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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酸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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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得倒快!
沐曦和假意呛咳了几声,拈起绣帕遮挡了翘起的嘴角,却掩不住撩起的眼尾。
檀笙沉甸甸的视线扫过去,眼底幽深,辨不清情绪。
倒是四皇子忽地一下站起来,道:“姓傅的郎君……谁?傅映寒啊?”
沐曦和住了咳嗽,蓦地将帕子丢在桌上,面上透着薄怒道:“他来做什么?”
说着,却不经意地支起脑袋向外看去。
觅冬会意,忙道:“奴婢让人赶他回去。”
“慢着!”
四皇子叫住了觅冬,对沐曦和幸灾乐祸地道,“既然你这‘爱郎’来了,不如请进来一同吃酒吧?”
沐曦和苦笑着摇头:“四哥有所不知,这人是个醋坛子,若有他在,怕是难以尽兴。”
四皇子开始数落起来:“你也忒宠他了!倒教一个面首管起你来了,他还真当自己是名正言顺的驸马爷啦?真是好好的良辰美景,就这样被搅扰了。”
沐曦和低垂着粉颈,幽幽叹了口气:“四哥莫要说了……他、他很好。”
四皇子闻言,可瞪大了眼睛,怪叫道:“嗬!我才笑老五是个情圣,没想到你也是!”
他说完,便大肆地嘲笑起她来,边笑边挥手:“行了行了,你快走吧,我瞧你这会儿也心不在焉的。”
沐曦和在他面前也不羞,顺着他递来的台阶就下了。
站起来时,视线无意间触到檀笙,嘴角的笑纹淡了淡,面露不舍。
这下四皇子觉得更有趣了。
他自觉颇为了解沐曦和此时的心思——
新欢还未得手,旧爱还在门外,心里必似猫挠一般难忍。
而此时,檀笙眼见她真的要走,也默默向前一步,唤了声:“公主……”
声音虽淡如水,尾调却漾着微波似的。
沐曦和的脚步顿了顿,顺手从腰间扯下一枚玉佩抛向他,红唇轻笑:“拿着。”
说完,又对着四皇子告了辞,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四皇子站在原地,瞥了眼怔愣攥着玉佩的檀笙,又望了眼翩跹离去的沐曦和的背影,咂摸出些许不寻常的味道来。
这个檀笙在玉仙馆可是以冷艳著称,多少人真金白银的递过去,都无法将他打动。
而今只是见了沐曦和一面,他就神思不属了?
传言果然是真的。
这俩人,八成有戏!
得了,少不得要靠他这个做兄长的来帮她办妥了,谁叫他们是同道中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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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曦和拖拖曳曳地走出别院的大门,见商行雪就站在灰扑扑的马车旁边。
他面向大门,长身而立,如玉似的俊脸上却是拒人千里的漠然。
他狭长的眼睛里本是嵌着一汪寒潭,在她的身影出现于视野内时,方融化成了一池春意。
“公主。”
他唇边浮起溶溶笑意,上前自然地握住她的手。
沐曦和冲他揶揄地笑笑,偏头用余光扫了扫送她出来的小厮。
她上前一步,挨着商行雪的耳廓小声道:“走吧,车上说。”
商行雪乘的是公主府里下人采买的马车,毫无内饰可言,瞧着乌秃秃的,还有些奇怪的味道。
他来时已经在里面铺设了厚厚的一层垫褥,沐曦和刚刚靠坐上去还没感觉到如何。
但马车乍一起步,车身猛地一晃,只听“咣当”一声。
她一个没坐稳,被木板硌得生疼,不由发出一声娇呼。
沐曦和“嘶”地吸了口气,作怪的表情生动极了,令商行雪禁不住弯了弯嘴角。
“你笑我?”沐曦和调转眼锋,瞪了过去。
她一手揉着被硌痛的后腰,蹙起秀眉,另一只手抵上他的胸口,推了他一把:“都怪你!弄来这个破马车!”
商行雪双眼含笑,抬手覆上了她的手背,轻轻一握,将柔若无骨的纤指收拢在掌心,仍按在自己胸口上。
“是我不好,委屈了公主。”
他的声音里是连自己都未察觉的轻柔,专心哄她。
沐曦和也只顾抱怨:“本宫从来没吃过这种苦,你来时问问芳露也好呀,她知道要置些什么。”
她的唇瓣红艳艳的,此时正骄纵地微微嘟着,妍丽的五官都快皱在一起了,好看的凤眼中是明晃晃的嫌弃。
这一切看在商行雪眼中,平白显出一股子娇憨,出奇的可爱。
他心神一晃,却是动作比想法更快,一把将她揽入怀中。
待温香软玉切实地贴在他胸口时,才后知后觉地浑身一僵。
沐曦和也愣住了,红唇翕动,却是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没人看着,你不用这么入戏……”
静默片刻,她头顶传来商行雪一声听上去无可奈何的叹息。
“我没做戏,是真觉得对不住你。”
沐曦和却是忽然没来由地心慌,猛地退出他的怀抱。
却因为动作太大,自己“嘭”的一声撞上车壁,顿时眼冒金星。
商行雪这下是真的无奈地扯了扯嘴角。
将人又拉回胸前,一手搂过她的腰,一手抚上她被撞的脑后,轻轻揉弄。
“怎么吓成了这样?”
