储藏意念一体,所以才会显得如此特殊。封铃怎么得到它的已经无从得知,但是她一定从中知道了什么,并且事关大礼堂的鬼怪事件。只怕她早就被鬼迷惑,只是靠得这镇邪的四面佛才能活得那么久。”威廉淡淡地说着,接着又解释了为什么他们无法看透此物传递的信息的缘由,只隐去了这个四面佛中储存的信息是极其邪恶的可能。
“你是说封铃的经历或者情感和四面相里面封印的讯息相同,所以才能了解到一些讯息?而我们却因为没有共鸣所以只能稍微看见其中一点点影像?”杜雨洁融会贯通,“到底是怎么回事呢?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呀?威廉,你告诉我吧。”
威廉笑了,很好看的笑,却是带着无奈的:“我原本不想告诉你的。事到如今……”他叹了口气:“其实我在很早之前就发现封铃身上有这种妖戾的气息。她之所以会沉睡不醒,只是我施加了令她昏睡的符咒,然后担心她醒来对你不利,又留下了奇奇陪着你。”
杜雨洁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瞪大眼睛:“你,你这么说封铃是什么意思?”
“我想你也怀疑过吧?封铃的反常?她如何逃脱劫难的?为什么在医院失踪两次?在医院里面是谁让你产生的幻觉?杀死那个中年人的又到底是谁?那袋只有头的玩具娃娃究竟是谁偷了放到医院树林里的?”
威廉突如其来的坦白让人应接不暇,杜雨洁不知所措地看着他。这件事情里面了解最多恐怕还是威廉,只因为不想让杜雨洁担心,所以才什么都没有说。原来他当初让人留下来照顾杜雨洁和封铃,实际上只是想让人陪在杜雨洁身边防止封铃有所异动,而不是担心封铃有什么差池,——谁都没有发现他的意图。威廉的话虽然都是问句,却都是斩钉截铁地宣判了封铃是有罪的!
意料之外,杜雨洁没有哭,只是傻傻地坐着,“这么说你早就知道封铃会有事?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我怀疑过。是的,我怀疑过封铃。可我知道她一定是不愿意的,她一定是被鬼迷了心窍。如果她还能够控制自己,她绝对不会……不会那样做的。”她想起了那天她和笛子梅若云走出寝室,封铃还嘻嘻哈哈地拜托她们去买东西的样子;想起了梅若云告诉她,有关于封铃为什么会去参加侦探社团,有多少依恋她的事……可是现在这个惯常活泼又可爱的孩子却不在了,而且还是因为自己……杜雨洁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封铃想要死的理由了:因为她被迫去做了那些她本不愿去做的事情……她无法面对那些差点被她害死的朋友……
看着有些激动的杜雨洁,威廉什么都没有再说下去,只是低头瞥向四面佛,——或者像杜雨洁那样叫它“四面相”。本该是令人心灵宁静的东西为什么会生得如此诡异莫名呢?这里面想要传递的讯息究竟是什么?他稍微了解过一些封铃的情况:她并不是那种冷血无情的女孩。这个极有人缘,又活泼天真女孩怎么可能会和那四面佛中储存的意念是相同的呢?从杜雨洁和其他人口中得知的封铃,恐怕就算说她是个稍微有些私心的女孩都是一种侮辱……威廉不知道该如何说才好:封铃到底有什么情感是和东西产生共鸣的呢?或许真的是自己猜错了?
“我好累啊。”杜雨洁轻轻地说,“为什么会这样?”饿着肚子的奇奇也似乎看出了主人之间的忧愁,甩着尾巴落到杜雨洁肩膀上,偶尔发出咕噜声。
似乎沉默了很久,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也许是我错了。”威廉有些不忍地劝了一句。
杜雨洁摇摇头:“我知道的。如果,如果能早一点知道的话……”她没有说下去,其实她自己也知道,即使知道事情再早,凭借自己的力量恐怕也是挽回不了什么的,威廉已经用了最温和的方法来处理了。
见杜雨洁愈加消沉,威廉也知道这么继续下去也不是办法,想起了今天找她来的“正事”:“那些资料我找到了。在这里。”威廉没有多解释什么,他自然也知道杜雨洁的心里已经装下了一个沉甸甸的事实,再也无法听进去其他,“这份资料也可以给袁心笛和路家云看看。”杜雨洁不置可否地望着桌子,茫然无神的样子颇为让人心疼。
临走的时候,杜雨洁对威廉说:“这件事情别告诉笛子他们好吗?我不想让他们担心。”她说的自然是封铃被控制之下所作的那些事情,笛子和梅若云肯定也会很难过的。
“我不会说的。四面相还是留在我这里吧?毕竟我们都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想,还是留在我这里吧。既然你说它只是一个记忆储存物,而且保护了封铃那么久,——封铃是因为知道了其中的真相而死,那么我这个看不透的人恐怕不会有什么事情的。”杜雨洁的回答让威廉怔了怔,“就当这是封铃留给我最后的一份礼物吧。”
“我送你回去。”
“不了。”杜雨洁显得有些疲倦,把四面相往袋子里一放便走出了三点聆屋,差点都忘记了那把从梅若云处借来的伞。当威廉把伞塞到她手里的时候,只觉得她的手好冰凉,和这外面闷热的大热天形成了强烈的对比。奇奇还颇为舍不得地在杜雨洁的头上绕了好几个圈子,才回到主人身边。威廉望着杜雨洁的背景,有一丝忧伤爬上心头:杜雨洁有一种很强烈的责任感,她恐怕已经把封铃的遭遇怪罪到自己身上,所以才会如此难过。也许真的应该早点告诉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