他语声带笑,胸腔的震动引得沐曦和耳朵发痒,身上挣了挣:“我没害怕!”
商行雪忙又使了些力气,将她不安分的身子压在怀里,嘴里哄道:“你别乱动,我胡说的。”
这还差不多嘛。
沐曦和终于不作了,将头靠在他肩上。
车里彻底安静下来,一时只能听见车轮行进的碌碌声。
以及,商行雪沉稳的心跳声。
一下一下,仿佛也跳在了她的心尖上。
“你说——玉仙馆在城西设别院的目的是什么呢?”
沐曦和偏了偏头,目光所及之处正是他的领口,不由伸手抠着上面的织金绣纹。
商行雪想了想,道:“许是为了笼络权贵,网罗更机密的消息。”
沐曦和自然也知道,她只是为了缓和气氛随口扯了个话题。
没想到商行雪还挺配合,她便又道:“那你设法将碰头的地点改到这儿来吧。”
“嗯,来的路上我已经想好了。”
垂眸瞥见她看过来的眼神,商行雪手上动作没停,却是弯唇一笑:“你故意引我来这儿,不就是想让我如此吗?”
沐曦和轻哼一声,不置可否,引得他唇边笑意加深。
他发觉自己越来越能摸准沐曦和的脾性了。
换句话说,是与她越来越有默契了。
他揉得力道刚刚好,这会儿沐曦和已经不疼了。
但他的怀里又香又暖,比靠着硬剌剌的木板要适意多了。
她一时也不想起身,甚至在马车晃晃悠悠的推荡中,寻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双臂环住他劲瘦的腰身,思绪杳杳飘转。
“没错,我是这个意思。”
她突然续上方才的话,又道:“可也没让你来得这般快呀!我还未及摸清那个叫檀笙的究竟是什么来头。”
商行雪猜测,她提到的“檀笙”之流无外乎是玉仙馆送来讨好她的小倌儿,不知有什么本事,竟令她记住了名字。提及他时,话中还带了明显的嗟叹惋惜。
轻抚着她脑后的大手不由一顿,他心里泛起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长眸中含着未觉的酸意,轻飘飘地睇了过来。
“哦——我来早了?”
两人距离很近,他这一眼如有实质。
沐曦和似被蛊惑了心神,一时摒了呼吸,心跳都好像滞住一瞬,几乎是下意识地撇转了目光。
而后她蓦地反应过来,又嗔了他一眼,含混道:“你知道就好。”
说完,她将头又重新靠在他肩上,红唇高高翘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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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行雪果真借机将与北楚人的碰面改在了城西别院。
八月初七,虽未到约定的拿取名单的日子,但商行雪还有一事要问对方,便乔装前往。
纵然他心里别扭,却还是要为沐曦和打探那个檀笙的来历。
那位北楚“客商”虽是玉仙馆真正的老板,却并不管这些花娘和小倌儿的事,只说回去帮他问问。
但他接着话锋一转,给商行雪带来了一个特别的消息——
五皇子沐旸似乎对华阳公主有所怀疑。
五皇子与北楚人果真相互勾结,沐曦和并不吃惊。
而这道消息的内容,她也同样不觉意外。
因为她昨日才从暗卫那获得了这份密报。
前几日,五皇子给赈灾的二皇子一连使了好几个绊子,却被其舅户部尚书何永睿看出端倪。
何永睿恨铁不成钢地点拨了沐旸几句,他这才如梦初醒,发觉自己是被人给挑拨了。
他思来想去,觉得似乎谁都有害他的嫌疑。
本来他无意怀疑沐曦和,是有人递了封密信给他,让他多多留意,他这才觉出不对。
可他到底没将她放在眼里,认为她不过是一个空有野心的公主而已。
纵然昭夏出过女帝,却也是在皇嗣凋零时候的无奈之举。
而今皇帝共有五个儿子,皇位如何也轮不到一个名声尽失的风流公主头上。
密报里说五皇子已经在暗中谋划,要对付沐曦和了,只是暂时还探不到是何计划。
沐曦和虽也忐忑五皇子会想出什么法子对付自己,但见招拆招便是,多想无益。
但她为五皇子、二皇子还有何家准备的雷,已经在路上了。
而且,眼下还有一件要紧事。
那便是查出递密信给五皇子的人,究竟是谁?